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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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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毙。
  我笑如春水,可是认真告知她:“我笃定你不敢乱来,江家一门,哪止你一尸两命所能抵得过。老天待你不薄,让你仗着这个肚子,留一条命,而我,也算准了,你不敢,怎么看过,你都输了。”
  我转身,出了房间,吩咐旁边宫女:“元妃娘娘有孕在身,药材补品本宫送了许多,尽心给娘服用,不得差池。”
  身后的寰渠宫清冷,如是所有被冷落的嫔妃都是这般,那一人所到之处,生出芬芳暖意,便是冬日,也可满园春意。若是再不见来人,便只有死气沉沉,就似一圃园中,唯一的繁花颓然落色,就只剩肃萧茫茫。
  我才走到半路,就见清荷急急忙忙往寰渠宫这边来,样子格外急迫。
  “娘娘,娘娘。”
  “何事?这般慌张?”
  “娘娘,华将军正在宫中候着,奴婢说娘娘去寰渠宫了,将军不走,说是要等娘娘回来,有重要事情相商。”
  我撩眼,望向不知什么方向,淡淡道:“慌什么,来了正好,我等了许久了。”
  人总有惧怕之性,在将军府过活的日子也有十几年,便是连哥哥都怕父亲几分,何况是下面的奴婢。于是,每每华瑞莹或是父亲到来,邀月与清荷就格外紧张,像是从前给吓怕了。
  我回到兰宸宫,见父亲正在厅堂等我,脸色焦急,略有浮躁。我遣退下人,与父亲入了里间。
  “父亲今日如何来了兰宸宫?”我坐上软榻,伸手端茶。
  “蓅姜,云清与玄为之事,你应该都知晓,如何还能这般坐的清闲?”父亲焦灼,蹙眉看我。
  我笑笑,撩眼望过父亲:“蓅姜的确知晓,可那又怎样?我一介后宫女流,能如何?”
  “姚冲那贼子,今日一早竟然将云清玄为带了去,大理寺里面有他的人,这番审问过后,定是下狱,不死也只留半条命。为父到处奔走,方才掩住一些半点,不然若是丑事真的全部被翻出来,还有小命可留?”
  深深一叹,父亲抬头,颇为疑惑,视线对上我的,问道:“你姐姐未能生育,长生身子孱弱,再加之你兄弟出了这等纰漏,皇上似乎也颇为不满,已是少有走动蕊心宫,偶尔去一次,也是看了长生便走,说不上什么话,真是急煞人也。于是,为父前来找你商量这事,看怎么办才好。”
  “找我商量?父亲找错人了。”我淡语。
  “蓅姜,云清玄为可是你兄弟,血肉亲情,你岂能坐视不理,这等冷酷?”父亲声色高昂,斥责不堪。
  我冷笑,眼色如炬,反口:“华云清,华玄为是我兄弟,难道华安庭就不是?父亲若是心中自有亲疏远近之分,就莫要口是心非,听来讽刺。”
  “他们与安庭怎可同日而语?”父亲理直,底气十足。
  “父亲这话说来真是可笑。难道你喜爱的儿子就是命贵,蓅姜的亲兄便是命贱,不及他们来的重要?难怪落水被围,父亲还能有功夫想清楚如何与女儿做一笔准赚不亏的买卖,原来如此。”我侧眼,冷语轻吐出口,笑意渐淡。
  “他的确无关紧要,可笑的怎会是为父?这一切,你又究竟知道几分清楚?蓅姜,为父如此做得,自有分寸因由,你可知晓。”
  话音一顿,我梗住,心中顿时冰冷,不断来回品味父亲刚刚那一句话。胸怀之中,情绪起伏高低,惶惶然间,只觉得这中间所有玄密,一语半句之间便可分明,可我不确定,若是真相诉之于口,从前那一切所识,是不是就将翻天覆地,陌生如隔世?
  我们是彼此的谁?又将成为谁的谁?恐惧焦急如一张繁密细织的网,包裹住心脏,不断抽缩,拉紧,似乎要榨干流淌其中的血液,只剩一块死肉。我悬而忐忑,气息微乱,明明惧怕,却清楚听见自己口中轻轻缓缓的问出:“父亲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父亲似有为难,犹豫片刻之间,终是决定与我坦诚,幽幽道来:“蓅姜,安庭非为父亲子。”
  轻淡一句话,已是如晴日闪雷,巨石落水,好无预警般,在我心头,生生劈开一道巨大裂口,顿时,便血肉模糊,漫天赤色。我感觉不到心跳,胸腔那一个位置,就似一口黑洞,焦糊墨黑,森然恐怖,然后觉得身体空了,空无一物。手中茶杯,被拨翻在地,热茶拎了一手,门口有声音传来,似乎有人要进门。
  “出去。”我冷声,外面声音顿时静下来。
  感觉不到热水烫过的灼痛,仿若受伤的人并不是我,只是怔怔看着父亲,声色微闻,清冷的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不是你亲子?哥哥吗?他不是?为什么不是?那我呢?也不是吗?所以以往十七年,你才那般对待我们兄妹吗?是吗?到底是不是?”
