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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告曰:「内翰在此,汝毋复然。」先是,朝廷虑商舶为贼得,悉拘入官,既而不返,并海县团萃巨舰及募水手、民兵,皆絷留未得去。遵因对论之,以船还商,而听水手自便,吴人德之。
孝宗即位,拜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诏问宰执、侍从、台谏曰:「敌人来索旧礼,从之则不忍屈,不从则边患未已。中原归正人源源不绝,纳之则东南力不能给,否则绝向化之心。宜指陈定论以闻。」遵与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唐文若、起居郎周必大共为一议,其略谓:「不宜直情径行,亦未可遽为之屈,谓宜遗金缯如前日之数,或许稍归侵地如海、泗之类,则彼亦可藉口而来议矣。」
知隆兴元年贡举,拜同知枢密院事。寿康殿产金芝十二,同列议表贺,遵引李文靖奏灾异故事风止之。荐眉山李焘、永嘉郑伯熊及林光朝,未及用,会汤思退为左相,而次相张浚罢,御史周璪策遵且超迁,上章致劾,上亟徙置他官。遵不能安位,连章乞免,讫与御史俱去。是年七月,以端明殿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乾道六年,起知信州。徙知太平州。前守周璪以尝论遵,闻遵来,不俟合符驰去。遵追饯至十里,劳苦如平时,曰:「君当官而行,我何怨?」闻者以为盛德。圩田坏,民失业,遵鸠民筑圩凡万数。方冬盛寒,遵躬履其间,载酒食亲饷馌,恩意倾尽,人忘其劳。运使张松忌功,妄奏圩未尝决,民未尝转徙,必责圩户自阏筑,且裁省募工钱米之半。遵连疏争,至酒遣朝臣覆按。于是将作少监马希言、监察御史陈举善狎至,黜松言,圩遂成,合四百五十有五。松无所泄其忿,则别治溧水永丰圩,来调丁、米、木,数甚广。遵曰:「郡当岁俭,方振恤流移,劝分乞籴,如自刲其股以充喉,不暇食,况能饱他人腹哉。」执不从。
楚地旱,旁县振赡者虑不早,施置失后先,或得米而亡以炊,或阖户莩藉而廪不至。遵简宾佐,随远近壮老以差赋给,蠲租至十九,又告籴于江西,得活者不啻万计。戍兵乘时盗利,曹伍剽于野,尽执拘以归其军。故当大札瘥而邑落晏然。徙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兼行宫留守。孝宗谕当制舍人范成大,褒其治绩,且许入觐。
时虞允文当国,有北征志。先调侍卫马军出屯,其在府者五军,悉送其孥,谋筑营砦,无虑万灶。张松用不能罢,特敕遵同宰执赴选德殿奏事。遵奏外臣不敢尾二府后,愿需班退别引,上弗许。进资政殿学士以行。至则揭榜,民苗米唯输正不输耗,听民自持斛概,庾人不能轻重其手。遍行郊野卜砦地,求不妨民居、不夷冢墓者,逾年始得之。营卒醉,妄言摇众,斩之,磔于市,三军无敢哗。有昼入旗亭挺刃椎垆者,械付狱,驿上奏未下,统帅惧得谴,请自治之。孝宗怒,罢统帅,遵亦坐贬两秩。未几,五营成,复元官,仍拜资政殿学士。淳熙元年,提举洞霄宫。十一月,薨,年五十有五。谥文安。
迈字景卢,皓季子也。幼读书日数千言,一过目辄不忘,博极载籍,虽稗官虞初,释老傍行,靡不涉猎。从二兄试博学宏词科,迈独被黜。绍兴十五年始中第,授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入为敕令所删定官。皓忤秦桧投闲,桧憾未已,御史汪勃论迈知其父不靖之谋,遂出添差教授福州。累迁吏部郎兼礼部。
上居显仁皇后丧,当孟飨,礼官未知所从,迈请遣宰相分祭,奏可。除枢密检详文字。建议令民入粟赎罪,以纾国用,又请严法驾出入之仪。
