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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白日里睡起大觉。一次,一伙参观的人不知怎么得知有这么一个人,跑去想跟他
拉扯几句。他说人家把他当猴看,又骂又蹶,搞得人家好不狼狈。秋玲听说了气得
心口窝疼。下班回家,又见他趴在院中间的湿地上,一手抓着酒瓶朝肚里灌迷魂汤,
一手揪着向晖又踢又骂。秋玲上去,好不容易夺下酒瓶,把他狠狠训了一顿。向晖
跑了,彭彪子自知理亏,颠颠踬踬躲到一边去了。秋玲想着自己命苦,泪水直在眶
子里打盘旋。正在这时岳鹏程来了。他关心地问了声:“秋玲,你这是怎么啦?”
秋玲的泪水就哗地冒出来,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母亲一样,扑到厢屋门框上恸哭
起来。
岳鹏程的心一阵抖动。他第一次窥见这位近似圣洁的姑娘内心深处的痛苦。他
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安慰着、掏出手绢给秋玲擦起眼泪;有意无意中,两只大手
在姑娘的面颊、脖颈上,甚而隆起的胸前抚过;用温热的面额和嘴唇,吻着那面颊
上流淌的
第二天,当岳鹏程带着忐忑不安的目光见到秋玲时,秋玲报以的是羞赧和感激
的一笑——秋玲早作为兄长对妹妹的关心接受那安慰和爱抚的。她多么希望,自己
真的能有这样一位刚强果敢、又会关心人体贴人的哥哥,为自己分担难以承受的痛
苦,给她沙漠似的心灵喷洒一点滋润的甘露啊!
彭彪子按照自己的愿望,分得(不是承包)一片草场、一个池塘,去干他拿手
的行当去了。秋玲与岳鹏程更加亲近了。秋玲有什么事情都乐意跟他说。岳鹏程似
乎也真的把她看作了小妹妹,只是有时那眼睛里会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心里也会随
之引起一阵连他自己也难以遏制的骚动。
这种关系一直持续着,直到天津订货会结束的那一天。
意外得到的消息:北方十几个省市,九月一日至五日,在天津举行轻工产品展
销订货会。县里只有两个名额,经委计委各得一个,连轻工局、商业局也干瞪两眼。
对于岳鹏程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第一,他的木器厂的几种高档产品急需扩
大市场;第二,他的灯具厂刚刚上马,只有几种样品,急需订户;第三,他急需广
泛了解行情信息,为进一步发展制定决策。然而没有名额怎么办?管他那些,车到
山前必有路,走!岳鹏程一声令下,产品样品装车上船,他和几个人也随之启程;
启程的人中,秋玲是他特别点的名。
订货会开幕的那一天他们赶到天津。岳鹏程通过天津宾馆一位当经理的老乡,
把样品卸下之后,住处也没顾上看,便带着秋玲几个奔跑起来。从市委一位当局长
的老乡手里,拿到了人场券;找到省代表团团长,嘴唇磨得起泡,总算答应在展厅
旮旯的空隙里,给他们挤出一块可以勉强站一只脚(两只脚不行!)的地方。精疲
力尽,直到下半夜,他们才回到宾馆。宾馆值班员告诉说,因为会议,旧楼已经满
员,只能把他们安排到一般只接待外宾的新楼上。新楼就新楼,洋鬼子能住咱老乡
熊就不能住?岳鹏程心里不平。可等沿着松软的猩红地毯走进房间,岳鹏程和秋玲
他们惊得一齐卷了舌头。妈耶!这是什么地方?电影上玉皇大帝的住处也未必有这
个样子呢!
