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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能趁机培养这种素质,学会站在一边看,看得多一点,看得深一些。”
曾经海灰心地摇摇头说:“如今我是一无所有了!”
“怎么?”“滕百胜”很吃惊,“你很有悟性,做得不是很好吗?”
“什么悟性!”曾经海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把发生的一切全倒给了他,“眼下我是妻离子散了。”
“哦!”“滕百胜”叹惜道,“我只听说老杭赚了不少,你也该获利的。”
曾经海笑了笑,不愿谈及杭伟,只说:“这一阵来,股票行情我都不敢听了,今天硬着头皮,头一次重新回到证券公司来,是特地来看看您滕先生的。”
“谢谢!”“滕百胜”说,“你应该回来。”
“您说应该回来吗?”
“对!”
“为什么应该?”
“发展证券业,是我们中国人的一次大机遇。”“滕百胜”老眼里射出睿智的光,“再说,进过股市的人都会上瘾,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会把你往里拉。你今天来看我,不去看别的朋友,就有这只无形的手在起作用。刚才你说这种丧气的话,是因为你还留着后怕,加上没有资金。过了几天,你会觉得生活空落落的,平平淡淡的,活像刚戒了烟那样子。一旦有了资金,你又想进去了。”
“很可能。”曾经海不能不佩服老人对他心理审视的准确。
“再说,到了这一步,你退出来太可惜了。可惜是因为你已经有了一笔付出了高昂的学费取到的经验,应该让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你却离开了。”
“啊!”
“有一些人,我不想劝他入市,对你,我建议你重新入市。”这位老教师认真地说,“要紧的是,你应该揣着什么心态入市。”
“心态?”
“对,心态,有了经验要紧的便是心态。”老人说,“进入股市,心,一定要平,心态要宁静。就是要拿出平常心来对待,不要借人家的,也不要透支,不要一夜之间就想成为百万富翁,标准打得低一点,只要有银行利息的收益就行了,这样就会活得轻松,活得自在,把风险化到最小最小。要不,进入股海,就活像进入了苦海,而且苦海无边,抬手动脚都苦不堪言!为什么这样说呢?套牢就别说了,哪怕只套几毛,就像马上要破产的样子,吃不下睡不着;涨了呢,只恨自己买得少了,一心想补进,结果总是在高价位补进,把赚到的钱冲掉;抛掉以后股价下跌了,那当然是运气好,心里像吃了蜜糖,继续上涨呢,不管你在这只股票上已经赚了多少,都会后悔得眼睛发直,就像被人扒走了钱包,要比赚到了钱还要痛苦十倍。这一来,天天在吃后悔药,天天在怨这个,怪那个……你是不是有这种体会?”
曾经海听得呆住了,“滕百胜”的话活像在描绘自己,他竟忘了点头。
“所以,《围棋十诀》中,把‘贪不得胜’摆在第一诀,”“滕百胜”说下去,“贪婪,是股票买卖最残忍的敌人,也是人的最大敌人。要立于永远不败之地,先该克服这个贪字。能战者不败,能败者恒胜。我相信你能够东山再起!”
曾经海听得心旌激荡!真像胜读十年书,把自己进入股市以后的体验全部总结出来了。不不不,把自己近十年来的人生体验都总结出来了。心态!对极了,是心态!我和合资企业那位老板对立,自然没有把人生看淡;和“扁头阿棒”较劲,根子还是没有一颗平常的心;我在“罗湖股份”上的失足,根子何尝不是在这儿呢?能不能当生活的主人,不是你有多大的能力,也不是你有多强的家庭背景,更不是有多少钱财,多少前呼后拥的支持者,而在于你对生活的态度,也就是平常所说的心态。在这方面,你,在进入人生大舞台之前,父亲用最世俗的语言指点了,就是甘做一条游在海底的鱼,进入风急浪高,凶险难测的股市之前,除了几条不是来自切身体会的规矩之外,却什么准备也没有,怎么会不碰得头破血流?……
对,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磨练自己的心态。
怎么磨练?一大批亲友的身影在眼前排开了:都茗,杭伟,宫经理,小魏,孟经理,“辜姐”,老佟,老朱,老贺,章先生,黄女士……自然,还有邢景和“收购板块”。都茗是自己妻子,你却无端怀疑她会趁机抓回财权,把账号上的密码偷偷改了,她怎能不从这一点怀疑到其他,怀疑你对结发妻子的忠诚?可她一走,你居然也回到了父母家里,连电话也不给她一个!杭伟呢,并没有骗你,他的“背叛”行为,正是你自己体验过的那种无奈,你却视作仇敌。“滕百胜”不是一再说“股市里的事情”,是“说你是,不是也得是;说你不是,是也不是”的吗?“要紧的是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你却全忘了,到了节骨眼上,却希望请一个自己都来不及逃命的人帮你逃命,这对人要求不是太高了吗?至与于宫经理逼着都茗平仓,是按照规矩办的,你有什么资格叫一个小小证券营业部的当家人,在这风急浪高的时日,为你承担破产的风险?