三十一年,议钦宗谥,迈曰:「渊圣北狩不返,臣民悲痛,当如楚人立怀王之义,号怀宗,以系复仇之意。」不用。吴璘病笃,朝论欲徙吴拱代之。迈曰:「吴氏以功握蜀兵三十年,宜有以新民观听,毋使尾大不掉。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出视师,奏以迈参议军事,至镇江,闻瓜洲官军与金人相持,遑遽失措。会建康走驿告急,义问遽欲还,迈力止之曰:「今退师,无益京口胜败之数,而金陵闻返旆,人心动摇,不可。」迁左司员外郎。
三十二年春,金主褒遣左监军高忠建来告登位,且议和,迈为接伴使,知阁门张抡副之。上谓执政曰:「向日讲和,本为梓宫、太后,虽屈己卑辞,有所不惮。今两国之盟已绝,名称以何为正,疆土以何为准,朝见之仪,岁币之数,所宜先定。」及迈、抡入辞,上又曰:「朕料此事终归于和,欲首议名分,而土地次之。」迈于是奏更接伴礼数,凡十有四事。自渡江以来,屈己含忍多过礼,至是一切杀之,用敌国体,凡远迎及引接金银等皆罢。既而高忠建有责臣礼及取新复州郡之议,迈以闻,且奏言:「土疆实利不可与,礼际虚名不足惜。」礼部侍郎黄中闻之,亟奏曰:「名定实随,百世不易,不可谓虚。土疆得失,一彼一此,不可谓实。」兵部侍郎陈俊卿亦谓:「先正名分,名分正则国威张,而岁币亦可损矣。」
进起居舍人。时议遣使报金国聘,三月丁巳,诏侍从、台谏各举可备使命者一人。初,迈之接伴也,既持旧礼折伏金使,至是,慨然请行。于是假翰林学士,充贺登位使,欲令金称兄弟敌国而归河南地。夏四月戊子,迈辞行,书用敌国礼,高宗亲札赐迈等曰:「祖宗陵寝,隔阔三十年,不得以时洒扫祭祀,心实痛之。若彼能以河南地见归,必欲居尊如故,正复屈己,亦何所惜。」迈奏言:「山东之兵未解,则两国之好不成。」至燕,金阁门见国书,呼曰:「不如式。」抑令使人于表中改陪臣二字,朝见之仪必欲用旧礼。迈初执不可,既而金锁使馆,自旦及暮水浆不通,三日乃得见。金人语极不逊,大都督怀忠议欲质留,左丞相张浩持不可,乃遣还。七月,迈回朝,则孝宗已即位矣。殿中侍御史张震以迈使金辱命,论罢之。明年,起知泉州。
乾道二年,复知吉州。入对,遂除起居舍人,直前言:「起居注皆据诸处关报,始加修纂,虽有日历、时政记,亦莫得书。景祐故事,有《迩英延义二阁注记》,凡经筵侍臣出处、封章进对、宴会赐予,皆用存记。十年间稍废不续,陛下言动皆罔闻知,恐非命侍本意。乞令讲读官自今各以日得圣语关送修注官,令讲筵所牒报,使谨录之,因今所御殿名曰《祥曦记注》。」制可。
三年,迁起居郎,拜中书舍人兼侍读、直学士院,仍参史事。父忠宣、兄适、遵皆历此三职,迈又踵之。迈奏:「三省事无巨细,必先经中书书黄,宰执书押,当制舍人书行,然后过门下,给事中书读,如给、舍有所建明,则封黄具奏,以听上旨。惟枢密院既得旨,即书黄过门下,例不送中书,谓之'密白',则封驳之职似有所偏,况今宰相兼枢密,因而厘正,不为有嫌。望诏枢密院。凡已被制敕,并关左右省依三省书黄,以示重出命之意。」报可。
六年,除知赣州,起学宫,造浮梁,士民安之。郡兵素骄,小不如欲则跋扈,郡岁遣千人戍九江,是岁,或怵以至则留不复返,众遂反戈。民讹言相惊,百姓恟惧。迈不为动,但遣一校婉说之,俾归营,众皆听,垂橐而入,徐诘什五长两人,械送浔阳,斩于市。辛卯岁饥,赣适中熟,迈移粟济邻郡。僚属有谏止者,迈笑曰:「秦、越瘠肥,臣子义耶?」寻知建宁府。富民有睚眦杀人衷刃篡狱者,久拒捕,迈正其罪,黥流岭外。
十一年,知婺州,奏:「金华田多沙,势不受水,五日不雨则旱,故境内陂湖最当缮治。命耕者出力,田主出谷,凡为公私塘堰及湖,总之为八百三十七所。」婺军素无律,春给衣,欲以缗易帛,吏不可,则群呼啸聚于郡将之治,郡将惴恐,姑息如其欲。迈至,众狃前事,至以飞语榜谯门。迈以计逮捕四十有八人,置之理,党众相嗾,哄拥迈轿,迈曰:「彼罪人也,汝等何预?」众逡巡散去。迈戮首恶二人,枭之市,余黥挞有差,莫敢哗者。事闻,上语辅臣曰:「不谓书生能临事达权。」特迁敷文阁待制。
明年,召对,首论淮东边备六要地:曰海陵,曰喻洳,曰盐城,曰宝应,曰清口,曰盱眙。谓宜修城池,严屯兵,立游桩,益戍卒。又言:「许浦宜开河三十六里,梅里镇宜筑二大堰,作斗门,遇行师,则决防送船。」又言:「冯湛创多桨船,底平樯浮,虽尺水可运。今十五六年,修葺数少,不足用。」谓宜募濒海富商入船予爵,招善操舟者以补水军,上嘉之。以提举佑神观兼侍讲、同修国史。
