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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到了这一情景。踏上科科家的台阶时,我真感到不知所措。对她说什么呢?说有的人在粗呢长裤外还套了粗呢裙子,有的人却袒露着大腿,有的人甚至露出肚脐…,科科握着我的手笑着说:
“您瞧,这里人不多,已经上去的人都知道怎样干好活。在我看来,只有工作最为重要。”
几天后。科科向20来位女顾客展示了各式长裤。这时莉鲁惊奇地看见一位穿白色背带裤的画家从镶嵌镜子的楼梯上走下去,手里拿着一个水缸,里面放着一支画笔,在穿过客厅时撞倒了一个模特姑娘,姑娘吓得大惊失色,而画家却消失在墙的后面。
莉鲁低声说道:“真像一只穿山甲。”
墙上有一扇门与隔壁房间相通。一位年轻的服装设计师受雇于夏奈尔香水公司和贝姿华香水公司,在那间房里工作。科科领我侧身穿过开着的墙门,参观一个即将开始运转的工场。工场很大,里面有放缝纫机的小桌子,镶玻璃的女工头工作小间和科科的一张老板台。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要有人要夏奈尔牌的露出半条大腿的裙子就可以随时供应。
科科低声说:“近来不断有人要我离开。他们不知道如果我离开了,这将是一场灾难。如果我的公司倒闭了就等于一家汽车厂倒闭了。”
受她雇用的有400个员工。科科弓着背,一副老人相。有时我也很恼火,忍受不了她。她老是以自我为中心胡言乱语,说来说去总是这么几个故事,还有她脾气古怪惹人讨厌。但是,这一天她显得十分平静,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伊然是一位决心斗争至死的老奶奶。
她说:“这是一部侦探小说。”
确实,她的一生就像皮埃尔·德库尔塞尔的《两个小家伙》中“绑架芳芳”一章的情节一样。拉蒙·德蒙洛尔把芳芳交给可恶的拉·利马斯,要他把这个贵族小天使变成像他一样的贫苦人。
拉蒙低沉地说:“孩子交给你啦!”
夏奈尔公司!
拉·利马斯说:“真漂亮,先生,我可以担保,他太像您了。”
可怜的科科,她在忍受痛苦。我发现她很脆弱,很容易受到伤害。为什么她没有因为爱情而痛苦,不为没有孩子而伤心?有人想夺取她的权威地位。应当承认她的地位已经发发可危,报界对她也已不感兴趣,即使夏奈尔品牌在商业上还很坚挺,即使时装公司仍能缓慢但有效地推动香水的销售,科科再也成不了新闻热点。康邦街上出售的服装尽善至美6个月不变,成不了记者摄影的目标或文章的主题,记者们去了也是徒然浪费时间。
难看的膝盖!她拉了拉脖子上红色围巾的两端,头颈么老了!
“如果有人说您还不到20岁,您是不是觉得有趣?我认为这太过分了些,要是人家说我40岁,我就高兴了。”
放弃?投降?她常常谈到这些问题。
——我真想把一切都放弃算了。为什么我还要干这个讨厌的行当?
——自我认识您以来,每次服装展示会后您都是这么说的。
——如果我不工作了,那该做什么?我岂不要闷死了?
