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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要喝酒;就不能再唱歌;〃红鼻子的立兹说。他无疑是宁可喝酒的。〃别买她的票子。昨天她赌赢了。我看见的;她叫一个英国男孩子替她赌钱来着。你的钱;咱们还是花在赌场里;或是戏院子里;或是在奥里利斯花园请她喝法国酒和哥涅克酒;可是音乐会票子是不买的。你说对不对?再叫一杯啤酒好吧?〃他们轮流低下头喝酒;把淡黄的胡子浸在令人作呕的饮料里面;然后捻一捻胡子;大摇大摆的向市场走去。
少佐看见这两个时髦大学生把九十号房间的钥匙挂上钩子;又听了他们的话;当然猜到他们说的就是蓓基。他想:〃这小妖精又来耍她的老把戏了。〃他想起从前的旧事;还记得蓓基没命的向乔斯送情卖俏;结果却落得那么滑稽的下场;忍不住微笑起来。他和乔治时常说起来就好笑;哪知道乔治结婚之后情形就不同了;连他本人也落在瑟茜(希腊神话中善于迷人的女妖;住在爱琴海里的一个岛上;能用毒草把人变成畜生。)手掌之中。他两人中间的纠葛;都宾虽然心里明白;却装做不知道。他非常难过;或许还替朋友觉得丢脸;对于这件不名誉的秘密不愿意细细追问。有一次乔治自己谈起这事;显然很懊悔。滑铁卢大战那天早上;天下着雨;他们两人站在前线;遥望对面山头上黑压压的法国兵;乔治说:〃我真糊涂;给一个女人绊住了腿;亏得咱们的部队及时开拔。如果我死掉的话;希望爱米永远不知道这件事情。当初真不该如此荒唐!〃奥斯本离开了妻子;在加德白拉打过一仗之后;当天曾经和他朋友严肃而深情的说起自己的父亲和妻子;威廉想到这里;心里觉得很安慰。后来他常把这事讲给可怜的爱米丽亚听;借此减轻她的悲伤。对于奥斯本老头儿;他也一再提起乔治的这些好处。老人临死前能够原谅儿子;就是由于这个原因。
威廉想:〃原来这小妖精还在耍她的老把戏。我只希望她远远的离开这儿就好。她到哪儿就捣乱。〃他两手托腮;想着这些不愉快的心思;预料有不妙的事情会发生;对着〃本浦聂格尔公报〃一句也看不进去。正在这时;有人用阳伞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抬头一看;却是爱米丽亚。
这个女人有本事把都宾少佐捏在手里任意使唤;因为哪怕是最软弱的人也有个把人可以凭他驱遣。她一时把他呼来喝去;一时抚慰他;叫他拿这样做那样的;简直把他当做一条纽芬兰大狗。他呢;只要她说:〃嗨;都宾!〃就准备像狗一样跳到水里去;或是嘴里衔着她的网袋在她后面跟着走。如果读者到现在还没有发现都宾少佐是个傻瓜;那么我这本书真是白写了。
她把脸一扬;带着讥讽的神情向他行了个礼;说道:〃请问你干吗不等着陪我下楼?〃
他一脸抱歉的样子;非常可笑;说道:〃我在过道里站都站不直。〃客床里满是烟味;令人厌恶;他恨不得马上带她出去;扶着她就走;把那茶房忘得一干二净。那小伙子追上来在客店门口把他叫住;问他要了啤酒钱;其实那杯酒他一口也没有喝过。爱米笑起来;说他是个坏东西;竟想赖了账不付。关于这件事情和那杯淡啤酒;她还说了几句恰到好处的笑话。她兴致很高;心情也愉快;轻快地穿过市场;说是立刻要去找乔斯。少佐看见爱米丽亚急不及待的样子;忍不住好笑。说老实话;〃立刻〃要找哥哥谈话;在她是少有的。
那印度官儿正在二楼客厅里。方才半小时里面;爱米和朋友关在阁楼上谈心;少佐在旅馆底层把指头在湿漉漉的桌上闲敲打;乔斯就在自己屋里踱来踱去;咬着指甲;不时瞧着市上;对大象旅社那边张望。他也是迫不及待的要和奥斯本太太说话。他问道:〃怎么样?〃
爱米答道:〃可怜东西;她吃了多少苦啊!〃
〃求老天保佑我的灵魂!可不是吗!〃乔斯一面说;一面摇着头;两个腮帮子就像果冻似的直哆嗦。
爱米说道:〃让她住配恩的房间。叫配恩睡到楼上去。〃配恩是个稳健的英国女佣人;贴身伺候奥斯本太太。他家的向导正在追求她;仿佛这也是他的责任。乔杰时常捉弄她;跟她讲许多鬼怪妖魔和德国强盗抢家劫舍的故事。她一天到晚唠唠叨叨怨命;把女主人呼来喝去;嘴里说她第二天早上就准备回到克拉本乡村上的老家去。爱米说:〃让她住配恩的房间。〃
少佐托的跳起身来冲口问道:〃怎么的;难道你准备把那个女的接到家里来住吗?〃
