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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觉得这挺变态的,奈何从阳就是这么一个谨慎的人。待看到晌午沈妙一行人在街道上遇着苏明枫的时候,神情又变了变。
虽然不知道苏明枫发现了什么,不过苏明枫和谢景行有那么多年的交情,这番古怪的举动反常,只怕有些不好。
正想着的时候,季羽书咬着个苹果从后面路过,见高阳扯着张纸发呆,就瞟了一眼,却是重点歪了,他道:“啊,原来沈家那位表小姐喜欢苏明枫啊。”
高阳被高阳突然这么一吓,差点从石凳上一头栽了下去。回过神来的时候怒道:“一惊一乍干什么?”
“你胆子也太小了。”季羽书拍了拍他的肩:“别成天扇你这把扇子了,好好练武方是正道。”说罢又回到原先说的话头上,道:“罗小姐和苏少爷还是挺配的,三哥和两边都有交情,不如改日做个媒。”
高阳眉头一皱:“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配了?再说,谁说罗潭喜欢苏明枫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他们配了。”季羽书道,给高阳指那信上的一行字,:“你看,罗小姐对着苏明枫说‘不愧是两兄弟,生的都一样好看’。你说说,苏明朗就不说了,罗小姐这是变着法儿的给苏明枫示好呢。不然,吃饱了撑的夸一个人‘生的好看’。”
得亏从阳是个话唠,上头那一段儿不仅写了沈妙说的话,捎带着把罗潭的话也写进去了。季羽书也算是个人才,这么满满当当的一页纸,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句。
高阳压下心中微微的不悦,道:“无聊。”
“这你就不懂了。”季羽书夺过高阳手里的扇子,学着高阳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摇了摇,一副我最聪明的模样道:“只有本少爷这种阅遍花丛的老手才能看清楚芳龄女子的真心。你懂什么,你要是讨好讨好我,我可以考虑教你……阿嚏!”寒冬腊月的,扇着扇着风季羽书就打了个喷嚏。
高阳抢回扇子,不想理会他。
正说着,谢景行从外头回来,身后还跟着铁衣和南旗,也不知从哪里回来的,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
“三哥!”季羽书热情的朝他打招呼,谢景行看也没看他一眼,冷着脸往屋里走,南旗和铁衣也是面露肃然。季羽书根本没有意识到谢景行心情不好,继续道:“三哥,沈五小姐出事了。”
谢景行脚步一顿,皱眉看向他。
高阳也看向季羽书。
季羽书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刚替你看了从阳传回来的消息,今日沈五小姐出门的时候遇着了登徒子,登徒子摸了沈五小姐的小手。”
高阳扶额,只听季羽书又问:“三哥可知这胆大包天的登徒子是谁?”
自然是无人接他的话,倒是弄得南旗和铁衣紧张不已。沈五小姐是自家主子看中的人,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摸了沈五小姐的手?
季羽书撕心裂肺道:“是苏明枫!是三哥的拜把子兄弟苏明枫!同为手足,他竟然挖三哥墙角,不仁不义不要脸!”