  “你母亲嫁给我时,我并不知道其中玄密,因有你外祖父相助一臂,我才算仕途有望,只当时报恩,不好推脱,遂应下这段婚事。婚后半月之后,方才知道你母亲已经怀胎两月之多。当时也曾苦闷了许久,你母亲心思脾气,你也清楚。这等丑事,不敢让他人得知,左右一思,我也吞忍认了,只觉得日后若是可好好生活,此事就罢了。
  可谁知她日日烧香拜佛,与我也是冷然处之,便是多年后生了你,依旧如此,若不是与那人旧情难忘,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她如此?试问天下可有男人能容此妻室?倘若当初不愿,何苦嫁入华家,害人害己,又何尝不是害了你。”
  我闻言发笑,似乎遇见极其好笑的事情,让我笑得肝肠寸断,心脉俱断,眼中父亲只剩轮廓,似乎从小到大,这个影子,就从未曾清晰过,到了今日,突然清晰,我竟仿若不认得。
  “这便是我十七年不受父亲待见的理由?若说哥哥非你亲生,你可任其自生自灭,生死不顾,那我呢?我有何错?又为何如此待我?”
  话逸出口,淡如流水,我竟无法用刻骨铭心的恨意质问眼前这个与我血脉相通的男人,他是谁,已不要紧,那一身血又是从何传承而来,也无关紧要,我这一生,这般深彻都已轻如微尘。从不曾得到他们身上任何一点情谊,便是连恨也提不起那般怨怒的心情。
  原来哀大莫过于心死,确有此事。
  人心已死,不为曾经沧海桑田,只为如今几句轻描淡写的缘由,竟是如此淡薄而幼稚,赔了我那十七年,可当真极其不值得。
  “这么多年来,我不恨二娘,觉得错不在她,有着父亲宠爱便目中无人,也只能暗自佩服她手段,可父亲你呢?只因为母亲与哥哥的缘故,便是连亲生女儿也不顾了?如今堂而皇之来到我面前告知我要顾及手足之情,您觉得这理由有多可笑?”
  原来,被无辜牺牲的感受,如此尖锐而不甘,我厌恶那些搬不上台面的借口,做不到一叶障目,还心甘情愿,囫囵吞食下腹。
  父亲不顾,与我辩驳:“蓅姜,毕竟你与瑞莹才是亲姐妹,你们同在宫中,必要相互扶持,排挤他人。为父知道过继长生之事,你耿耿于怀,可我们华家要立足脚跟,便不能让一人落下。她注定这一生膝下无子,你若不肯帮她一把,日后她可如何后宫自处?
  就算你与你姐姐并不亲近,可女子存于后宫,只是家族之间利益角搏,难道还比你们私下情仇更无足轻重?又何苦为了他人,彼此怀恨在心,亲疏远近,你难道真的不懂?退一步说,于情于理,你也该宽容一些。
  为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你的立场,便是心知你倍受皇上宠爱,日后再生不难,总是有希望的。”
  我直视父亲,看他华发已生,鬓发雪染,这些年来,又有哪一根是为了我而生?人之可悲,便是生死存亡,在他人眼里,皆是儿戏,生与死,无所带来,亦所谓带去。难以逃出命运桎梏,卑微如尘埃轻重,活脱脱闹剧丑角,落到最后,竟连一分尊严也不曾留下。
  当你想要的东西,无人愿给,那么便奋力去争,便是失败,也得光荣,总好过,心慈面软,畏畏缩缩。
  “宽容?”我浅浅一笑,面上再不带一分冷然,我还是我,那个笑容明媚艳丽的婉约女子,轻声问父亲:“碾压过芬芳芷兰,那宽容,可是你们脚下残留下的余香?”
  “蓅姜,你怎可这般言语?”父亲怒,气我顽固不化,说而不听。
  我不惧,便是这十七年来的冷落遗弃,从未让我对父亲产生恐惧,只是让我从教训中学会,如何能让自己远离是非,少受些苦难。
  “父亲真是老了,思考可不如从前那般周密了,试问姚家若是窥视华家手中兵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在朝中为官的,难道您觉得,华翌晨能逃得过这些干系?”