爱米丽亚的表情天真的世上少有;她道:〃当然。别生气;少佐;回头把家具都碰坏了。当然得把她接回来住。〃
乔斯也说:〃当然;亲爱的。〃
爱米又道:〃可怜虫;她已经受够了。她的钱存在一家银行;可是那可恶的银行家破产以后溜掉了。她的丈夫又是个混帐东西;抢了她的孩子;把她丢了不理。〃(她说到这儿;狠狠的握起拳头;少佐瞧着她这么大胆泼辣;觉得她非常可爱)〃可怜的宝贝儿!她无依无靠的;只能靠着教唱歌养活自己。我还能不接她来?〃
少佐嚷道:〃亲爱的乔治太太;你去找她学唱歌倒不妨;可是别把她往家里接。我求你别那么着!〃
乔斯道:〃呸!〃
爱米丽亚叫道:〃都宾少佐;你待人总是那么仁慈宽大。。。。。。至少你从前总是那么仁慈宽大;我真没想到你会说这话。如果要帮助她;当然得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她呀。现在不帮她;还等几时?她是我最老的老朋友;又不是。。。。。。〃
少佐生气得止不住说:〃爱米丽亚;她也有过对不住你的时候。〃爱米一听他话里有因;哪里忍得住。她两眼瞪着少佐;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恶狠狠的;说道:〃你真丢人;都宾少佐!〃开了这一炮之后;她威风十足的走出屋子;回到卧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因为她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门关上之后;她自言自语道:〃他竟会提起那件事!唉!他多狠心;还叫我想起那件事。〃乔治的肖像仍旧挂在墙上;底下便是儿子的肖像;她抬头看着丈夫;说道:〃他真狠心。倘若我都已经原谅了;干吗还要他来说话呢?真岂有此理!而且我怎么知道我的妒忌是没有根据的;是不该有的呢?可不就是他自己对我说的吗?他不是还跟我说你是纯洁的吗?对了;你是纯洁的;我的天上的圣人!〃
她气呼呼的在房里来回踱步;激动的浑身打战。她靠在肖像底下的五斗柜上;呆呆的注视着遗像。画上的眼睛仿佛在责备她。她注视得越长久;眼神里的责备越深。早年昙花一现的爱情生活;多珍贵的回忆!一时都到眼前来了。多少年长不平复的创伤重新迸裂流血;痛得好厉害!丈夫就在她面前;她受不住他的责备。这件事行不得的。永远永远也行不得的!
可怜的都宾!可怜的威廉!一句逆耳的话摧毁了多少年的工作;他一辈子爱她;对她忠诚不变;仿佛吃尽辛苦慢慢在严藏深埋的屋基上造了一所宫殿。。。。。。基础是压制下去的深情;没人知道的牺牲;数也数不清的内心的挣扎。。。。。。如今说了一句话;象征希望的美丽的宫殿从此垮了;一句话;他费了一辈子想捉住的小鸟儿从此飞去了。
威廉虽然从爱米丽亚的神色上看出事情已经到了紧急关头;可是仍旧苦口劝谏乔斯;叫他对利蓓加存些戒心。他劝乔斯别把利蓓加接到家里来;不但口气恳切;甚至于急怒暴跳。他哀求赛特笠先生先到外面把她的为人打听一下再说。他说他听得蓓基相与的都是赌棍和声名狼藉的人;况且她从前就搅得他们家翻宅乱;和她丈夫克劳莱两人把可怜的乔治引上邪路;现在她自己承认和丈夫分居;这里面一定又有文章。叫这样的人和他的没经世事的妹妹做伴;不是太危险了吗?威廉用尽他的口才;请求乔斯别放利蓓加入门。他平常寡言罕语;说话难得像这样卖力的。
如果他说话不是那么激烈;或是用的手段乖巧一些;说不定乔斯会听从他的请求。不幸那印度官儿对于他向来妒忌;觉得他对自己态度倨傲(他甚至于还和向导基希先生抱怨过;基希先生一路上开的账单都得经过少佐检查;当然帮着主人)。。。。。。当下乔斯便气呼呼的回答说他很能保全自己的体面;不要人家管闲事。总而言之;乔斯对于少佐表示反抗。他说了不少话;说得很愤慨。话还没有完;蓓基却带着大象旅社一个搬;拿着她的一点儿行李来了。这样一来;很简单;乔斯的话就给截断了。