她把闷死两字说得很响。她在洛桑买了一所房户。
她说:“房子不在湖边。湖难看极了,天鹅的味道也不好问,水是死水,连黑水鸡也会被毒死。我的这幢小楼在山上,名字叫西尼亚尔。一幢楼里如果有两个以t佣人就没法住了。我只要一座小楼,不要添置什么水暖设备,有一个窝可以安静地住到老死就行了,何况小屋有四间浴室,其中一间是我的。我在墙壁上挂满漆器(还有印度马木屏风)。我把房间内部布置得像间木屋,因为我是在瑞士。这里看不到湖,只看到我的花园,要走出几步才可以看到美丽的景色。但是,人毕竟是在房里生活的,我也不搞什么客套,小屋只对朋友开放。我也不想为了高兴在瑞士举行招待会。”
她指给我看一张床和几把锻铁椅子,都是雕刻家贾科梅蒂的弟弟做的。
“他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做的东西令人赏心悦目。但他居然不敢问我要钱。曾经有人来为这张床拍照,我浪费了一个L午,连我也成了一件摆饰。可怜的贾科梅蒂在马路上摔了一跤,人们没有及时把他扶起来,现在他在医院里。”
她抱怨自己在工作呼。太独断专行了。这种过分谦虚真新鲜,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
她说:“没。别人帮助,什么事都做不成。可惜我找不到人帮助,全部瘫痪了似的,人们看不到你是在为他们做事,而可怜的女人们变得越来越疯疯癫癫了、对她们说现在流行四季豆,她们就成了四季豆,要她们方就方,要她们圆就圆。现在她们袒露着肚脐,而肚脐并不是最美的部位。她们穿着露脐长裤招摇过市。多么珍贵的肚脐啊,该把它放在橱窗里。看样子她们很快还会露出屁股来的。”
她c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科科说:“近来我受到一连串的打击。我一个人能做些什么?我对她们讲,如果你们不帮助我,我就再也不干了。我周围的人只想挣钱,却没有什么本领。昨天是劳动节(5月1日),星期四是耶稣升大节,都不营业。我说,如果你们不愿工作,那就不工作吧,我H能把你们当懒汉看待。但是,她们不工作,社会保险我还得照付,要好几百万呐!元旦那一天,一般照常工作,但她们干得没精打采。”
她是不是真能放弃时装生涯,独白一人拥有成功的奥秘?她想到的是国家的最高利益。
她说:“我本人不需要什么,我是可以洗手不干的。”
她要我想想萨夏·吉特里失宠时的情景。他被隔离在勒克吕路上的一家旅馆里时,写下了《狱中60天》一书,坦陈自己的心声。他也觉得被原以为自己能代表的巴黎所抛弃、难道他没有捍卫过法兰西的尊严?人们没有为怀疑他,逮捕他,把他送进弗雷纳表示歉意、对此,他感到惊讶。科科期待着人们恳求她继续努力工作下去:
“亲爱的、伟大的夏奈尔小姐,您想停止为对国家十分重要的法国豪华服装效力是不可能的。”
有时谈到意大利时装业时,她很有感触。
她指出:“意大利的工厂只要有订单,在8月份也不会全部停工,不像我们这里。”
说完这话,她看着美国杂志_L登的罗马时装设计师设计的服饰,噗吃一声笑了起来。她说:
“美国人一定懂得,如果夏奈尔公司倒闭了,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有人要施展阴谋诡计动摇她的地位?如果夏奈尔公司挺不住的话,那么还有什么时装可言?她叹了口气说:
“妇女杂志扼杀了时装。这些杂志现在都成了药房,只讲药丸,不谈时装,教人怎样不生孩子。”
她还狡黠地说:
“这样下去孩子会比以前多吗?”
轻歌剧中的原型
如果夏奈尔小姐同意出席以她的生平(或者说以她的名声)为题材的轻歌剧《科科》的首场演出,人们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出她在纽约受到欢迎的盛况。她踩着飞天而来的彩纸屑走上_百老汇大街。某些大人物喜欢在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街上踱步,还有些人看到自己的塑像沾沾自喜。但是,由一位大明星扮演科科,在百老汇上演一出轻歌剧确实非同一般。科科没有受宠若惊,而且,应当说法国人的态度都很冷漠,也许一出关于碧姬·巴锋的轻歌剧才能使他们更为激动。
