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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上的文明:宋辽夏金的另类史-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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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南后北定统疆(4)
南汉端掉,自然要轮到南唐。起先,赵匡胤对这个一直送钱送物帮助自己打仗的“江南国主”李煜还真下不了手,南唐长期以来,奉贡甚谨,从未失礼。思来想去,老赵便下诏招李煜至开封来朝见。接诏后,“国主将从之”,李煜还真想去,其大臣陈乔、张洎皆劝阻,认为李煜此行,必为宋朝扣留。于是,李煜推称自己有病,不能上路,宋太祖早就揣知李煜肯定不会乖乖就范,借口说南唐违命,命大将曹彬、潘美率军前往。鉴于王全斌克蜀后部众滥杀人引起大乱,宋太祖严嘱曹彬“切勿暴掠生民”,并赐宝剑一口,“副将以下,不听令者皆可专杀!”。公元974年秋(开宝七年),宋朝征伐南唐。
  曹彬不负使命,破铜陵、克当涂,并于采石(今安徽马鞍山)歼灭两万多南唐军。本来,采石矶一处江水涌急,北来军队至此往往为江水所阻。可巧的是,一年多以前,南唐国内有个书生樊若水,屡举不第,上书言事又不被纳,怨恨之余,天天假装渔夫钓鱼,用丝绳坠铁等工具把采石矶一带的水面、水底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然后潜往汴京自称有取江南奇策。宋太祖很高兴,赐进士及第并予以官职,并命李煜送樊若水老母及家人入宋。根据樊若水的建议,宋太祖命人“造大舰及黄黑龙船数千艘”,至此,全都派上了用场。曹彬等人根据樊若水的“水文报告”,于采石矶大作浮桥,“系缆三日而成,不差尺寸,大兵过之,如履平地”,长江天险,竟如此轻易得渡。南唐君臣初闻宋军在大江之上建浮桥,都以为是“儿戏”,岂不料有樊若水暗中相助,宋军得心应手。
  过江之后,宋军又破新寨(今江苏江宁),拨潥水,并于秦淮河边大败南唐军十余万主力,直扑金陵城(今南京)下。宋军进攻之始,南唐后主李煜听从张洎、陈乔建议,想“坚壁以老宋师”,不以宋军为忧,天天在御花园与一辈道士、僧人讲论佛法和易经,“军书告急,皆不得通”,迎敌之事均归一个名叫皇甫继勋的纨绔子弟掌管。皇甫继勋一直想投降,又不敢直说,只是严禁手下军将迎敌,闻败则喜,终日逢人就说宋军强盛,不可与战。一日,李煜自出巡城,忽见城下宋军“旌旗满野”,又惊又怒,才杀掉了皇甫继勋。虽如此,大军指挥权皆归张洎等人,此辈文士,根本不晓军机。
  窘急之下,李煜派大臣徐铉入汴京,“欲以口辩驰说存其国。”宋朝大臣皆知徐铉乃江南才辩之士,提醒宋太祖“宜有以待之。”太祖一笑,立招徐铉上殿,让他先说个痛快。果然,徐铉理直气壮,上来就诉说“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太祖也不阻止,任他接着讲。“李煜事陛下,如子事父,未有过失,为何要派军进攻?”徐铉得理不饶人。
  看看徐铉说够了,宋太祖接住话头,问:“既然亲如父子,现在父子倒是两家,你觉得这种情况应该吗?”一句话,徐铉哑口无言,只得悻悻而归。李煜君主还想花钱消灾,又忙遣使贡银五万两,绢五万匹,“乞缓师”,宋廷不报。
  谈判归谈判,宋军一直未闲着,南唐的润州(今江苏镇江)在吴越军与宋军联手进攻下也被攻克。南唐大将朱全贇破釜沉舟,自湖口率十多万军队“缚木为筏,长百余丈,战舰大者容千人,将断采石浮梁。”天不佑南唐,长江恰值冬日枯水期,水浅,大船巨筏不能骤进,朱全贇只得从皖口(今安徽安庆)方向前进。中途,遭遇宋军,朱全贇使“火攻计”,“以火油纵烧”,一开始还真烧毁不少宋军船只。“俄而北风,反焰自焚,其众不战而溃”。可见,当年周公瑾赤壁火战,天时地利人和,千年一遇。惶骇之下,朱将军投火而死。南唐最后一张牌至此出尽。绝望之下,李煜又遣徐铉入汴,“乞缓兵以全一邦之命。”徐铉情哀辞切,向宋太祖极陈“江南无罪”。赵匡胤耐着性子,“与反覆数四”,徐铉“声气愈厉”,最终惹得宋太祖大怒,按剑而起,言道:“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话糙理不糙,帝王气度浑然,徐铉再有口辩也使不出,“惶恐而退”。
