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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沮丧,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把风筝一把扔在地上,泄愤似的踩了两脚:“小玉哥哥是大骗子!”
发泄完后,就着廊下迷蒙的灯光,她低头看着脚下皱巴巴的风筝,吸了吸鼻子。
一想到这是阿爹给她买的,她又默默地把风筝从地上捡起来,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抚了抚,把它展平,抱在怀里。
冷氏就站在廊下,轻声叫了句:“羔羔,跟阿娘回屋吧。”
她软绵绵地唤一声阿娘,飞快地扑进冷氏怀里,脑袋在冷氏肚子上蹭了蹭,心酸又委屈:“小玉哥哥骗我……”
冷氏揉揉她的脑袋,安慰她:“他可能是有事耽误了……”
她嘤咛,还是不太甘心,“可是他自己跟我说的……今天会来接我的……”
冷氏只好说:“那你下回见面问问他,为何今天没来?他会跟你道歉的。”
小玉哥哥才不会道歉,他从来没跟她道过歉。
谢蓁摇了摇头,赌气一般:“不要,我下回不要见他了。”
末了还嫌不够,补上一句:“我不要跟大骗子一起玩。”
冷氏觉得好笑,小孩子就是爱说气话,可是又有哪句能当真呢?说不定没过几天,这俩小家伙就又玩到一块了。
她跟李裕天天趴在墙头上说话的那几天,她可都听下人说了。真是人小鬼大,明明前一刻还说讨厌对方,下一瞬却能冰释前嫌脑袋对着脑袋说话。只要他们不伤到自己,冷氏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去了。
可是这一次,谁都没想到,谢蓁的话会一语成谶。
*
过了三五日,李家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往常都会有下人出入大门,或是有找李息清谈生意的商贾,这几天却不知怎么回事,李府大门紧闭,不见一人进出。
不仅如此,李府院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家虽然不吵闹,但往常也会有几句对话声,这次非但没有声音,仿佛连一丝人气儿都没了。
冷氏和谢立青均觉得奇怪,还当李家出了远门,可大家同为邻居,出远门怎么也不说一声?
一个月后,连谢蓁都察觉到不对劲:“阿娘,宋氏是不是好久没来咱们家了?”
冷氏与谢立青对视一眼,安抚她道:“明日阿娘就带你去找宋姨。”
她说好呀,但对于李裕失约这件事还是很介怀,撅起嘴巴说:“但是我不会跟小玉哥哥说话的。”
冷氏失笑,女儿这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把她拉到怀里好好揉了揉。
翌日跟谢立青商量好时间,一家人去李府登门拜访。
他们在大门前站了许久,铜环叩了又叩,始终没人来给他们开门。
谢蓁趴在门缝里观望,嘟囔道:“怎么没人开门?人都到哪儿去了?”她拍了两下门板,长长地哎了一声,清脆绵软的声音婉转悦耳,“有没有人啊?”
仍是无人回应。
冷氏跟谢立青说:“恐怕是出远门还没回来,咱们先回家吧,改天再来。”
谢立青点头表示同意,临走前说了句:“既是要出远门,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没走两步,门口的石狮子后面露出一个人,她神色憔悴,模样颓唐,哑着嗓音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冷氏差点没认出来是谁。
待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之前借住李家的表姑娘吗?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人流落在外?
冷氏刚要靠近,她就后退:“你们别来了,舅舅舅妈和表哥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立青问她什么意思,她却不肯再透露更多,只是身躯颤抖,仿佛经受了极大的恐惧。
明明上个月还神气十足的小姑娘,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这极大的反差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谢蓁冲出来,气急败坏地说:“你胡说,我不信!”
大抵是两人不对盘,谢蓁一出现,欧阳仪就瞪圆了眼睛:“我没有胡说!”这才显得有点生机。
谢蓁说什么都不信欧阳仪的话,明明前阵子李裕还要带她去放风筝,风筝没飞起来,他怎么能永远不回来了?“小玉哥哥只是出远门了,他会回来的!过几天他一定会回来的!”