  “这”
  洇湿的袖子格外冰凉,贴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我瞥一眼沉思中的父亲,微微道来:“华翌晨为禁军统领,位居要职,当初也是父亲力争而来,甚至不顾朝中文武百官如何看待华家父子陌路的笑话,想来现在也是危险,姚冲逮到的把柄,任其中哪一个不是重罪?皇上即便再想重用华家,期翼能与姚家相抗衡,那也要有名正言顺,堵住悠悠之口的理由,以父亲来看,目前可有这样的理由?”
  父亲略微沉思,摇了摇头:“这次纰漏,竟被那姚冲抓了去,也不知道其中到底得罪了谁人,正好顺了那贼子的心思。”
  “华云清华玄为,鼠目寸光,愚蠢无能,难道父亲不知,朝廷抗衡都是唯恐被逮到把柄的吗?竟能如此简单就被捉到了现行,怎么看都道行太浅。
  说到底,两人下狱,还有一人恐会牵连其中,那蓅姜就跟父亲说句明言,三人之中,你得舍其中一人,这已经是最低限度。
  壁虎断尾,只求保身,这件事也是如此,您想想清楚,明了了,可来告知蓅姜。至于能不能帮得上忙,就看造化了。”
  “蓅姜,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你可跟皇上再求情,这次我定会重罚这两个逆子,绝无下次。”
  我撩眼,已有不耐:“能保住两人,已是最能,若是父亲还这般痴人说梦,那蓅姜无计可施。”
  “蓅姜,怎能让为父眼看亲自送死?蓅姜,你再想想办法。”父亲恳求,态度软化,再不似从前那般,严肃冷酷。
  我心中没有半分恻隐,冰冷一片,人之性命,没有重来,可对于那两人,我实在没有半分心软,想到哥哥落水围困,一干人等漠然而冷酷的眼,心中不怜一丝,反而是乐见其送了性命。
  “若是连蓅姜也惹恼了皇上,怕是以后华家不好再收拾,赶紧趁现在事情还未闹大,断了关系,也好保住您日后仕途,父亲好自为之吧。”
  父亲走后,我仍旧心无宁静,胸腔深处最柔软而隐秘的一角,微微做疼,若是说我无辜,那么哥哥,又何曾就有错?
  生命之始终,从不曾使我们能把我,然而,这一路,确实跟着连累不已,便是哥哥与我不曾有一分血缘又如何?普天之下,还有谁愿意为我撑起头顶一片天?谁可依可靠?就连凤御煊都不能,只有哥哥,只有他而已。这一刻,我只愿估计他的心情,其他人,再不愿多顾忌一分。
  姚家目前证据在手,已是下手狠准,先是扳倒了元妃,牵连了江家,现下又直对华家软肋,这场角博,仿如失重天平,明显偏过了一头。
  很好,就如此下去,我也要父亲尝尝什么叫心急如焚,什么叫绝望,还有那元妃,也该知道刻骨铭心,心如刀绞是何等滋味。
  便是姚氏也是如此,太过顺利的事情总不是好事,未必就代表一帆风顺,也可能是云雀在后。就算扳不倒她也罢,我不急于一时,放长线,方能钓大鱼。
  “蓅姜”轻唤一声,我轻轻睁了眼,我向来少眠,白日里阖眼,也只是养神,并不真的睡熟。
  “若是忙的话就不必夜夜都来,好生养着身子才是。”我慵懒倚在软榻上,并不愿起身。
  凤御煊淡淡含笑,伸手理我披散一片的长发:“姚冲一早带着监察御史张文良一起,将华云清华玄为从家中带走,提至御史检查院审问,两人死活不肯开口,看来还在等你父亲的动作。”
  凤御煊话中有话,想必父亲来兰宸宫一事,已经传入他耳中。我安然,温顺的躺在他怀里,任他撩水般,轻抚我眉梢嘴角,似勾绘我脸颊轮廓,温柔而仔细。
  “御煊,你说,我这断尾求保的办法出的可好?”
  他掉过眼色看我的眼,润而微温,堪比泠月浅色:“一箭双雕?”
  我笑笑:“华家不就是江家眼前最好的例子?江震不是蠢人,看的着局势,也清楚该怎么去做了。说来,这也算救了元妃一命,没有了后面的麻烦,姚家也不会逼得太紧。”
  凤御煊唇畔淡淡浅笑:“蓅姜竟心慈手软了,始料未及。”
  我看着他的眼,缓缓道:“大人间的是是非非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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