  公元975年(开宝八年)阴历十一月二十七日,宋军破城,李煜“奉表纳降”。李大才子本来于宫中积薪想全族自杀,经宋将曹彬一“安慰”,就不想死了。于是,李后主连同宗族、群臣,一起为宋军押送汴京。至此,南唐十九州,近七十万户,尽入宋朝版图。宋太祖坐明德门,有司上奏李煜应以南汉那样的献俘礼入见,太祖不许,表示:“李煜一直奉大宋正朔,非刘鋹可比”,不让有司张贴书写南唐“罪恶”以及宋军大胜的“露布”(宣胜榜),算是给了李煜一点面子。纳降之后,宋太祖下诏封李煜为光禄大夫,“仍封违命侯”,以惩示李后主最后抵抗的“不识抬举”。后来之事众所周知,李煜亡国之主,仍写词弄曲不忘故国,被心地十分不厚道的宋太宗一杯“牵机药”送入黄泉,终年四十二。文人君主,难逃悲惨下场。
  宋太祖平定江南,吴越主钱俶一直恭顺无比,又有宋朝赐予的“天下兵马大元师”这顶帽子,出钱出物出兵,鞍前马后,最为孝顺,常常派遣儿子带大量金银异宝向汴京入贡。宋军攻打江南,钱俶助攻,李煜还亲笔写信劝他:“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一旦明天子易地酬勋,王(指钱俶)亦大梁一布衣耳!”钱俶不为所动,马上把信转呈宋太祖,以示“无私无畏”。南唐平后,宋太祖召钱俶入京。钱俶不敢有违,马上与其妻孙氏、其子钱惟濬等人入朝,总共上贡白银二十一万两、绢十三万匹、绵一百八十万两、茶八万斤、乳香七万斤,其它金银宝物无数。宋太祖高兴,待以殊礼,剑履上殿,书诏不名,并赐号钱俶之妻为“吴越国王妃”。宋朝官员认为异姓诸候王之妻没有封妃的先例,太祖表示:“行自我朝,表异恩也”。不顾群臣谏阻,宋太祖不食前言,放钱俶还国。临行前,太祖赐钱俶一个黄锦匣,让他途中密观。打开一看,“皆群臣请留(钱)俶章疏也。”又惊又吓又庆幸,钱俶“益感惧”。回国后,钱俶贡献频繁,“每修贡,必列(贡品)于庭,焚香而后遣之”,可以说是对宋朝恭敬得无以复加。宋太宗即位,钱俶又来入朝,上贡银宝金物无数。眼看割据军阀陈洪进纳土,北汉刘继元被俘,忧惧之下,钱俶上表,表示要入献吴越十三州。假意推托一番,宋太宗照单全收,钱俶一大家子均被搬到汴京。虽曾贵为一方国主,钱俶战战兢兢,“每晨趋行阙,人未有至者,(钱)俶必先至,假寐以待旦”,小心到了极点,并数次上表推辞“国王”的称号。
  

先南后北定统疆(5)
端拱元年(公元988年),钱俶“暴卒”,估计也是被不厚道的宋太宗派人毒死。宋廷追封其为“秦国王”,谥忠懿。钱氏一族,割据一方多年,对中原政权一直恭敬有加,似乎听上去很厚道,实际上,八十多年以来,钱氏“外厚贡献,内奢侈僭,地狭民众,赋敛苛暴,鸡鱼卵菜,纤悉收取,斗升之逋,罪至鞭背,少者数十,多者五百余,殆于国除,民苦其政”,所以,钱家为宋朝所吞,对当地百姓倒是件好事。赵宋官员一到,马上免除了多项苛捐杂税。自后周时候起,吴越虽然自为一“国”,其实与中原政权的州郡差不了哪里去。
  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篡人国家,乏善可陈;其后,他逐渐消平诸割据政权,一统南方,经营弘远,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政治遗产,由此观之,这个老赵不可不谓是一代开国明君。“宋(太)祖受非常之命,而终以一统天下,底于大定,垂及百年,世称盛治者,何也?唯其惧也。惧者,恻悱不容自宁之心,勃然而猝兴,怵然而不昧”,兢兢业业,朝乾夕惕,终于成就大功。更为后世之所称道者,还在于他对孟昶、刘鋹、李煜等败亡降王家族的宽厚。大儒王夫之曾发慨叹,认为这几个降王,非能比西晋初期的刘禅和孙皓,刘备和孙氏家族保土奉宗,雅有政声,虽有孙皓之虐,刘禅之庸,晋室也不能不容其存活于世。而南唐、后蜀、后汉等国的开创者,皆是乱世“偷以自王”,广竭民力,所以,他们的子孙即使被俘后成为百姓白丁,也不算过份。“而优渥之礼加乎其身”,亡国后个个享受大官之封,又被朝廷待以宾恪之礼,“宋之(仁)厚也”。可见,赵匡胤其人的品质,可以说是五代军人中罕有的宽厚,不得不让人佩服。
  

