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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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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清荷把人带来,我才第一次看见这个男子。年纪颇轻,面白清秀,是个书生面的人。
  “微臣许绍拜见宸嫔娘娘。”年轻人跪在地上,青衣白面,文弱书生 。
  我轻啜一口茶:“许太医请起。”
  许绍态度恭顺,看样子做人还算是敦厚,他走上前来,在桌边坐定,把随身带的药箱打开,翻出所用的工具。然后抬眼看我:“宸嫔娘娘哪里不舒服?”
  我伸出右手:“帮本宫验脉,验好了有赏。”
  他垂目蹙眉,双指搭在我右手的手腕处仔细辨识。半晌,缓缓道:“宸嫔娘娘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身子条件不错,稍有些气血不顺而已。若是开了方子调整一下,应无大碍。”
  我点头,撩眼看他:“身子无碍正好,本宫想知道的是如何早日怀上龙胎,太医可有什么法子?”
  许绍闻言一愣,颇为犹豫:“这”
  我倾身靠近他,他猛地抬头,视线于我一对,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闪,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不禁失笑:“许太医怕什么?本宫吃人吗?”
  “微臣怕是没有这种本事。”许绍额际生汗,说话结巴。
  “本宫知道。”我端坐好身子,端起青瓷杯,转身往身后的软榻上走去,轻声问:“太医院的日子过得可好?”
  不出所料,许绍抬头看我,眼色中难掩的狼狈,正是被我一语成谶。
  太医院是人才济济的地方,有才未必能熬出头,要既有才又有势才吃得开。我观察了他两个月,看遍了他在太医院里遭受到的冷遇。
  那妒才的岂止只有老天,鹤立(又鸟)群的人走到哪注定要被排挤。许绍凭着第一名的成绩入了这太医院,却从未出过一次诊。上上下下的小太监、宫女无不是被那些老太医买通了个遍,而各宫各殿也有自己专顾的太医,后宫一共才几人而已,显然是僧多粥少,所以许绍在太医院过的十分凄惨,是可想而知的。
  许绍是个人才,天资极高,可光有才没用,这个道理想必他这两个月里也有所心得,于是我找他来。
  “许绍,才倚势生,这句话你觉得说得如何?”我轻问。
  “娘娘这话有理。”他淡淡答。
  “怀才不遇的滋味如何?”我又问。
  他抬头看我,并不作答,脸色难堪。
  “本宫指条明路给你选, 一是跟着本宫做事,自然安保你步步高升;二是,你坚信是金子迟早发光,我们各行其是。你想想看,本宫的提议如何?”
  许绍似乎犹豫了,低头想了许久。
  “容妃娘娘得势,可别忘了,枪打出头鸟,底下盯着的人多着呢。皇后娘娘位高,可”我话说半句,意犹未尽,对面坐的人,脸色一暗,心知肚明。
  “这到家的话本宫都说了,孰轻孰重,情势局面就请太医自己分析了。”
  我话音刚落,只闻许绍沉沉道:“微臣愿意追随宸嫔娘娘。”
  我面上笑意渐深:“许太医是个聪明人,本宫刚好有个事情委托许太医去办。”
  “许绍愿为宸嫔娘娘效劳。”
  “也是一桩小事,去帮本宫查查一副药。”
  “娘娘说的是?”
  “容妃娘娘想来一直在补身子,本宫就让你去查这副药的配料,一清二楚,不得差池一分。”
  “微臣遵旨。”
  许绍退下,我坐在桌前品茶。
  “娘娘,您怎么知道容妃在吃药?”邀月不解。
  “你说华瑞莹拿什么跟皇后争?”我轻问。
  “华家势力。”邀月道。
  “是子嗣。”我撩眼看她:“第一个皇子的意义如何,这宫里的女子谁人不知?何况那心高气傲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华瑞莹呢?”