曾经海心头风起云涌!慢慢站起来,感激地说:“滕老师,多谢你指点,能战者不败,能败者恒胜。我一定不负你的希望,磨练自己心态,争取东山再起!”
他出了超级大户室的门,就改变主意,马上到杭伟的房间。杭伟清了仓,没有来。贺先生依然在盯着四只股票,做着差价;章先生则一如既往,在万绿丛中寻找那几点亮色,虎口拔牙般地高抛低吸;黄女士没有来,据说,她近期追跌炒底很有成效,建了仓,就等着反弹时收获了。他没有多说什么,留下了几句对抗伟的问候,就告辞出来。
眼下,他急需找的是妻子都茗。为了表示对她的感情未渝,他凑了一笔钱,跑了好多家珠宝商店,特地给她买了一条价廉物美的珍珠项链。这是她曾经想要而未如愿的。
马路上有了春意。天一放晴,梧桐树树干便将又干枯又皱裂的老皮撑开,让青青润润的嫩皮儿直接领受暖暖的、柔柔的春晖;叶芽开始饱满起来,仿佛灌进了乳汁,以坚挺强劲的舞姿迎接春风。爱美的姑娘耐不住厚实的裙裾了,早早地将白嫩白嫩的腿展露出来,吸取春天的灵气。
似乎是季节的召唤,都茗终于决定回家来了。
她一打开房门,只见门边的地板上,摊着一摞报纸、信件、电话、水电煤气的付款单,都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水槽里干燥得结起了蜘蛛网,煤气灶的铁架子生了绣,小方桌上的玻璃板给灰尘蒙得不见了光。那天离家吃剩的一碗鱼,几片香肠,还在网罩里,都长出白毛了,一股霉味儿直往她的鼻子里冲。她的脚一软,便瘫坐在地上了哭起来。所见的一切都说明,等着她的是最不希望出现的局面!
这几个星期,都茗的思想真叫千回百转。费了不少唇舌,把留下的二万一千零五十元三角全部取出以后,立刻注销了账号,毁了磁卡,发誓再也不做股票了。股市里到处是陷阱,涨涨跌跌的没有一只好股票;来到股市的,没有一个不是两只眼睛只盯着钱财的骗子!但她恨曾经海,甚于恨杭伟。杭伟只是在紧要关头出卖了她夫妻,而曾经海不仅骗走了她的感情,也骗了她用青春换来的补偿。她恨曾经海,超过了恨第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给了她最珍贵的年华以补偿,曾经海却把她的生活矫正、连同以往最珍贵的补偿一起骗了走!她父母亲是公共交通公司的司机和售票员,都退休了。曾经海在股市走红的时候,他们跟着沾过光,发生这次事变,老两口的头发白了许多。他们没有透支,算算总账,钱没有亏,股市里来,股市里去,持平尚有微利。难受的是女儿的婚姻。第一次离婚,老两口几乎一边倒,指责女婿看不起他们都家,仗势欺侮人,玩弄了他们女儿。这次,对曾经海他们却一句责怪也没有。不是没有可责备之处,要紧的是街坊邻里面前怎么交代?连着两次婚姻都破了,不是女儿难以相处是什么?所以他们总是阴一句阳一句地责怪女儿处置不当,股票买卖,总归有输有赢,怎么亏了就不认人?密码改了;说不定什么地方走了眼,为了保险改了,忘了告诉你,哪能够见了风就是雨的?患难见真情,你揪住这一点不放,人家都当作你硬是找借口闹离婚,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敢和你过日子?至于什么野女人,他们不信。捉奸要双,捉贼要赃,只是看见人家在一起喝酒就往那事儿上想,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开始,都茗认定自己这一次做的完全是对的。她已经向他表示多么爱他,多么珍惜他的感情,永远不再跟他发脾气了,可没有想到他竟抓住她这份真诚施威风,当众要她“滚”!这也罢了,股市跌得这模样,谁都不会有好心情的。想不到,他竟背着她改密码!自己把心都交给了他,可他呢?……啊啊,被骗、被耍的痛苦,骤然主宰了她,精神上的打击比哪一次都沉重!