宋太祖“斧光烛影”的死亡之谜(1)
“仁者之愚”致大惑――
  宋太祖平定南唐后,遣吴越国王钱俶归国。兴致不错,他又摆驾去洛阳巡视一番,再返汴京,筹划攻战北汉的军事部署。当时赵匡胤年仅五十,盛壮之年,吃嘛嘛香,心情又好,武人出身的健康底子,此前也没有任何身体不适的现象。但是,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冬十月(阴历),“帝不豫”,似乎一下子就不行了,“壬子,命内侍王继恩就建降观设黄篆醮。是夕,帝召晋王(赵光义)入对,夜分乃退。癸丑,帝崩于万岁殿”。
  史书对于宋太祖的死因,只此寥寥数笔,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描述和解释。所谓“斧光烛影”之谜,乃与苏轼大约同时代的一个文学和尚文莹书中所载,此人著有《湘山野录(续编)》一书,有如下记载:“……俄而阴霾四起,天气陡变,雪雹骤降,(太祖)移杖下阁。急传宫钥开端门,召晋王(宋太宗赵光义)…延入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官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太宗(赵光义)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雪已数寸,帝(太祖)引柱斧戳雪,顾太宗(赵光义)曰:‘好做,好做’,遂解带就寝,鼻息如雷霆。是夕,太宗留宿禁内,将五鼓,伺庐者(宦官)寂无所闻,帝已崩矣。太宗受遗诏于柩前即位。”记载虽生动,太似小说家言,尤其是“斧”字,总让一般人联想起杀人用的大斧子,附会者总会想到是赵光义用此“凶器”把老哥劈死什么的。其时,文莹所记的“柱斧”乃“玉柱斧”,是一种手中掌玩的文具类用品,样子恰似一柄如意,君主平时用来以此在图上比比划划用,肯定既不锐利又不沉,杀人是万万不能。昆明大观楼孙髯所撰的著名长联中“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中的“宋挥玉斧”,正是引自《宋史》所记:“王全斌平蜀,以图来上。议者欲因兵威复越帯兆妫ㄕ钥镓罚┮杂窀荚唬骸送馕岵挥幸病!报D―所以,大斧杀人,纯是后人因字误猜。而且,睡前宋太祖还活蹦乱跳,睡后也鼻息如雷,至凌晨就“过去”了,殊不可理喻。“太宗受遣诏于柩前即位”,也大露马脚,难道宋太祖睡着了知道自己要死在梦里写的“遗诏”?文和尚多事,一段小记惹得后人猜测纷纷。但是,也不能说山野和尚自己瞎编,没准他师叔、师父当时在内廷为皇帝讲经说法,传出些“秘闻”也并非全不可信。
  鸿儒司马光在其《涑水记闻》中也有描写宋太祖“崩”后宋太宗的行为,但并非象文莹和尚所记是夜宿宫中(皇宫之内,即使是太子也不能居内),而是讲他当夜根本不知情。《继资治通鉴》一书,根据两宋笔记、野史和“正史”勾勒出这样一出场景:
  时夜四鼓,皇后使王继恩出,召贵州防御使德芳(太祖之子)。(王)继恩以太祖传国晋王(赵光义)之志素定,乃不诣德芳,径趋开封府召晋王。见左押衙荥泽程德元坐于府门,叩门,与俱入见(晋)王,且召之。(晋)王大惊,犹豫不行,曰:“吾当与家人议之。”久不出。(王)继恩促之曰:“事久,将为他人有矣。”时大雪,遂与(晋)王雪中步至宫。(王)继恩止(晋)王于直庐,曰:“王姑待此,继恩当先入言之。”(程)德元曰:“便应直前,何待之有!”乃与(晋)王俱进至寝殿。(皇)后闻继恩至,问曰:“德芳来邪?”继恩曰:“晋王至矣。”后见(晋)王,愕然,遽呼官家(皇帝在内廷的称呼),曰:“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贵,勿忧也!”
  依此所记,赵光义似乎对于宋太祖的死全不知情,也是紧急情况下“被逼”为帝。这种记载,赵光义和史官们低估了后世人的想象力、智力和判断力。
  确实,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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