蓓基对主人的态度又亲热又尊敬;打了招呼;然后羞羞缩缩客客气气的见了都宾少佐。她仗着自己的本能;觉得少佐在跟她作对;而且已经说过她的坏话。她一到;屋里顿时忙碌起来;爱米丽亚听得外面砰砰訇訇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她亲亲热热的跑上去搂着客人;对于少佐却睬都不睬;只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这一眼;怕是可怜的女人有生以来最轻蔑最不讲理的表情了。她自己心里有底子;打定主意要和少佐过不去。都宾也生了气;倒不是因为自己劳而无功;而是觉得对方的态度太不公道。他临走的时候;爱米冷冷的向他屈了一屈膝;样子非常恼人。他打了一躬;倨傲的程度也和她不相上下。
他走掉之后;爱米对于利蓓加加倍的和蔼活泼;忙忙碌碌的在各房间里穿来穿去;把客人安置妥当。我们的小朋友往常性格沉静。难得这样精神勃发;到处张罗。事实是这样的;凡是故意行事不公道的人;必须趁早一鼓作气才下得了手;意志薄弱的人更容易犯这个毛病。爱米自以为这样就显得自己意志坚定;行事得体;同时对于死去的奥斯本上尉也表示了应有的敬意。
乔杰看了热闹回来吃饭;发现桌子上照旧摆着四份杯盘刀叉;可是都宾少佐的位子上却坐着一位太太。小少爷说话向来简捷;就说:〃嗨;都宾呢?〃他妈妈答道:〃我想都宾少佐到外面吃饭去了。〃说着;她把孩子拉到身边;吻了他好几回;把他的头发从脑门上拂开;然后叫他见了克劳莱太太。奥斯本太太说:〃这是我的儿子。〃那口气仿佛说;世界上哪儿还有这样的宝贝?蓓基喜孜孜的瞧着他;温柔地捏着他的手说:〃好孩子!他正像我的。。。。。。〃说到这里;她感情起伏得厉害;话都说不下去;可是爱米丽亚不用她说就懂了;知道蓓基正在想她自己心爱的儿子。克劳莱太太有朋友在旁边;稍解悲痛;一餐饭吃得很香。
吃饭的时候;蓓基好几次开口说话。她一开口;乔杰便瞧着她很留心的听着。到上甜点的时候;爱米有事情要吩咐佣人;到外面去了;乔斯坐在大椅子里拿着《加里涅尼》报纸打盹;乔杰和新客人坐得很近;他原来已经对她极有含蓄的看了好几眼;这时便放下胡桃夹;说道:〃我说呀!〃
蓓基笑道:〃你说什么?〃
〃你就是赌台旁边那个戴面罩的太太。〃
〃嘘!你这调皮的小人儿;〃蓓基一面说;一面拉着他的手吻了一下;〃你舅舅那天也在;快别告诉妈妈。〃
孩子答道:〃当然不告诉。〃
这时爱米又进来了;蓓基对她说:〃你瞧;我们两个已经很投机了。〃说句公平话;奥斯本太太请到家里来的客人待人和蔼可亲;的确是个好伴侣。
威廉气忿忿的离了他们家里;却还没有知道自己将来会受到什么无情无义的待遇。他气呼呼的在城里走着;恰好碰见代理公使铁泼窝姆;给约去吃了一餐饭。他们一面品评饭菜;都宾便趁机打听代理公使可认得一个叫罗登。克劳莱太太的女人;因为好像在伦敦她曾经哄动一时。铁泼窝姆对于伦敦城里的传闻熟悉得很;又是岗脱夫人的亲戚;便把蓓基夫妻俩的故事原原本本讲给少佐听;使他大吃一惊。本书的许多情节;也是根据他的叙述而来的;因为当年我和他们同桌;所以才能听到这篇故事。德夫托。斯丹恩和克劳莱各家的历史;所有和蓓基以及她的过去有关的事情;这位牢骚的外交家讲得头头是道。所有的人的所有的事;他没有一件不知道。。。。。。或许还不止。总而言之;他的话对于老实的少佐真是惊心动魄的大发现。都宾讲到奥斯本太太和赛特笠先生已经收留了她;铁泼窝姆哈哈大笑;把都宾又吓了一跳。铁泼窝姆说他们何不到监牢里请一两个犯人回家做乔杰那小混蛋的老师呢?那些剃光了头。穿着黄色囚衣。用链子一对一对锁着;在本浦聂格尔当清道夫的犯人有的是。
少佐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情报;听得毛发悚然。早晨没见利蓓加之前;他曾经和爱米丽亚约好晚上到宫里参加跳舞会;那么正好可以在宫里把一切都告诉她。少佐回到家里;穿上制服;到宫里等着;希望能见到奥斯本太太。可是她没有去。到他回家的时候;赛特笠家里已经没有灯光;他只好等到第二天早晨再见她。当晚他带着这么可怕的秘密上床;不知道他怎么睡的。
第二天早晨;他尽早打发佣人送了一封短信到对街去;信上说明有要事和她商量。哪知回信来了;只说奥斯本太太很不舒服;睡在房里不能出来。
她也是一夜没有好睡;一直在想心事。这件心事已经不知多少回使她心神不宁。她也不知多少回要想放弃成见;无奈事到临头;她总觉得牺牲太大;便又止步回身了。虽然他对自己百般爱惜;忠实到底;自己对他也很器重;很感激;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