她不想再见他了。第二次婚姻,该破就破,哪管旁人怎么看怎么议论吧,和这种人过日子,痛苦在后头!可是几个星期过去,她冷静下来了,想想爹妈说得也有道理,既然睡过一张床,什么事、什么话不能说清楚?弄个一清二白再分手也不晚。无奈,一气之下想做的她都做了,想说的她都说了,很难下决心转过弯来。她想,要是真有误会,他会找上门来的。她等着,暗中几次到医院去向医护人员探听过病情,到最近一次,才得知他出医院了。她期待着他打电话来,或者找到她母亲跟前来,向她作解释,请她原谅,然后公主一样迎她回到这个小窝。可是没有,一天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她盼得都疯了,哪怕上门来,或者打只电话来吵一架!可他没有!她决定回来看看,能否见到他,把一切挑明,这个家能维持,就维持下去,不能维持,早了结。可眼前这一切告诉她,他就像扔一只破袜子一般把她扔掉了!
她哭了一阵,一个愤愤的念头,驱使她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她想,强扭的瓜不甜。他就看准我不敢再一次离婚,所以敢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好吧,是钟馗,就不怕鬼。你别以为我软弱可欺便得寸进尺,逼我给你做奴才!唉,前一阵我真傻,居然回娘家,搭错了一副空架子,蚀了的钱是我的,这房子和家庭财物,包括手上脚上这些首饰.却是你的(不,也有我一份的),早应该住在这里,以便将财产控制在我手里,看管得牢牢的,抓住一点讨价还价的筹码。如今还来得及,我就这样以逸代劳,坐等你上门!
她心横了,也心定了。立刻换上镶着花边的薄纱睡衣,打扫卫生,清理房间。
真是无巧不成书。她打扫整理罢,让整个套间重视当日的家庭气氛,走路地板打滑,没有一件家具不闪光,然后到小菜场买了一些青菜豆荚,一点鱼肉,刚回家开始淘米,便听得门扇弹簧锁上一声‘喀嚓”。曾经海出现了!
他像以往一样,提着那只皮包,平心静气地叫了一声:“都茗!”
她猝然不知所措,只顾低头淘米。
他将皮包放在小方桌上,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边脱外衣边继续往里走。
她的心怦怦地急跳,竟然让这一阵来的懊悔与期望全部丢进了黄浦江,把一个女人的尊严压进了这样一声吼叫里:“出去!”
他倏地站位了,有准备地朝她看了片刻,不慌不忙地将外衣挂在门后面的挂钩上。走到她身边说;“都茗,我知道我错了。如果那天‘罗湖’跌停以后一敲开,就照你说的往外抛,也许抢到了一个机会,不至于输得这样惨。”
都茗冷笑一声说;“什么惨不惨的!我知道,你等的是‘赢进’的指令!你心里只有那种女人!我算啥?啊!”
曾经海装作听不懂,苦笑道:“你是我太太,钱又是你的,不该不听你的。”
见他来认错,都茗的口气软了下来,可抑制不住地要把那股酸味酿成的讽刺挖苦,扔一点给他尝尝。想不到他故意装作莫知莫觉,气又来了,冷笑一声说:“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们改我的账号密码就是为了对付我的嘛,哪说得上听我的话?”她再也没有胃口充当“马大嫂”了,把淘好的米往灶上一甩,“出去!”
曾经海一路想过来,认定她最不能原谅他的就是这个。果然。“你们、你们”的,完全把这件事和邢景扯在一起了。他不想接这个茬,只是恳切地认错:“这件事,完全是我的疏忽。那天我为了你爸的生日去取款子,旁边站着几个年轻人盯着瞧,我担心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