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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已经离死不远了,傅恒觉得脖子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了。永璂更是惊骇,一时无法接受事实。随行而来的众人都懵了。画舫上有一刻的死寂,还是傅恒先回过神来:“十二阿哥,皇上的伤势不能耽搁!”
皇帝出了这样的事,当然要通报皇太后与皇后,永璂命自己的侍卫去报信,兼准备太医,傅恒就张罗着把乾隆运回去,顺便把画舫给看管了起来。
老佛爷又惊又怒,钟茗却不担心,乾隆还有三十几年好活呢,但在老佛爷面前还要作作样子,否则乾隆伤好了算一算自己“不担心”的旧账,自己就不好办了。当下钟茗提议由各公主、皇子轮流侍疾,妃子等不哭的才许近前,免得晦气,再者皇帝遇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又是出行再外,不能大肆宣扬,天气渐热,湿热之地不适合养外伤,须要早日回宫,至少宫里的太医院什么都比外头齐全。老佛爷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眼看着乾隆昏迷着被抬了回来。
钟茗听到太医说:“伤及心脉、失血过多,救治不及时恐”的时候是压根儿就不信。她的这种绝对笃定的态度感染了老佛爷,老佛爷也镇静了下来一抹眼泪,开始审问当时情形。夏盈盈脸色灰败,看着早没了那种灵动光鲜。老佛爷见乾隆浑身是伤,而夏盈盈居然完好无损,更是愤怒。夏盈盈的话老佛爷听是听了,却不愿信,两个侍卫被发现的时候都带伤昏迷,其他的除了乾隆都是死人。老佛爷只能先问了一回傅恒与永璂,也只知道他们俩抢救的情形。
老佛爷急召傅恒询问对策,傅恒的建议也是马上回銮,另外要封锁皇帝遇刺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乱。再责令追查刺客,另把一干人犯拘管起来,等乾隆醒来之后圣裁。当然不能说是皇帝喝花酒的时候被人捅了(跟青楼女子情情爱爱的,不是喝花酒是什么?——傅恒语),要说是皇帝体查民情的时候发现有乱党的迹象,愤而回京,命下臣彻查。
老佛爷合着儿媳妇与重臣的话一比照,立刻拍板回京。
钟茗平静地每日去看乾隆、给老佛爷请安、安排诸项事务,当然也少不了作势逼一回太医。太医被皇太后、皇后、十一阿哥、十二阿哥逼得几乎要上吊——乾隆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太医的遗书都写好了,准备被迁怒。乾隆身体底子好,那也要分情况的,他今年都五十五了,再好也比不上年轻人,被香妃拿匕首在胳膊上挠两下能扛得住,可被乱党拿砍刀在胸口开个洞他要是再能扛得住那就是铁血战士了,何况身上的伤又不止这一处。受伤后一直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夏盈盈只能给他的胳膊腿裹裹伤,胸口的伤她不会处理,按压止血虽然有效又怕在不小心把乾隆压断了气。乾隆失血过多,更是难醒。太医心里明白,皇帝还活着,已经证明他身体底子已经算是够好的了,更有诸多名贵药材培着,平常老人经过这么一下子,早该翘辫子了。
可他不敢说,只能陪着小心。
直到受伤的侍卫醒来救了他一命,据侍卫说,他路上遇到了个老佛爷身边的人,还看到了腰牌,确是能够出入宫禁的那种,编号还记得清楚。可行在没有收到求援,老佛爷根本没派人去!或者说,没人知道老佛爷派出了这么个人。这下可捅了个马蜂窝。抽象的人物毛笔画,不大看得出来那个年轻人是谁,但是腰牌的编号却是可以查的。老佛爷为洗清自己(虽然没人怀疑老佛爷会傻到谋害自己的儿子),下了死命去查。这就查到了小燕子、含香,查到了乾隆的帽子颜色问题。
等查到这一层的时候,圣驾已经到了通州。老佛爷即刻命福隆安带队,直扑北京先把永琪看管起来再说——有小燕子掺和的事情,说永琪不知道,老佛爷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尤其在乾隆一直不醒的情况下,老佛爷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本来圣驾回京是要大臣郊迎的,这回借口皇帝不高兴,全免了。由老佛爷和永璂、傅恒等琢磨着乾隆的口气,发了一道措词严厉的上谕,训斥官员玩忽职守等等,表示生气得不愿意见他们了。钟茗对老佛爷道:“三阿哥、四阿哥他们,总要召进宫来侍疾的,这样的事情,没有瞒着他们的道理!”