  “娘娘说的是补药?”邀月看我。
  我点头:“父亲的心意一定是恰到好处的精准,说不定他比她还要心急。让许绍去查,也省得我自己去求了。”
  邀月点头:“那倒是,娘娘若是先生下皇子,那容妃就没那么嚣张了。”
  我垂目:“如果应了那自然是好。对了,你让下面人去查许绍的底,祖宗十八代给我查个彻底。”
  “娘娘放心。”
  握在手里的不算牢靠,放他出去办事,总要留条牵他的绳子才安全。
  邀月刚走不久,清荷进来道:“娘娘,那个小太监来了。”
  “让他进来。”
  不多久,珠帘轻响,走进来一个人,刚一进门便俯身跪下:“奴才陈英叩见宸嫔娘娘。”
  我倚在榻上,撩眼看他:“白日里就来了,也不怕被人看见。”
  陈英惶惶道:“奴才是传容妃娘娘的话来着的。”
  “哦,你说。”
  “容妃娘娘道”陈英似乎不敢讲出口。
  “说。”
  “容妃娘娘道:初三是好日子,邀了各宫嫔妃娘娘们去蕊心宫去赏花,说,说让宸嫔娘娘前去作画,以作观赏。”话一出口,陈英赶紧噤声,大气不敢喘一声。
  我不禁莞尔:“你怕什么,这事与你何干,你回去秉那容妃娘娘,说本宫知晓了,让她放心。”撩他一眼:“记得之前本宫托付给你的事,切莫大意。”
  “奴才遵命。”
  “清荷,取些银子打赏他。”陈英连连道谢,跟着清荷出门了。
  这半年来,我不断在身边聚拢各种人,为我所用。华瑞莹虽是劲敌,可其他人也不能小视,难保没有我这种暗地里使心思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轻抚额头,心下一动。请各宫的后妃赏花,却让我作画拿去观赏,分明是奚落排挤我。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自觉的嘴角带笑,喃喃道:“也好呢,你给我的机会,我岂能白白浪费?”
  我正寻思着,珠帘又响。我正纳罕今日这兰宸殿怎么如此热闹,扭头一看,竟是凤御煊,兰芝玉树,剑眉入鬓,俊极无俦。
  “白日里就乏了?”他轻声道。
  “臣妾一向很懒。”我朝他笑笑,起身迎他。
  “朕也累了,躺会儿。”他坐上软榻,侧身躺过去,闭目凝神,十分平静。
  “皇上有心事?”
  他睁眼:“你如何看得出?”
  “其实皇上跟臣妾有些地方很像,不是吗?”我靠着他面前跟着倚过去:“愈是不开心的时候总喜欢闭目养神,唯恐那双眼睛泄露了什么被别人瞧了去。”
  凤御煊睁了眼:“女人太聪明了可不是好事。”
  我笑笑:“女人太不聪明了,皇上也不会喜欢。”
  “何以见得?”
  “留心的人,什么都见得。”我闻言软语,一笑嫣然。
  我们同卧一塌,面面相对,眼对眼,鼻碰鼻。我探目而望,有种情愫萦绕在心头,像是看见曾经的自己,心微微痛了痛。便伸手扶上他玉雕一样的俊脸,幽幽道:“皇上懂得将心比心这一句话吗?”
  他不语,我轻轻摩挲他的脸,靠的如此近,那双黑瞳俨然如同一口深井,黝黑一片,沉沦无止境。我径直喃喃道:“有时候我总在想,为什么皇上脸上的笑总是那么沉重呢?像是冷漠了一千年,一万年,到了如今,已然不会笑了。册封典回来的时候,我喝醉了,照着镜子傻笑,我才发现,你与我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种惯用的表情下藏着最真实的自己。时间太久了,久到连自己都忘了自己真实的模样了。不是我们不会疼,不是一直要疏离每个人,只是已经忘记怎么去爱,怎么去接受爱了,是这样吗?御煊?”
  我一字一句的说,不用称皇上,不用称臣妾,就像是发呆时候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一般。
  这不是我的性格,可我不知道为何,看到那样一个凤御煊,我总有些话想说出口,我想看透这个男人,就像看透自己一样,因为我不喜欢没有把握。
  凤御煊如此认真而茫然的看着我,仿如已经凝了。我笑笑,心坚如冰,非一日之寒,那样的一双眼,就算贴的再近 ,怕是也暖不化吧。
  “累了就睡一觉吧,醒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过去,我守着你。”我的手落在他的眼上,遮住那飘忽的视线,隔了一道天与地的距离。
  “今日是母后的忌日。”凤御煊未动,淡漠的说,似乎无足轻重,又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耽误了。
  我一顿,连忙往回缩手,未曾想到凤御煊按住我的手,不让离开:“她死了那么多年,我从不祭奠她,可我偏偏还能记得,竟然还是记得。”
  我着实吃了不少的惊,这样一个滴水不漏的皇上,同我说起那么些话就似闲谈。
  还有什么比爱更深刻?那便是极致的恨。
  我虽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也知道皇后的死并不寻常,嫡子不被宠爱,冷落异常,怕是其中的故事并不简单。
  “人人都有过去,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太为难自己,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谈何容易。”喃喃之语,幽幽之声。
  “容易不容易,皇上一样要挺得过去。是你手里的东西,你便要紧紧的握在手中,因为那本就是属于你的。就似现在,皇上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天下苍生万物皆俯首称臣,若是还有什么前事不甘,后世里慢慢圆满它就是了。”我柔声细语,轻轻把手从凤御煊的眼睛上拿下来,缓缓道:“那样的眼色,看着难过。”
  凤御煊脸上情绪莫名,说不清楚,像是被怜悯的悲哀,又像是被了解的喜悦,他翻身把我压在身 下,垂眼,敛了眼色,淡淡在我耳边问:“你可怜我?”
