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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加拉绅士把他动人的遭遇讲了一遍;少佐听了却不发生兴趣。他反而很不高兴;对那倒楣的女人下了一句简短而无情的考语;说道:〃那个轻骨头女人又来了吗?〃他对于蓓基向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自从第一次见面;她的绿眼睛对他看了一眼之后;他一直从心底里不相信她。
少佐很不客气的说:〃那小鬼到哪儿就捣乱。谁知道她是怎么过活的?她凭什么会流落在外国?什么别人虐待她折磨她的话别跟我来说。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总有亲友可靠;决不会和家里脱离关系。她为什么跟她丈夫分手?也许你说的不错;他是个声名狼藉的坏蛋;他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我还记得那混帐的骗子;可怜的乔治从前不是还上他的当来着?关于他们夫妻分居的事;好像还有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仿佛听见过一点风声。〃都宾少佐向来不爱听背地里说长道短;竟也这样说。乔斯竭力分辩;说蓓基太太在各方面都是个贤慧妇人;不过遇人不淑;他只是不信。
少佐的外交手段是出人头地的。他说:〃好吧;好吧;咱们还是去问乔治太太;跟她商量一下。我想你总得承认她的判断力不错;关于这些事情应该怎么处置;还是得问她。〃
乔斯到底没有爱上了妹妹;只说道:〃哼!爱米还不错。〃
少佐冲口说道:〃还不错?喝;我一辈子没见过像她那么品格高尚的人。咱们到底应该不应该去看那个女人;还是等她决定;她说什么;我就照着做。〃这可恶的。诡计多端的少佐不是好东西。他以为自己的官司准赢。他记得有一个时候爱米对于利蓓加妒忌得厉害;而且不是无缘无故瞎吃醋。她提起利蓓加的名字;就觉得厌恶和恐惧。都宾心想一个妒忌的女人是决不肯饶恕她的冤家的。他们两人一起走到对街乔治太太的家里去。她正在跟斯脱伦浦夫太太上课;快快乐乐的唱着歌。
教歌的太太离开之后;乔斯照平常一般;神气活现开言说道:〃爱米丽亚;亲爱的;我刚才碰到一件。。。。。。对了。。。。。。求天保佑我的灵魂!碰到一件意外的奇遇。我碰见一个老朋友。。。。。。嗳。。。。。。你的老朋友;很有意思的老朋友;我可以说是多年前的老朋友。这位太太刚到此地;我要你去看看她。〃
爱米丽亚说道:〃太太!谁啊?都宾少佐;请你别把我的剪子弄坏了。〃爱米往常把这小剪子用一根链子挂在腰里;那时都宾拎着链子把它的溜溜的转;很有危险戳进他自己眼睛里去。
少佐很固执的说道:〃我很讨厌这个女人。你也没有理由要喜欢她。〃
爱米丽亚激动得很;涨红了脸说:〃是利蓓加;准是利蓓加。〃
都宾说:〃你猜对了。你是不会错的。〃布鲁塞尔;滑铁卢;多少年前的悲伤。苦楚;各种的回忆;一时都涌到爱米温柔的胸中;登时使她坐立不安。她说道:〃别叫我去看她。我不能见她。〃
都宾对乔斯道:〃我早就跟你那么说。〃
乔斯怂恿她道:〃她可怜得很呢;呃。。。。。。她倒楣极了。她又穷;又没有依靠。她生过病;而且病得很重。她的混帐的丈夫丢下她跑了。〃
爱米丽亚说:〃啊!〃
乔斯的手段相当高明;接着说:〃她一个亲人也没有。她说她相信你会去帮她的忙。她可怜极了;爱米。她伤心得差点儿发疯。我把人格担保;她的话真叫我感动。我可以说;能够像天使一样忍受那种虐待的;恐怕只有她了。她家里的人对她真狠心。〃
爱米丽亚道:〃可怜虫!〃
乔斯压低声音抖巍巍的说道:〃倘若没有朋友去照顾她的话;她说她只能死了。求天保佑我的灵魂吧!你知道不知道她在想自杀呀!她随身带着鸦片;我在她房里还瞧见那瓶子来着。她住着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房间。那旅馆也是三等的;叫大象旅社。她住在顶上一层阁楼里。我去过的。〃
爱米听了这些话并不感动。她甚至于笑了一笑。也许她自己在想像乔斯喘着气上楼梯的样子。
乔斯又说:〃她伤心的快发疯了。那女人受的折磨听着就叫人害怕。她有个儿子;和乔杰同年的。〃