欧阳仪也很执着:“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末了两个小姑娘居然站在门口吵了起来,颇有不把对方说服绝不罢休的气势。最后欧阳仪被逼急了,三两步冲上台阶,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朱漆大门,“你要是不信,就自己进去看看!”
大门应声而开,发出吱呀声响。
厚重的木门后面,是昔日朱甍碧瓦的庭院。
谢蓁来过不知多少回,每一步路都记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陌生。院子一个月没人打理,冒出不少杂草,廊下石柱断裂,廊庑坍塌压倒了一旁的耳房,乱石堆叠,荒败狼狈。
院里一个人也无,空荡荡的,安静得连他们说话都有回音。
谢蓁跑到堂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剩下黄梨木桌椅板凳。她又到了李裕的房间,他屋里更是空旷,一点住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走得干干净净。
谢蓁怔怔地走出房屋,问欧阳仪,“他们为什么走?”
欧阳仪眼眶泛红,别开头不肯说。
谢蓁来到她跟前,抓住她的袖子急得团团转,“为什么?小玉哥哥为什么要走?”
欧阳仪被问烦了,一把推开她:“能有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讨厌你!”
谢蓁一愣,无助地站在原地。
或许是对她厌恶到了极致,欧阳仪的语气仿佛淬了毒,凶狠地说:“表哥最讨厌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他才不会搬走!”
好半响,谢蓁揉揉眼睛,“他说了要带我去放风筝……”
“那是骗你的!”
可是,可是他从没说过讨厌她啊……
就连以前她一直缠着他,他都没说过讨厌她。
谢蓁很受伤,在李裕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跟着冷氏和谢立青离去。她走得很慢,一步三回头,大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暗了下去,最后终于一狠心,再也没有回头。
*
谢家的人走后,欧阳仪许久没动。
直到李氏来找她,她才放声大哭。
其实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她是故意骗谢蓁的。其实最讨厌她的是她,所以她才想伤害她,打击她。
凭什么她就过得比别人幸福?凭什么她父母恩爱,家庭美满?她也要让她伤心难过一回。
李裕要带谢蓁去别院的前一天,被欧阳仪发现了,欧阳仪说什么都要跟他一块儿去。
李裕不答应,宋氏就跟他说:“阿仪没有爹,没有家,如今只能依靠我们。你是她的表哥,如果连你都对她不好,那她将来还能依靠谁呢?”
自从欧阳仪住进李府后,宋氏常跟他说这句话。她是他的表妹,他应该好好照顾她,尽管他不愿意,但还是没有违背父母的意思。
唯有那一次,他只想带着谢蓁一起去。
李裕跟宋氏起了争执,当天一人独行前往别院,可是路上出了意外,差点被几个歹人接走。好在李裕身边带了四五名侍从,帮助他逃过一劫。宋氏和李息清把他找回来后,当晚李府便闯进来一批蒙着脸的黑衣人。
他们来的无声无息,如同他们夺去府里上下几十口人命一样。
宋氏和李息清带着李裕从后门逃了出去,李息清给了欧阳仪母女一笔钱,让他们各自逃命去。事出紧急,根本来不及安排妥当,李息清更没有向她们解释原因,一夜之间,各奔东西。
欧阳仪和李氏没有去处,于是在附近置办了一个院子,暂时落脚。
欧阳仪偶尔会到李府附近转悠,希望能看到舅舅舅妈或是李裕的身影,今天再去时,刚好碰到谢家一行人。
她一时没忍住开了口,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她骗了谢蓁,李裕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她。
☆、长大
? 回到家后,谢蓁失落了好几天。
李裕不声不响地走了,居然连声招呼都没打。
他真的讨厌她么?那为什么要邀请她去别院放风筝?谢蓁小脑袋瓜想了好几天都想不通,最终还把自己折腾病了,病怏怏地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小脸一下子瘦了一圈,让人瞧了就心疼。
原本肉呼呼圆嘟嘟的,如今摸着居然有点硌手。
病好之后,谢蓁让人把那只大雁风筝收进仓库里,再也不许拿出来。有一回路过后院一处墙角,她让人搬了梯子过来,一个人趴在上面看了很久,最后再默默地爬下来,窝在冷氏怀里许久不出声。
冷氏既心疼又无奈,“李裕走了,不是还有高洵吗?高洵这几天常来找你,你怎么不见他?”