乾隆就是在几个儿子都到床前的时候醒的,太医喜极而泣,只要有这么一醒,自己的脑袋可算保住啦。更加倍用了人参等大补之物,至于是否会透支皇帝的体力的问题,透支就透支吧,过了一关是一关,太医也不厚道了。
乾隆的第一句话是:“盈盈”
老佛爷差点要扑过去拧断他的脖子,这么多人忙了一两个月,他居然还念着个狐狸精!命都差点没了还不忘!乾隆的意识很朦胧,直到又灌了碗参汤,热毛巾擦过了脸,这才清醒了一点儿,然后就发现想动动手指都难。抬眼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然后就看到老佛爷含怒又带喜的表情,接着是皇后放心的样子,床前围着几个儿子,这才后知后觉地醒过味儿来。
乾隆醒来先问傅恒军国大事,得知一切正常,而回疆战事尽在掌握中之后才问刺客的事儿。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到了腰牌,沉着脸:“是朕给那个死丫头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召永琪来问个清楚!”乾隆与老佛爷并不以为永琪有弑君的胆子,然而现在也唯有问他才能最快知情了。
乾隆命高无庸扶他起来坐着,亲自审问永琪。永琪见到腰牌,还以为是要追查香妃事情,对于纵容、帮助给乾隆戴了绿帽子的行为愧疚不已。然而永琪是个厚道人,对小燕子虽然情份薄了,言语中犹有维护之意。他被客客气气地请到宗人府的时候,还没得到乾隆遇刺的消息——也没人会急匆匆地去通知他一个出继的皇子,永瑢还有亲妹子随驾,永琪就是个光杆儿。所以说话的时候,永琪的态度让乾隆觉得不够坦诚,乾隆恨恨不已,不顾残躯,就想踹这个不孝子,老子遇刺,你居然还在这里打太极?
太冤枉永琪了,他只是不知情,而且本性就温吞罢了。乾隆这一脚没踹到永琪,先把自己的伤口给挣裂了,疼得两眼一黑险些栽到御座底下。永琪看到乾隆胸口渗出的血迹才觉到害怕。膝行向前,哭喊着:“皇阿玛,您怎么了?”乾隆早昏了过去,没听到永琪的哭喊。
侍卫上前按住了永琪,不让他压着伤口,永璋踱到永琪跟前,俯□:“皇阿玛遇刺,侍卫拼死突围求援,被持着这块腰牌的人拦住了。更可恨的人那人伪称是老佛爷派的人,侍卫伤命,请他代为求援,他应了,结果,人不见了!”
永琪白着脸:“他是箫剑。腰牌,是他仿造的,当时”永琪一声哀嚎,扯着自己的头发。
乾隆经此一气,伤势更重,太医更有了推脱责任的借口。再次醒来,已是查到行刺者为白莲教,而那个箫剑,似是罪臣之子的时候了。乾隆惨笑道:“朕养了一个好儿子,”笑得震动了胸口,又是一阵疼痛,伸手一摸,湿湿的一把血,“真是好!拟旨,履郡王忤朕意,侍疾不恭,降为辅国公,圈了吧,别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太医赶过来的时候脸都黄了,纯是吓的,乾隆的眼睛此时尤其黑亮:“朕的伤势到底如何?”