岳鹏程和几个男的两人一间屋,秋玲因为是单挑,独居一室。“盥洗间有温泉
水,你们可以洗洗澡。明天早晨七点半开饭,在二楼餐厅。”抹着红嘴唇、描着蓝
眼圈的服务员,例行公事地交待几句,便离去了。
当晚谁也没顾上领略温泉水。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岳鹏程。秋玲等人已经出现
在订货会现场了。脸是早起抹了一把。饭是几根油条,是在样品匆忙摆好之后填进
肚里的。摆放样品的地方实在太小,而且分为两摊,都是那些看样订货的人眼睛难
得一顾的死角。岳鹏程又去找代表团团长。团长的回答是:这已经是破例了,大会
主管部门知道了,还不知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两摊就两摊!死角就死角!岳鹏程变戏法似地弄来一面醒目的大字标幅:“远
东实业公司敬请光临!”这在安静的展厅里增加了一点热闹气氛,使那些不摸深浅
的看样订货的人,不由自主地要把脖子朝这个方向扭动一下。
依照岳鹏程的安排,秋玲没有参与这些琐碎出力的忙碌。她的任务是换装。岳
鹏程他们忙碌完了,她的任务也完成了:足登一双四分高跟白色皮凉鞋,身着一套
质地极好、款式极为新颖的拼色绣花连衣裙——那是在烟台上船时,特意高价从小
贩手里买下的。脸上抹了一层淡淡胭脂,头上打了发蜡,洒了一点香水。加上一头
热情奔放的“金旋式”,使秋玲对着镜子,也不敢相信镜中映出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超尘脱俗的妆扮,超尘脱俗的美丽,使妙龄女子一切特有的魁力都闪显出摄人
魂魄的光彩。
第一天,秋玲负责灯具那一摊的接待。订货会上骤然发生了变化:那些倒背着
手,包斜着眼,轻易不肯搭腔的采购员、商店经理、宾馆经理和建筑单位的负责人,
不约而同地朝挂着“远东实业公司欢迎光临”标幅的角落那边涌,小学生似地仰着
脸,听着关于九叉十火金美玉、六叉六火大花棱、十二叉二十四火珍珠宝石花吊灯,
以及茶色鸡心罩、刻花瓜轮罩等的种种性能和优点的介绍,客气地讨论着价格,果
敢地、大刀阔斧地增加着订货的数额和品种。合同签订后,又满面春风地双手握住
伸过来的那只小手,作出信守合同的种种保证。
第一天的订货量,在整个订货会上创了纪录。第二天,订货的数额便超过了灯
具厂一年的最大生产量。
第三天、第四天,秋玲在木器那一摊上,创造了同样惊人的成绩。以至省代表
团团长几次跑来,追问岳鹏程采取了什么非法手段,抛出了多少“手续费”“好处
费”。……
订货会结束回到宾馆,岳鹏程在只有外宾才能出入的宴会厅里,一下子点了五
百元一桌的酒席。在答谢了两位老乡的大力帮助之后,岳鹏程特意举杯来到秋玲面
前。说:
“这次出师告捷,全靠咱们的穆桂英、铁扇公主。来,为咱们的穆桂英、铁肩
公主干一杯!”
杯子举起一片。秋玲满面彤云,连忙站起说:
“这可不敢当。就算我是穆桂英、铁肩公主,也是靠你鹏程哥这个大元帅谋划
得好。这一杯还是为咱们的大元帅干了吧!”
杯子又转向岳鹏程。
宾馆经理老乡说,“我看哪,穆桂英、铁扇公主离不开大元帅,大元帅也离不
开穆桂英、铁扇公主。咱们还是为鹏程大元帅和秋玲公主共同干一杯吧!”
提议得到了一致响应。岳鹏程举杯一饮而尽,秋玲也只好喝了一大口。…
回到房间已是十点多了。秋玲带着微微的醉意,在滑腻得似乎永远洗不干净的
温泉盆里泡了一会儿,用一条浴巾半遮着赤裸松酥的身子走出盥洗间时,一个同样
滑腻赤裸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是怎么进到房间里来的?)。他很轻易地把她
抱进怀里,抱到松软而又富有弹性的席梦思上。她似乎挣扎着,又似乎并没有,只
觉得一阵令人心醉的眩晕,便整个儿卷进一股无法自制的、旋涡汹涌的激流中了。……
一个女人一辈子总有那么一回、那么一个人。秋玲从来没有为那个“天津之夜”
怨恨或懊悔过。那个人应当得到她。把“第一次”献给那个人是值得的。虽然有时
想起来,难免会脸红心跳。
彭彪子回来时,秋玲姐弟俩已经吃过饭,正在洗刷碗筷。
他是打过鹰之后四处招摇去的。一下午,邻近四乡耍过鹰的人的家门被他全踏
了一遍。让人家看鹰,让人家看自己的本事。打鹰耍鹰,这一带已经多年没人干过
了,他彭彪子开了头一份。这只鹰,头扌宅扌宅着,翅膀尖尖着,好一副精神架儿。
老时候,这样一只大鹰要顶只毛驴的价钱,至少卖得二百斤花生米。现如今?嘿嘿!
驴不打上几个滚儿,看谁擎得去!眼下自然不是论究那些事的时候。他要好好炫耀
炫耀,接下还要唤溜,喂垫,熬鹰,保证完成胡强那小子和书记交给的上山抓兔子
的任务。不过这对于他彭彪子说来,不过是隔着裤裆抓那玩艺儿,手拿把掐的事儿。
鹰不知藏哪里去了,依然赤溜着身子,蹑拉着破胶鞋,顶着一头蓬蓬草。
彭彪子进门不洗手不言声,只把屁股朝井边的石台上一坐,便算是一切都交待
过了。
秋玲端来饭菜。他眼皮不抬一下,端起稀饭便向肚里灌起来。
“你的衣服哪?”