南旗和铁衣呆了,谢景行目光森冷,高阳干脆拿扇子掩了脸,压根儿就不想看季羽书人一多就作妖的德行。
……
一灯如豆,沈妙百无聊赖的在灯下看书。不时地抬眸瞧一眼窗户,大冷的天窗户开的很大,沈妙估摸着谢景行在沈宅里安插的有人,她倒是很无所谓。沈信和罗雪雁平日里又不在府里办公,沈丘就更不用说了。沈宅里没秘密,谢景行的人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关系,还多了一个人看门,权当是请了个不要银子的侍卫罢了。
既然谢景行的人注意着这头的一举一动,将窗户打开这个举动,应该也会禀明他主子,自己有事在等谢景行。
沈妙左思右想,都觉得今日在街头遇着了苏明枫,委实不是一件好事。苏明枫和谢景行关系甚好,要知道前世苏明枫死了,只有谢景行敢为他收尸,且不怕明齐皇室的震怒,就知道这二人的确是至交好友。既然是至交好友,总归是彼此了解的。今日苏明枫注意到她的镯子,说什么“虎头环”,定也不是随口一说,必然和谢景行有什么渊源。
沈妙也不知道谢景行的身份在明齐究竟有几个人知道。不过今日看苏明枫的表现,苏明枫是不知道的。若是被苏明枫知道谢景行没死……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这般胡思乱想着,却听见窗户口有响动,抬眼一看,那紫袍青年已经轻车熟路的进来,临了还把窗关上,省的风灌进来。
谢景行大踏步的走近,在桌前坐下来,桌上的茶还是热的未冷,谢景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熟的简直像是自家屋里。沈妙忽略心中古怪的感受,自己也喝了一口茶,道:“今日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
“何事?”谢景行勾唇问道。
犹豫了一下,沈妙才道:“苏明枫可能察觉到你还活着的事了。”
谢景行沉默。
沈妙伸出手腕,她腕间的翡翠镯子莹润的剔透,越发显得手腕纤细白皙,她道:“今日苏明枫在街上瞧见了我手上这镯子,说什么‘虎头环’,问我见没见过你,我想这其中应当有什么渊源。或许他也猜到了你尚在人世。”
谢景行微微蹙眉,他本来生的好,只是平日里似笑非笑的模样惹人心醉,这会儿不说话得时候,就觉得冷冽之感扑面而来。
沈妙想着,谢景行如今是大凉的人,顶着睿王的身份却要戴个银面具,便是为了不被人发现真实身份。谁知道自己的疏忽却可能被苏明枫察觉,就算苏明枫是谢景行的好友,难免不会被人利用,若是给谢景行惹来麻烦……谢景行帮了她那么多忙,她一上手就是给谢景行添麻烦,沈妙的心中微微起了点愧疚。
她斟酌着道:“要不……想个法子补救一下。”
“不可能。”谢景行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道:“苏明枫和我相交多年,性狡聪慧,瞒不了。”
沈妙头疼,心中却又有些埋怨谢景行,既然这虎头环还有这么写渊源,就不要随意送人好么?偏她今日还戴了那只虎头环,才会碰巧被苏明枫撞见。
“那又该如何?”饶是沈妙聪明,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术业有专攻,隐瞒身份这回事,她不懂啊。
谢景行摇头:“发现就发现,不用理会。”
“这样不会给你招来麻烦?”沈妙皱眉问:“苏家好歹也是明齐的官家,你是大凉的人,或许他会以为你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后患无穷。”不是沈妙将人心想的坏,只是本就是这样,为了一点子利益,后宫里的同胞姐妹都能互相残害,更别提这是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利益。
朋友之间的友谊最珍贵,因此也最容不得欺骗,最脆弱。
谢景行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忽而唇角一扬,道:“你在担心我?”
沈妙一愣,随即道:“我在关心我自己。”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现在与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要是被发现,难保不牵出我,还将沈家拉下水,得不偿失。”
谢景行有些好笑:“放心,和本王做盟友,亏不了。”
沈妙习惯了他的自大,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忽而想到了什么,道:“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打算阻止一下苏明枫?”
“你以为我的面具要戴多久?”谢景行忽然问。
沈妙不明白他的意思,没说话。
“我的身份,迟早会被知道。”谢景行淡淡道:“不是苏明枫,也会是其他人。”
沈妙心中惊了一惊,有些不解,又问:“那你没有想过,如果身份被人知道,你的……亲人会如何想?临安侯,荣信公主,苏明枫还有其他人……”就算被其他人知道,其他人最多也都是惊讶。但是谢景行的至亲好友会如何想,谢景行面对的是来自最亲的人的质疑,饶是沈妙都有些不敢想象。
就算她自己前生被背叛伤害,好歹和沈家都还是一边的。但是随着谢景行身份的揭开,他是大凉的睿王,局面就复杂多了。
谢景行漫不经心的一笑:“知道了又怎样?”他道:“天下人恨我也无妨,”他看着沈妙,笑的一瞬间有些邪气:“我不怕。”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妙竟然被他的这个笑笑的有些心酸。总觉得这眉目英俊美貌的青年,却也没有他看上去的这般无情。
沈妙兀自想着,冷不防被谢景行摸了摸头,他道:“镯子不要取下来,既然给了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沈妙其实很不喜欢有人摸她的头,堂堂一国的皇后被人摸头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就连沈丘摸她的头沈妙也会不悦,今日却破天荒的任由谢景行动作。
她在心里叹息,今日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吧。
谢景行站起身来:“以为你有急事才过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他道:“日后有什么问题,就叫一声从阳。他现在是你的暗卫,不用开窗等我。我到了叫醒你。”
他说的自然,沈妙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直到谢景行走了之后,沈妙才觉出这话说的也太过暧昧了些。
她想到谢景行的话,试着轻声叫了一声“从阳”,便见眨眼之间,眼前多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侍卫模样的年轻男人。
沈妙头疼,谢景行这是在她闺房里塞了个人吗?日后睡觉也被人守着看?她问:“你整日呆在屋里?”
