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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轶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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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简恪轶事
    戴简恪公敦元,官刑部尚书。一日大雪,公著雨罩,手抱文书,步至街衢,
呼驴车乘之,御者不知公为谁也。及至署,隶役呵殿而入。公下车去雨罩帽,露
珊瑚顶,御者大惊,将弃车而逃,公强留与之钱而去,都中谓之“驴车尚书”。
卒之日,乡人往视之,敝衣露肘,布衾一袭,其俭德为不可及云。
    ◎张文达之爱士
    庚子回銮后,惟京师学事办理差强人意。先是京师本有大学堂,庚子之乱,
生徒星散,至是长沙张百熙被命管学。公夙负学界重望,苦心孤诣,锐意兴学。
礼聘桐城吴挚甫先生为教长,阳湖张鹤龄副之,网罗一时名流殆尽。开师范、仕
学、译学、医学四馆,继又开进士馆,豫备科。自是五方秀士,鳞集横塾,文学
彬彬振朝野矣。文达后因清廷疑忌,不得展其怀抱,乃辞学务一切差使,改任邮
传部尚书。与侍郎唐绍仪因用人事不相能,遂郁郁一病不起。张为人宏达爱士,
能容纳众流。没后士林争悼惜之。如皋冒广生挽以联云:“爱好似王阮亭,微闻
遗疏陈情,动天上九重颜色;怜才若龚芝麓,为数揽衣雪涕,有阶前八百孤寒。”
盖纪实也。论者谓文达离学务而任邮传,本非素愿。推文达之心,始终不能忘情
于苦心缔创之全国学务耳。
    ◎余诚格之好谑
    余诚格补湖南巡抚,到任未逾月而武昌起义,黎元洪为鄂军都督。谭组安方
自京归,进谒诚格,诚格即拱称大都督。盖逆知湖南响应,谭为人望所归,必推
谭为都督也。九月一日,仓卒起事,诚格挈其老父遁出,家财多有遗失。焦循又
悬赏千金购其头。诚格逃至安庆,始请朱家宝代奏,既乃之沪居焉。与书延,
大意谓:我到湘月余,自问无开罪湘人之处,家中财物,均多遗失,民军举动,
固应如是乎?又言:湖南财政极为困难,龙念仙身当其局,以今视昔,抑又何如?
缄面大书中华民国湘军都督翰林院谭大人云云。延登一广告于长沙日报云:余
寿屏君鉴:财物悉封存府中,毫无遗失,请派妥员来领。湘都督谭延白。
    ◎记立山联元
    养心殿者,前清御朝之所也。严冬窗破,北风吹面,景帝不能自支,因语立
山,以纸糊之。时立山方有宠于那拉后,悯景帝苦寒,遂不请诸那拉后,糊之以
纸。明日那拉后大怒,召景帝切责曰:“祖宗起漠北,冒苦寒立国,汝乃听朝而
畏风耶?”午后召立山,批其颊,祸且不测。李莲英素厚立山,即大呼曰:“立
山滚出。”立山悟,因仰跌地上,果翻转数四,直出帘外,那拉后为之莞然。
    庚子拳匪祸作,浙西三君以抗拳骈戮,而满洲联元、立山继之。联元本崇绮
门下士,向亦空谈性理。其婿寿伯福与言欧美治术,始渐开通。拳事起,联官内
阁学士,抗疏劾拳。捧章至东华门,遇崇绮于途,具道所以。崇厉声曰:“君满
人,亦效汉儿卖国耶?”联不顾,拂衣而入。少顷崇入对,严劾联,奉旨著步军
统领衙门拿捕正法。方联之就刑也,忽有数骑自顺治门冲出,迳赴菜市,其一骑
马足缚一人,拖曳数里,面目皆损败不可辨,盖即立山也。立山内务府旗籍,汉
姓杨,为内府堂郎中二十余年。饶于财,性豪侈,凡菊部名伶,北里歌伎有声誉
者,皆为之脱籍。有妓绿柔者,名噪都下,立山与镇国公载澜同昵之。澜虽公爵,
然处闲散,绌于财,以故绿柔恒善立山而绌载澜,澜大恨之。至是拳变作,适立
山有请毋攻使馆之奏。澜即矫朝命缚赴市曹,哲妇倾城,亦可畏哉!然立山之死,
门客星散,独所善伶人十三旦往收其尸,经纪其丧事。彼虽伶也,愧士大夫多矣。
但不知种祸之绿柔君,能如绿珠之坠楼否?