只有咕咕咚咚的响声,肚里显然空了多时了。
向晖帮腔:“俺姐问你哪!”
“丢了……反正……丢了……”
“丢哪儿去啦?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秋玲带着气,但也只能长叹一声罢了。
为了让爹体体面面,她花了多少钱磨了多少嘴,可哪一件衣服也没穿过两次便不见
了影儿。
“你去打鹰,羊放哪儿去啦?”
又是问!对这个女儿,彭彪子生不问死不问,却不得不听她管。
“圈在李王坟。”他白白眼珠,极不乐意地嘟哝一句,端起饭菜躲到门外的石
阶上去了。秋玲只好又回到厨房,把刷好的碗筷放进橱里。
“小弟,作业做完了赶快睡觉,不准出去乱跑,听清没有?”
秋玲收拾完毕,叮嘱过向晖,又出门了。为了贺子磊户口的事,她还得去找岳
鹏程。
把岳鹏程从家里拉出来的是园艺场场长岳建中。下午胡强传达了岳鹏程该出血
得出血的指示,他想找岳鹏程把打算汇汇报。岳鹏程说“到办公室”,是想避开家
里是非的意思。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论辈分岳鹏程叫岳建中叔,两家没出五服,还算是一个门里。但那些已经论不
得了。岳鹏程张口直呼其名,岳建中跟在旁边一口一个书记,长辈的尊严的一家子
的亲近,只能隐藏到旮旮旯旯里去了。
他们穿过中街,向办公楼拐弯时,见汽车大修厂那边一群人正在吵吵嚷嚷。岳
鹏程喊了声“建中”,两人便向那边走去。
事情很简单。邻县运输公司一辆“黄河”到烟台拉货回来,发动机出了点毛病。
大修厂给人家换了两个螺丝帽、摆弄了几下,张口要收五十块钱修理费。司机觉着
讹人,找到大修厂厂长。厂长不肯通融,几个人就吵嚷起来。岳鹏程听双方陈述了
各自的理由,围着汽车转了一圈,又跳上去看了看发动机,指着厂长和修理班长严
厉地说:
“价钱确实不公!人家不交就对啦!你们还蛮不讲理,想干么个?”
厂长和修理班长见岳鹏程瞪了眼,低着头不敢再吭一声。
岳鹏程朝司机笑笑说:
“对不起了师傅,我手下这些人不会办事,请你多多原谅好啦!”见司机露出
笑脸,又说:“我看天也晚了,你现在回去准定赶不上饭了。而且我刚才看着,你
的车后轴和发动机问那儿也还有点毛病。这样好不好,今晚你就在我们宾馆住下,
让李厂长他们陪你吃顿饭,赔赔礼、消消气儿。让修理班把那几个小毛病再摆弄摆
弄,明天早晨从从容容地走。”
说完,不等司机开口,吩咐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工作人员说:
“通知宾馆,准备点好酒好菜,花多少记到接待帐上。你先领这位师傅去洗洗
澡,休息休息。”
司机见他这样安排,喜出望外,连声称谢地走了。
岳鹏程把厂长和修理班长叫到面前,指着两个人的鼻子说:“有你们这么做生
意的吗?钱送到门上朝外推!你们眼里就认识那五十块钱,多一分就不认识啦?”
他拨弄着手指头,训导地说:“我要是你们,我就这儿给他检查检查,那儿给
他修理修理,一拖就得让他过夜,工钱还不随你算?他吃饭不交钱?住宿不交钱?
屙屎撒尿不落在你大桑园地面上?你再格外招待招待,给他点甜头吃,以后还怕他
不再登门?你们他妈可好,跟人家吵!再好的买卖不吵砸了才怪!”
见两人心说诚服,才又说:“今天就这么办,以后多学着点。再出这种事,小
心我尥蹶子给你们看!”
“这些乡痞子真是没有治!”向办公楼去的路上,岳鹏程恨恨地骂。
“书记,你也别怪他们。天底下有几个你这种头脑的。要不人家都说,咱们大
桑园是:三千个人一个脑子,一个脑子胜过十个皇帝老子!”岳建中带着讨好和夸
耀的口气说。
岳鹏程喜滋滋地咧了咧嘴,噔噔噔,一溜小跑上了楼梯。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