迈初入史馆,预修《四朝帝纪》,进敷文阁直学士、直学士院。讲读官宿直,上时召入,谈论至夜分。十三年九月,拜翰林学士,遂上《四朝史》,一祖八宗百七十八年为一书。
绍熙改元,进焕章阁学士、知绍兴府。过阙奏事,言新政宜以十渐为戒。上曰:「浙东民困于和市,卿往,为朕正之。」迈再拜曰:「誓尽力。」迈至郡,核实诡户四万八千三百有奇,所减绢以匹计者,略如其数。提举玉隆万寿宫。明年,再上章告老,进龙图阁学士。寻以端明殿学士致仕,是岁卒,年八十。赠光禄大夫,谥文敏。
迈兄弟皆以文章取盛名,跻贵显,迈尤以博洽受知孝宗,谓其文备众体。迈考阅典故,渔猎经史,极鬼神事物之变,手书《资治通鉴》凡三。有《容斋五笔》、《夷坚志》行于世,其他著述尤多。所修《钦宗纪》多本之孙觌,附耿南仲,恶李纲,所纪多失实,故朱熹举王允之论,言佞臣不可使执笔,以为不当取觌所纪云。
论曰:孔子云:「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当建炎、绍兴之际,凡使金者,如探虎口,能全节而归,若朱弁、张邵、洪皓其庶几乎,望之不足议也。皓留北十五年,忠节尤著,高宗谓苏武不能过,诚哉。然竟以忤秦桧谪死,悲夫!其子适、遵、迈相继登词科,文名满天下,适位极台辅,而迈文学尤高,立朝议论最多,所谓忠议之报,讵不信夫。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张九成胡铨廖刚李迨赵开
张九成,字子韶,其先开封人,徙居钱塘。游京师,从杨时学。权贵托人致币曰:「肯从吾游,当荐之馆阁。」九成笑曰:「王良尚羞与嬖奚乘,吾可为贵游客耶?」
绍兴二年,上将策进士,诏考官,直言者置高等。九成对策略曰:「祸乱之作,天所以开圣人也。愿陛下以刚大为心,无以忧惊自沮。臣观金人有必亡之势,中国有必兴之理。夫好战必亡,失其故俗必亡,人心不服必亡,金皆有焉。刘豫背叛君亲,委身夷狄,黠雏经营,有同儿戏,何足虑哉。前世中兴之主,大抵以刚德为尚。去谗节欲,远佞防奸,皆中兴之本也。今闾巷之人皆知有父兄妻子之乐,陛下贵为天子,冬不得温,夏不得清,昏无所定,晨无所省,感时遇物,凄惋于心,可不思所以还二圣之车乎?」又言:「阉寺闻名,国之不祥也,今此曹名字稍稍有闻,臣之所忧也。当使之安扫除之役,凡结交往来者有禁,干预政事者必诛。」擢置首选。杨时遗九成书曰:「廷对自中兴以来未之有,非刚大之气,不为得丧回屈,不能为也。」
授镇东军签判,吏不能欺。民冒鹾禁,提刑张宗臣欲逮捕数十人,九成争之。宗臣曰:「此事左相封来。」九成曰:「主上屡下恤刑之诏,公不体圣意而观望宰相耶?」宗臣怒,九成即投檄归。从学者日众,出其门者多为闻人。
赵鼎荐于朝,遂以太常博士召。既至,改著作佐郎,迁著作郎,言:「我宋家法,曰仁而已。仁之发见,尤在于刑。陛下以省刑为急,而理官不以恤刑为念。欲诏理官,活几人者与减磨勘。」从之。除浙东提刑,力辞,乃与祠以归。
未几,召除宗正少卿、权礼部侍郎兼侍讲,兼权刑部侍郎。法寺以大辟成案上,九成阅始末得其情,因请覆实,囚果诬服者。朝论欲以平反为赏,九成曰:「职在详刑,可邀赏乎?」辞之。
金人议和,九成谓赵鼎曰:「金实厌兵,而张虚声以撼中国。」因言十事,彼诚能从吾所言,则与之和,使权在朝廷。鼎既罢,秦桧诱之曰:「且成桧此事。」九成曰:「九成胡为异议,特不可轻易以苟安耳。」桧曰:「立朝须优游委曲。」九成曰:「未有枉己而能直人。」上问以和议,九成曰:「敌情多诈,不可不察。」
因在经筵言西汉灾异事,桧甚恶之,谪守邵州。既至,仓库虚乏,僚属请督酒租宿负、苗绢未输者,九成曰:「纵未能惠民,其敢困民耶?」是岁,赋入更先他时。中丞何铸言其矫伪欺俗,倾附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