太医不敢说实话:“要静养,不可动怒,更不可挪动。”
“那与死人何异?”乾隆忽尔觉得自己不怕死了,“召诸皇子、诸军机大臣、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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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璂册立为太子的诏命来得突然,钟茗还怪乾隆没事抽风,太子不是好干的,尤其是在皇帝特别长寿的情况下。她求老佛爷,老佛爷奇道:“难道永璂当不得太子?”钟茗嘴里含了把黄莲,永璂越来越受重视,她不敢再提什么铁帽子王的事了,也怕一多嘴就把永璂的前程给毁了,弄不好小命也要断送。
只能去找乾隆:“皇上,永璂他”
“朕自有主张,你不要管这个了。”乾隆一句话就把钟茗给堵了回来。
钟茗明明看着乾隆主持完了册封仪,还命祭过了天,赐了群臣酒宴。打死都不敢把乾隆接下来的话当遗言听,乾隆说:“皇子、皇女们你对他们都很照顾,后宫也一向祥和,这些都交给你了。别人我都不担心,朕去后,老佛爷必不会放过盈盈的,可她实在无辜,你要保她一命。”
钟茗觉得滑稽:“皇上怎么说这样丧气话?不过是受伤,养好了,还是生龙活虎。”
“答应朕!”
“好!”这时候要是拒绝了,等他伤好了,自己就该倒霉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乾隆恶俗地一副安心状地闭上了眼睛。
“皇上!皇上!”
“皇后娘娘请节哀,皇上殡天了。”
钟茗伸手在乾隆鼻子下一试,又摸了一把胸口,手腕上也没了脉搏,乾隆怎么会现在死呢?开什么玩笑?钟茗一瞪眼:“掌嘴,还不给我闭嘴,别扰了皇上休息。”
养心殿内外本来闻说皇帝崩了,都吓得六神无主,听皇后这么说,更害怕了。皇后这不是傻了吧?明明摸过皇帝的脉了啊?高无庸乍着胆子试了一下乾隆的颈侧,差点儿没哭出来,完了,皇帝崩了,这些人就可能要殉葬,要是皇后因此疯了,太子还不得把自己这些人全活埋了啊?
钟茗没疯,她只是不敢相信而已,那个乾隆就这么死了?让自己战战兢兢生怕被废掉的家伙,就这么死了?钟茗以为自己会开心,但是没有,反而觉得空落落的,一时难以适应。完全没了那种“我让你真爱让你重燃爱的火花,让你抽风让你抽风,现在把自己抽死了吧?下回做人要规矩一点儿啊~”的乐祸。也没了无数次心里阴暗地期盼“他死了我的苦日子就结束了”。钟茗觉得自己不正常了,乾隆死了,自己不就解脱了么?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从此当家作主了。可是毕竟是相处了几年的人,乾隆突然断了气,钟茗真是懵了。难道要就此看着永璂登基,自己做皇太后?然后呢?
容嬷嬷上前掐了一把钟茗:“娘娘,您要留下十二阿哥和十格格孤苦伶仃么?!十二阿哥大位还没定呢,老人们说,这个时候最是麻烦!”
钟茗打了个寒颤,永璂对他皇阿玛很敬重的,别打击太大承受不住就坏了!深吸一口气:“传太医,报老佛爷,召傅恒,命诸阿哥入宫。”
是了,哪怕乾隆死了,日子还得照过。没了这位活不过百年的万岁爷,地球还是照样转,钟茗还得照顾吃饭睡觉带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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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还算顺利,几个皇子先行入宫,钟茗请老佛爷下令封闭宫门。傅恒到后,又闭了九门,这才开始操持丧事。永璂就在灵前即位,奉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仍居慈宁宫,奉皇后为皇太后,迁居宁寿宫。宁寿宫,据说是当年孝庄文皇后在时孝惠章皇后所居之处。
钟茗受完朝贺,留下永璂:“永璂,你”
永璂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我一直以为,皇阿玛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也一直是,咳嗽一声,满朝都要抖三抖。可他居然是差点儿死在画舫上!”
钟茗默,这孩子从小对乾隆的孺慕之情钟茗是一路看过来的,现在,眼中的好父亲居然因为跟青楼女子厮混而害了自己的性命,永璂心中的偶像,破灭了
“不管怎么样,那是你皇阿玛。”
“儿子醒得。”
钟茗只能庆幸永璂一切都还算正常。
四下一望,上自容嬷嬷下至扫地的小宫女,脸上无不带着舒适与轻缓,再无坤宁宫时的紧张。皇太后的生活,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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