  我笑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极尽温柔:“我心疼你。”
  赏花
  醒来时候,凤御煊人已经不再,凌乱的床上还留有一丝余温,上面放着一只墨色玉佩。
  我拾起来一看,玉佩通身墨黑,致密润泽,色泽饱满欲滴。玉佩握在手中微凉,图案是龙凤呈祥的镂空雕刻,玉身并不大,可做工极为精细,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我脑海回想,似乎见凤御煊带过的。
  抬眼望去,外面天色刚黑,屋子里只留一盏灯。
  “邀月。”邀月闻声掀了帘子进来。
  “娘娘你醒了?”
  我点头,手中的玉佩交给她:“找师傅来配个链子,下月初二我要用。”
  邀月应是。
  我披了衣服倚在床边,回想刚刚,心里慢慢沉静下来。正因为我与凤御煊都是孤傲而寂寞的人,才能更懂得用什么角度去揣度他的心思。如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是高处不胜寒,明明不是不需要温暖和牵绊,却总是做出那么疏远的姿态来。
  不想要和要不着,本质不同,可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有一双冰冷的眼,冷漠的姿态,却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受伤的表情。皇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不能免俗。
  一句话的力量有事时候胜于千言万语,就看你是不是能找准对方最脆弱的那个点。
  七月的光景,皇宫里面满园花开,犹是华瑞莹的蕊心宫栽了不少的牡丹。她非常喜欢牡丹花,可我却很厌,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她的闻芳苑里面种了许多,一到这个季节满院子都是那甜腻的花香,让人闻了头疼。
  我今日特地选了一件牙白雪纱的袍子穿,头上陪了珍珠首饰,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颈间那块黑若泼墨,润色天成的玉佩。墨玉出产相当少,不比白玉和翠玉那么常见,而白衣配墨玉,想不注意都难。
  我照着时辰前来,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不愧是后宫佳丽,名门之媛,满园的娇丽牡丹仍旧比不过满眼珠光宝气来的耀眼,云鬓雾髻,金钗翠簪,锦缎绫罗,配以那脆响叮当的声响,好一幅,人美更胜花娇。
  我安然上前拜过四个妃子,待到华瑞莹面前时候,当我抬头,见她面色一滞,显然是看见了我颈间的那块墨玉。
  凤御煊身上的东西,怕是没有华瑞莹不熟悉的,这块玉也不例外。
  不过那不快也只是一瞬即逝,转眼再看我时,就只剩笑了。
  桃红色宫装映红桃花面,艳归艳,却艳而不娇,眉宇间总是带着一分厉,显得那艳色很是刺眼。
  “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总见妹妹在角亭里面画莲花,画的着实不错。可巧今日蕊心宫里的牡丹也开了,所以让妹妹来帮我画上几幅,等秋来花谢之时,也好拿来看看。”
  “青莲何以跟牡丹争艳,妹妹怕自己功夫太浅,辜负了牡丹的艳色。”我轻笑搭话。话音刚落,后面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我挑眉,看见华瑞莹脸色暗了暗,有些僵,赶紧贴过身道:“姐姐真是糊涂,这等事情怎么能把她落下,不怕日后落了口舌?”
  华瑞莹偏头看我:“皇后是你请的?”
  我带笑:“姐姐放心,以姐姐名义请来的。”
  华瑞莹面上的笑慢慢延伸,瞥了我一眼:“你变聪明了。”
  我含笑不答,等皇后那水蓝色身影刚至,便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她怎好不来?她不来,怎么知道你如何张扬跋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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