爱米道:〃对的;对的;我还记得。他怎么了?〃
乔斯是个大胖子;很容易受感动;蓓基对他说的话又叫他非常动心。他说:〃他是个漂亮的孩子;简直像天使;而且非常爱他母亲。那些混蛋把他从她怀里抢走了。他哭着叫着。他们从此不准他去看母亲。〃
爱米立刻霍的站起来叫道:〃亲爱的乔瑟夫;咱们现在马上去瞧她去吧!〃她跑到隔壁房间里;兴奋得心里直跳;戴上帽子;胳膊上搭了披肩走出来;命令都宾跟着她一起去。
他走过去替她围上披肩。。。。。。这条白细绒披肩还是他从印度带给她的。他知道事到如今除了服从别无办法。爱米勾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同出门去。
乔斯说:〃她的房间是九十二号;在四层楼。〃他大概不想再爬四层楼梯;只站在自己客厅窗口;看着他们两人穿过闹市向前走。从他的窗口;也望得见大象旅社的所在地。
幸而蓓基从阁楼上也看见他们了。那时她和那两个学生正在说笑。两个学生刚才看见蓓基的爷爷进来;也看见他出去;正在取笑他的相貌。蓓基把他们赶走;而且在旅馆主人领着客人上楼之前及时把房间整理一下。大象旅社的老板知道奥斯本太太在宫里很受欢迎;当然非常尊敬她;亲自领路到阁楼上;一面走;一面回头鼓励夫人和少佐先生再往上走。
旅馆主人敲着蓓基的房门叫道:〃尊贵的夫人;尊贵的夫人!〃前一天他对蓓基的称呼还很随便;而且对她一点儿不客气。
蓓基探头出来问道:〃是谁呀?〃接着便轻轻的尖叫了一声。爱米站在门口;激动得发抖;旁边是高大的都宾少佐拿着手杖。
他静静的站着;冷眼旁观;好像对于这一幕戏很发生兴趣。爱米张开两臂向利蓓加跑过去;立刻饶恕了她;全心全意的搂着她;亲热地吻她。啊;可怜虫;你的嘴唇以前何曾给这样纯洁的人吻过呢?
第 六 十 六 章 情 人 的 争 吵
爱米丽亚待人又诚恳又好心;所以连蓓基这样无情无义。自甘堕落的人也觉得感动。爱米摩弄着她;用好言好语安慰她;弄得她竟有些良心发现。这种情感虽然不能耐久;倒并不完全是假装的。她这句话〃孩子哭着叫着给人从她怀里抢去〃。。。。。。说得真巧妙。这场灾难;就把朋友的心赢回来了。爱米那可怜的小傻瓜和朋友会面之后;当然一开口就要探问这件最不幸的事。
我们的傻瓜叫道:〃原来他们把你的宝贝孩子给抢去了。唉!利蓓加;可怜的受苦的好朋友;失去儿子的滋味我是尝过的;所以我也能够同情跟我一样倒楣的人。亏得上天慈悲;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了。求天保佑你!将来你和他重新团圆。〃
〃孩子;我的孩子?啊;对了;我好伤心哪!〃蓓基说话的时候;良心上大概也有些过不去。朋友对她那么信任;那么坦白;而她却不得不立刻用谎话回答;使她心上不大舒服。可是开始说了谎就不免有这种困难。先前说的谎话好比汇票到期后付出的现钱;此后又要再造一句补上去。这样你编的谎话当然越来越多;给人抓住错处的机会也就随着增加。
蓓基接着说:〃他们把他抢去的时候我真伤心得要死(希望她不要坐在酒瓶上面)。。。。。。我想我怎么也活不下去了。亏得我害了一场热病;医生说我决没有希望恢复。后来。。。。。。后来我复原之后;我。。。。。。我就到这儿来了。我又穷;又没有依靠。〃
爱米问道:〃他几岁了?〃
蓓基答道:〃十一岁。〃
爱米嚷起来说:〃十一岁!怎么的;他和乔杰同年生的。乔杰已经。。。。。。〃
蓓基其实早已忘了罗登的年龄;慌忙截断她说:〃我知道;我知道。最亲爱的爱米丽亚;痛苦使我忘掉了好多事情。我现在变了;有的时候简直是半疯半傻。他们把他拿去的时候他刚好十一岁。愿天保佑他可爱的脸儿;我从那时候起就没有再看见过他。〃
荒谬的小爱米又说道:〃他的皮肤是白的还是黑的。让我瞧瞧他的头发。〃
蓓基见她头脑那么简单;差点儿失声笑起来。〃亲爱的;今天不给你看了;过些时候再说吧。我是从莱比锡来这儿的;等我的箱子运到之后再给你看。我还有他的一张像;是我给他画的;那时候还过着好日子呢。〃
爱米说:〃可怜的蓓基;可怜的蓓基!我应该全心全意感谢上天慈悲。〃(我们小的时候;长一辈的太太们时常教导我们;只要日子过得比别人好;就得感谢天恩。我觉得这样的宗教见解实在不十分合理。)然后爱米又回到平日的老习惯;想起自己的儿子;觉得他是全世界最漂亮。最聪明。最好的孩子。