在百老汇上演一出轻歌剧并非一件小事。上演计划是在米尔两兄弟埃尔韦和热拉尔的餐桌上形成的。埃尔韦·米尔曾经参与让·普鲁沃斯特的一切决定(警方一直在追捕让·普鲁沃斯特)。法国解放那一年,他怦然成了半官方的情报部长,报界新人在他那里竞相获取消息。政界人士、男女演员、电影制片人、剧场经理,还有那些能使鬼推磨的财界人物都常在米尔兄弟家中聚首。普鲁沃斯特在米尔兄弟家里看到许多地位正日趋巩固的新贵,这些人的面孔和名字已经或即将为人熟知。他们中有正在从占领后的废墟中重新崛起的让·科克托、即将改头换面的还没有出名的17岁姑娘分耕女特·巴尔多、马龙·白兰度、让·热内、玛丽·贝尔,还有当时正忙于创办报纸的雅克·沙邦一戴尔马。
开始时,米尔兄弟居住的瓦雷纳街与科科的康邦街有许多相似之处。这两个神圣的地方都有一种有利于生存和再复兴的气氛。布景师热拉尔·米尔为他亲爱的科科在房间内放肝印度乌木屏风,四壁镇满镜子,使房间看上会空间奇大;镜中的一切都比例失调。中国瓷瓶巨大无比,庙就像明斯特森林中的真鹿一般大。
多少新闻、戏剧和电影发源于瓦雷纳街?瓦迪姆在穷极潦倒时曾在这里住过,他带布莉吉特上米尔家吃饭。她的父母打电话来:我们的女儿在吗?午夜前一定要把她送回来,谢谢。热一拉尔·米尔看不惯克里斯蒂昂·马尔康和他的同伴穿燕尾礼服。阿纳贝尔(当时还不叫比费)在往花瓶里插玫瑰。卡庞蒂埃在那里发现了一位可爱的模特姑娘,后来就娶了她为妻。莫里斯·谢瓦利埃带来了她的第一册回忆录。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瓦雷纳街。科科在那里遇到了制片人弗雷德里克·布里松,他决定把回忆录买下来,把它改编成自传体文学作品,一出戏,一部电影或者一台音乐喜剧。但是,她既不喜欢出书,也不喜欢拍电影。人们在挖掘她的过去,想透过她的一生找出一个真实的科科来,而这个真实的科科~直被她自己小心地深藏着,并且不断地在上面添尘加土。为什么不能改编成一出音乐喜剧来反映最具想象力的东西呢?《窈窕淑女》在拍成电影,创造了几百万美元的票房价值前也在百老汇风光过。对,就是该这么办。
协议签订了。布里松想让他的夫人罗莎琳德·目塞尔扮演科科。科科觉得她太庸俗,说她像“一匹高头大马”。她说话的声音很大,美国记者听得很清楚。罗莎琳德虽然辞去了这个角色,但剧本仍留下了她的痕迹。剧本以1954年科科回归为素材,但科科却希望能见到她的早期生活,如在多维尔为奥黛丽·赫本改制第一件套衫,在姑娘和骑士的簇拥下在隆尚骑马奔驰,在结识才华横溢的凯瑟琳·赫本时自己又是如何自叹弗如的。剧本改编拉纳坚持要罗莎琳德·吕塞尔记住这样一个主题思想:
“科科是一个为了自身的独立而牺牲了一切的女人。她虽然取得了独立,但陷入了孤独,付出的代价是昂贵的。”
他的看法没错。
——这是悲剧的题材,埃韦尔·米尔说。
——那么就把它改编成一出音乐悲剧,拉尔内说。
1965年拉尔内开始改编,他用了10年的时间说服科科。科科则委托勒内·德尚布伦与他商谈版权问题。1966年春,布里松到巴黎,随行的有拉尔内和作曲家普雷文。在普雷文钢琴伴奏下,拉尔内唱了《科科》中的主题歌。
科科说:“剧中,‘我’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坐在那里看别人在我面前走来晃去。”
戏的开场是她的父亲低头看着摇篮,在为她取个小名,最终取了“科科”,她的祖母念着这个名字,对她的小孙女说她会有名誉地位的,也会很有钱,但将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埃尔韦·米尔说,科科听到这段歌词时泪流满面。很少有人看到晚年的她哭得如此伤心。
按照拉尔内的构思,科科在第一次服装展示会失败后,精神上受了很大的打击。~位美国帽子商帮她走出了困境。他不仅使她的时装设计重新出现了生机,而且还为她带来了一批有钱的美国顾客。科科拒绝出席在百老汇的首场演出,原因是她不喜欢剧中人穿的是由塞西尔·比顿设计的“夏奈尔式”的裙子。
她对我说:“在里兹饭店里,一些美国人围着我说:其遗憾,剧中人的服装不是由您做的。我们看这出戏原本是想看到些什么的。”
我责备她没有去百老汇。
——难道您对别人是怎样看您的不感兴趣吗?我说。
——现在走来走去太复杂了,她回答说,到处都是人,最好的旅行是躺在沙发床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1946年科科重返美国。“
科科说:“我在48小时内领到了护照。我没有带贴身女佣。快到目的地时,我还在独自一人慢慢地穿戴打扮。这时船上一片嘈杂的搬动行李声。我想大概有什么重要人物在船上。我看到一个黑人拳击手(阿尔·布朗),人们等的也许就是他。他没有权利和我们~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