    ◎朱文端公救舒文襄
    乾隆乙亥,阿酋既投诚。舒文襄公赫德时任定边将军,请将其家属分置苏尼
特等近地,以为羁质。纯皇帝大怒,谓其分散骨肉,有伤远人之心,命近侍封刀
斩之。朱文端公闻命,排扉而入,请召对,力言人材难得,舒某虽一时过虑,然
平日办事勤慎,请援议能之典。上曰:“命已下逾日,恐难追转。”公奏曰:
“即命臣子成麟追之。”上可其请。公出谓其子曰:“追不及,汝勿返也。”成
麟故勇往,即于马前割袍前襟,驰骑而往,甫至潼关,卒追前命而归。时傅文忠
公告人曰:“朱公诚仁者之勇。”是日虽恒百辈,终无济于事也。
    ◎盛司寇之持正
    盛司寇安满洲人,以科第荐至卿贰。欣然岳立,须眉苍然,以古大臣自命。
戊辰春,孝贤纯皇后崩,时有周中丞学健,瑟制府尔臣等以违制剃发伏诛。有锦
州守金文淳者,禀命于府尹,然后剃发。事发,纯皇震怒,命立诛之。公叩首请
曰:“金小臣罔识国制,且请命大僚,然后剃发,情可矜恕,请上宽之。”上怒
曰:“汝为金某游说耶?”公曰:“臣为司寇,尽职而已,并不识金某为若何人。
如枉法干君,何以为天下平也。”上大怒,命侍卫反接公赴市曹,与金文淳同置
于法。公施然长笑,惟曰:“臣负朝廷之恩而已。”后上悔悟,命近臣驰骑并金
赦之。公施然叩谢如常时。市曹万目共睹曰:“此真司寇也。”次日,上即命公
入上书房,传导诸皇子曰:“盛安尚不畏朕,况诸皇子乎!”真师保之妙选也。
    ◎洪承畴有功汉族
    周同谷《霜猿集》:“松山战骨未全枯,再建功名佩虎符。终是风沙容易老,
白头南渡又南都。”此讽洪承畴之背明归清也。洪功成归里,称觞林下,坐客如
云,乃有朗诵烈皇帝祭文,以代祝嘏之词者,此其隽快,不在渔阳三弄之下。当
辽阳兵败,洪氏生降之日,微特宫廷不知,亦举朝所不敢信者也。及江南克捷,
洪以内院大臣出抚江宁,始知其尚在人间。石斋起义,事败,逮至江宁。见洪,
佯责之曰:“若岂洪承畴耶?洪大将军为国捐躯,天子且赐祭九坛矣。若等从北
方来,独不见穹然道左之御碑,而今冒其名耶?”是时洪汗簌簌下,不能仰视。
考洪以万历丙辰释褐。时满洲天命帝方有众一旅,崛强于三韩以北,蛟龙初起,
而佐命元勋,偏在南朝。当满汉一家之日,洪承畴密室造请,竟建以汉人养旗人,
不令旗人营生计之策。从此满汉分居,汉人得安其农工商贾之业,二百七十年来,
免受其扰。虽出租税以养之,犹有利焉。此则洪承畴之有功于汉族,抑若善于补
过者也。驯至八旗之人,一物不知,仰恃汉人,犹婴儿之于乳母。民军一起,数
月之间而亡其族矣,盖彼早已亡于洪氏矣。
    ◎博尔奔察之诡谏
    乾隆帝待臣下,极为严厉,然有时加以狎谑,以联上下之情。有内大臣博尔
奔察侍上最久,善嬉谑。辛未春,扈从南巡,至镇江口,上放烟火,有被烟熏嗽
者。博笑曰:“此乃素被黄烟所熏怕者,故望而生畏也。”时黄文襄公督责过严,
故公寓言之。又有较射而弓落地者,上震怒,公在旁曰:“此皆因引见故,昨日
射箭良多,以致臂痛不能引弓也。”上乃释然。又上一日较射多不中,侯人皆畏
惧,时修髯人至,公望而笑曰:“汪都统之弟至矣。”汪都统札尔故修髯如戟,
上抚掌大笑。上尝行窄巷,有步军校积石为山于其厅侧者,上望而问之,公骤马
奏此步兵花园也,上大笑。又上书“福”字,公立于侧,上笑谓曰:“汝亦识此
中佳否?”公应声曰:“知之,上所书‘福’字,黑且亮也。”上大笑,其谲谏
皆若此者,亦东方朔、简雍之流也。
    ◎李恭勤公逸事
    清代名臣中其以赀郎进者,以李敏达公卫,李恭勤公世杰为最。敏达逸事,
具详于前。恭勤公贵州黔西州人,少入赀为江南某司巡检。乾隆南巡,公司船跳