自打高洵得知李裕不告而别的消息后,高洵对此人也是埋怨到了骨子里,把他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
谢蓁闷闷地:“阿娘我难受。”
小小年纪,竟然懂得什么叫难受。冷氏不免好笑,亲亲她的眉心,“这有什么?以后会有更多人离你远去,你哪能每一个都顾得上?羔羔,你知道什么叫人来人往吗?”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人很多吗?”
冷氏点点头,夸赞她聪明,“街上那么多人,有人过来,有人离开,他们走了又来,这是一种常态,我们没法避免的。”
谢蓁不懂,“什么叫常态?”
冷氏说:“就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
她想了一会儿,所以说小玉哥哥的离开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抱住冷氏的腰,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可是小玉哥哥说讨厌我。”
冷氏点点她的鼻子,一点点开导她:“你不是也常说讨厌小玉哥哥么?那你真的讨厌他吗?”
她不吭声,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原本不讨厌了,但是他走了,我就讨厌他。”
冷氏轻笑,佯装松一口气,“那这下好了,你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谢蓁仰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觉得阿娘说得好有道理。
她连日来阴霾的心情有了好转,咧嘴一笑,朝冷氏靠过去,腻腻歪歪地说:“阿娘亲亲……”
冷氏叹一声“你呀”,表情很无奈,脸上却漾开了笑意。
*
高洵来李府求见了好几次,始终没见到谢蓁一面。
这日他又锲而不舍地来了,没想到谢蓁居然肯邀请他到春花坞。他受宠若惊,忙赶了过去,到时正看到谢蓁一个人在慢悠悠地荡秋千。
他上前,欢喜地叫了声:“阿蓁!”
谢蓁抬头,朝他微微一笑,他觉得周围的花都不如她开得好看。
秋千把她送上前来,又慢慢往后摇去,渐渐地停下来。他这才看清她瘦了不少,脸上的肉少了,笑时两边浮现出浅浅的梨涡,漂亮得让人心惊。
谢蓁指指另一架秋千,大方地说:“阿荨不在,你可以坐她的秋千。”
高洵一屁股坐上去,双脚往地面一垫,前后摇晃起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肯见我了。”
谢蓁好奇地偏头,“为什么呀?”
他摸摸鼻子,眺望对面李家的院子,“因为我跟阿裕关系好……你喜欢阿裕,所以才跟我一起玩。”
如今李裕走了,他们之间的那点联系也没有了,她肯定不愿意再见他。
所以今天谢蓁答应见他的时候,他心里高兴极了。
没想到谢蓁摇摇头,义正言辞地说:“就算没有小玉哥哥,我也会跟你玩的!”
高洵眼里亮晶晶,“真的么?”
她一嗯:“真的!”
高洵总算放心了,嘿嘿一笑,别提有多傻。他的小仙女肯跟他说话,肯对他笑,不是因为李裕,这让他觉得很满足。
想起李裕,他又有点悲愤,“但是阿裕居然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委实不够义气!日后我若再见到他,必定将他好好揍一顿。”
一扭头,询问谢蓁:“阿蓁,你说揍他几拳比较好?”
谢蓁很认真地想了想,“你揍他,我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高洵说好,挥舞起自己的拳头,开始在脑海里描绘那场景。他爹最近给他请了一个武学师父,每日清晨叫他练功习武,他最近学得勤勤恳恳,假以时日,必定能把李裕那小子打得趴在地上嗷嗷叫。
他想象完后,心情好了许多,绕到谢蓁身后抓住秋千的两条绳子,“你帮你推,你想不想飞起来?”
没等谢蓁答应,他就拉着绳子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轻轻把她往前送。一来一往,谢蓁在他手里越飞越高。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谢蓁每一次上升,都能看到很远的风景。远处碧空万里,风轻云净,她看着看着,对底下的高洵说:“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高洵闻言,更加卖力地往上推。
她衣袂飘飘,百褶穿花裙在他眼前划出一道弧度,伴随着她欢快的笑声,将这一幕一起深深地印在他心里。此后许多年,一直没舍得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