爱米要安慰蓓基;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我给你看看我的乔杰。〃她认为能够替蓓基解愁的;莫过于和乔杰见面。
两位太太谈了一个多钟头;蓓基乘机把自己的过去详详细细的向新见面的朋友报告了一遍。她说罗登。克劳莱家里一直竭力反对她和罗登的婚姻;她的妯娌又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挑拨得丈夫跟她不和。她说罗登和邪女人在一起混;后来对她逐渐冷淡。她受尽一切灾难困苦;连她最爱的丈夫也冷淡她;她甘心受罪;无非为了孩子。后来她丈夫混帐到极点;她不得不要求和他分居。原来那混蛋想利用一个大人物的势力向上爬;竟逼着她牺牲她的贞操。这个大人物权势赫赫;可是全无道德。。。。。。他就是斯丹恩侯爵;那无恶不作的坏蛋。
蓓基讲到自己一生当中最多事的一段;说的话十分婉转;显出她女人的特色;贞洁妇女对于罪恶的憎恨;也尽量表现出来了。她说她受了这样的侮辱;不得不离开丈夫出走;哪知道这个没肝胆的恶人向她报复;又把她的孩子抢去。这样她只能四处漂泊。她又穷又苦;没有依靠;也没一个亲人。
爱米听蓓基讲了长长一篇;对于这些话深信不疑;凡是熟悉她性格的人当然早已料到她有这一着。她听到可恶的罗登和无耻的斯丹恩干这种坏事;气得周身发抖。蓓基讲到她婆家的贵人们怎么虐待她;丈夫怎么冷淡她;爱米满眼都是敬服的神情。蓓基说到丈夫;倒并不痛骂他。她的口气里没有忿怒;只有悲伤。她从前对他实在太痴心了。再说;他究竟是她儿子的爸爸啊!爱米听到蓓基描写她怎么和儿子分手的情形;用手帕蒙着脸哭起来。这出色的悲剧演员瞧着看戏的人那么感动;心里准觉得高兴。
两位太太在里面谈话;爱米丽亚忠心的护卫都宾少佐当然不好进去打岔。他在狭小的过道里踱来踱去;鞋子吱吱的响;帽子上的毡毛都给天花板刮掉了。他等得厌烦起来;就顺着楼梯一直走到底层的大房间。凡是到大象旅社来的人都在此地歇脚。屋子里烟雾弥漫;到处滴滴嗒嗒的啤酒。一张肮脏的桌子上搁着几十个铜烛台;上面插着牛脂蜡烛;凡是宿在客店里的客人一人有一支。紧靠烛台的墙上挂着客人们房门上的钥匙;排成一排。爱米刚才穿过这间大敞房的时候窘得脸上发红。那里面坐着各色各样的人;有泰洛利地方的手套商人;有多瑙河一带的衬衣商人带着一包包的货色。学生们吃着牛油面包和肉;游手好闲的家伙在湿漉漉满是酒渍的桌子上玩纸牌和掷骰子;演杂技的表演了一场之后;也进来吃些东西补补力气。总之;凡是德国小客床里逢上赶集的时候该有的嘈杂和烟味儿;这里都有了。茶房自作主张给少佐斟上一大杯啤酒。他拿出一支雪茄烟;一面看报;一面抽那有毒的烟叶子;自己消遣着;等他负责照管的太太下来找他。
不久;马克斯和立兹下楼来了;头上歪戴着帽子;脚上的马刺碰得叮叮当当直响;口里衔着漂亮的烟斗;上面刻着纹章;垂着大大的流苏。他们把九十号房间的钥匙挂在板上;叫茶房把他们份内的牛油面包和肉送上来吃。他们坐在少佐旁边谈天;有些话当然免不了吹到少佐耳朵里去。他们谈的多半是附近叔本霍华生大学里的一年级新学生和附近镇上的居民;描写他们怎么决斗和怎么狂饮大喝。他们这次趁本浦聂格尔王子结婚大典;特地从有名的大学里赶来看热闹;大概在邮车里就坐在蓓基的旁边。马克斯对他朋友立兹说:〃那个英国小女人在这儿好像有许多朋友〃(他用了些法文字;因为他是懂法文的);〃那肥胖的爷爷走了之后;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太太;也是英国人。我听见她们两个在她房里一会儿哭一会儿讲。〃
立兹说:〃咱们还得买了票上她的音乐会呢。你有钱吗;马克斯?〃
马克斯答道:〃呸!她的音乐会是靠不住的。汉斯说她在莱比锡也登了广告说要开音乐会;学生们买了好些票;结果她没有唱就溜了。昨天她在邮车里说她的钢琴师在特莱斯登害病。我想她大概根本不能唱。她的声音又沙又哑;跟你的一样。啊;你这个酒糟的吹牛大王!〃
〃她的声音的确又沙又哑。我听得她在窗口唱一支怪难听的英国歌;叫做《月台上的玫瑰花》。〃
〃一个人要喝酒;就不能再唱歌;〃红鼻子的立兹说。他无疑是宁可喝酒的。〃别买她的票子。昨天她赌赢了。我看见的;她叫一个英国男孩子替她赌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