从阳道:“属下住在门口的树上,少夫人唤属下的名字,属下是练武之人,小声唤也能听见。”
沈妙惊讶的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从阳对她行了一礼:“少夫人。”
沈妙:“不要叫我少夫人。”
“是,少夫人。”
沈妙:“……”半晌,她挥了挥手,无奈道:“罢了,我问你,谢景行去干什么了?”谢景行匆匆忙忙的走,看起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在身。沈妙因着白日的事总觉得心神不宁,想着莫不是谢景行是去找苏明枫杀人灭口了。
从阳道:“属下不知。”
沈妙深深吸了口气,一问三不知,谢景行根本不是送了个暗卫,就是送了个人来监视自己了。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叫从阳的人,看着年轻力壮的,明儿个就让他跟着小厨房的一起砍柴去!
谢景行出了沈宅,对身边的铁衣吩咐道:“以后让季羽书离从阳的信远点。”
季羽书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生事,真想把他踢回大凉。
铁衣称是,忽而又想到什么,道:“主子,云游的观真大师到普陀寺了,陛下之前就让您去瞧瞧,这回恰好在明齐,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谢景行略略一想,道:“明日。”
……
第二日,天气极好。
罗潭最近迷上了剪窗花,想着又正是年关,大可以剪些喜庆的图案贴在窗户上好看,抱了一大摞子红纸和剪刀过来,要和沈妙一起剪窗花。
沈妙剪着剪着,就想起一些事情来。
前生在秦国的时候,那些公主和皇子故意取笑她,让她剪窗花做针线,没日没夜的剪和绣,不仅害的眼睛不好,到了夜里看东西模模糊糊的,手上还生了一层厚厚的茧子,粗糙的很。
后来回了宫后,即便霜降拿了磨砂的石头来替她磨,也磨不掉那茧子。恰逢那时候傅修仪生辰,后宫诸位美人都要送上生辰礼哄皇帝开怀的。楣夫人一曲箜篌弹拨的是绕梁三日,纤纤玉指翻飞的模样亦是看呆了一众人。
轮到她的时候,沈妙是送了一副山河刺绣图的,她是皇后,唱歌跳舞便是不端庄了。那山河图很是大气,傅修仪明明是很喜欢的,群臣也称赞。楣夫人却不依不饶着,非要让沈妙也弹上一曲箜篌。
沈妙不愿,她有些祈求的看着傅修仪,傅修仪却轻描淡写道:“既然楣儿有兴致,皇后就为朕弹奏一曲吧。朕也许多年未曾听你抚琴了。”
沈妙被逼无奈,只得弹了。
沈妙会弹箜篌,她为了傅修仪其实学了不少东西,虽然不及楣夫人琴声动人,却也能听得下去。但还是惹得群臣非议,宫嫔耻笑,众人指指点点。
为什么呢?实在是因为那一双弹拨箜篌的手,实在是丑的过分了。关节因为常年做活计而粗大,手指间可以看到厚厚的剪子,整只手笨重粗粝,不像是一国之母皇后的手,倒像是乡间的农妇的手。
和之前那双娇嫩白皙,优美动人的纤纤玉手形成鲜明对比。
她很怕,不是怕自己出丑,而是怕因为自己,婉瑜和傅明也被人指指点点。弹着箜篌的时候,她看着楣夫人望着她笑的千娇百媚,看见傅修仪面色冷厉凉薄,她的心里其实难过的想哭。只是沈妙不能哭,为了婉瑜和傅明,她也要做一个端庄的、宠辱不惊的皇后。
她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回到坤宁宫后却让霜降拿了双倍的磨砂石,直把手上的皮都磨掉了一层。
罗潭见沈妙想什么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