木,时雨后泥滑,上登舟时,偶失足,公遽起扶之,督抚恐,缚公请命。上笑曰:
“微员中有如此忠爱者。”命立擢知州。后官至四川、江南总督,以廉能称职。
乾隆帝屡欲以为阁臣。有尼之者,言公不由科目,例不可官内阁,乃中止。公督
川时,蜀中自金川用兵以来,府库空竭。又承福文襄王积奢侈后,征调赋敛无艺,
州郡皆疲敝。公设厉禁,凡府州县无事不复入成都郡,即以公事来者,不过数日。
不得畜音乐,侈宴会,不得饰舆马衣服,朝珠之香楠犀碧,蟒服之刻丝顾绣者,
皆有禁。公官总督数年,未尝宴一客。成都将军新莅任,公思不为置酒则缺情,
置酒则破禁,遂乘其家口抵任时,馈一蒸豚,一烧羊,使标下武弁婉告曰:“本
欲屈入署,适闻眷属至,谨以此佐家宴。”属吏于布政使以下,亦未始具一饭。
元日则先饬厨为毕罗十数斛,有下属谒见,公遣人告曰:“知君等劳苦,盍饷以
食?”遂设食饷之。毕,公然后出坐堂皇受礼毕,即令府厅州县等递谒司道府厅
礼。毕,告曰:“元日俗例上司属员虽不接见,亦必肩舆到门,道有远近,必日
昃始归,徒苦慊从无益也。况若曹亦有父母妻子,岁首例得给假,诸君何不早归,
令若曹亦放假半日乎!”属员皆应曰:“诺。”于是元日虚文始革。其风趣也如
此。及督两江时,福文襄王征台湾,檄调各督抚府库饷银,他人无不应命,惟公
力持不与,曰:“不见部文征拨,誓不敢发此饷,有亏朝廷之府库也。”福亦无
如之何。其严厉又如此。
    ◎方望溪记姜西溟遗言
    余为童子,闻海内治古文者数人,而慈溪姜西溟其一焉。壬申至京师,西溟
不介而过余,总其文屑讨论,曰:“惟子知此。吾自度尚有不止于是者,以溺于
科举之学,东西奔迫,不能尽其才,今悔而无及也。”时西溟长余以倍而又过焉,
而交余若侪辈。其后丙子同客天津,将别之前夕,抚余背而叹曰:“吾老矣!会
见不可以期,吾自少常恐为文苑传中人,而蹉跎至今。子他日志吾墓,可录者独
三事耳:吾始至京师,明氏之子成德,延至其家,甚忠敬。一日进曰:‘吾父信
我不若信吾家某人,先生一与为礼,所欲无不可得者。’吾怒而斥曰:‘始吾以
子为佳公子,今得子矣。’即日卷书装遂与绝。昆山徐司冠健庵,吾故交也。能
进退天下士,平生故人,并退就弟子之例,独吾与为兄弟称。其子某作楼成,饮
吾以落之。曰:‘家君云:名此必海内第一流。故以属先生。’吾笑曰:‘是东
乡,可名东楼。’健庵闻而憾焉。常熟翁司寇宝林,亦吾故交也。每乞吾文,曰:
‘吾名不见子集中,是吾恨也。’及翁以攻汤司空斌,骤迁据其位,吾发愤为文,
谓:“古者辅教太子有太傅、少傅之官,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太
子以观太傅之德行,而审谕之。今詹事有正贰,即古太傅、少傅之遗也。翁君之
贰詹事,其正实惟睢州汤公,公治身当官立朝,斩然有法度,吾知翁君必能审谕
汤公之德行,以导太子矣。’翁见之抚然长跽而谢曰:‘某知罪矣,然愿子勿出
也。’吾越日刊而布之,翁用此相操尤急,此吾所以困至今也。”时西溟年七十
余,始举于京兆。又逾年成进士,适翁去位。长洲韩公荐于上,得上甲,己卯
主顺天乡试,以目昏不能视,为同官所欺,挂吏议,遂发愤死刑部狱中。西溟之
治古文也,其名不若同时数子之盛,而气体之雅正实过之,至不能尽其才,则所
自知者审矣。平生以列《文苑传》为恐,而末路乃重负污累,然罪由他人,人皆
谅焉。而发愤以死,亦可谓隘狷而知耻者矣。西溟之死也,其家人未尝以志铭属
余,而余困踬流离,与其家不通问者,计数已十有九年。姑传其语,俾众白于其
本志之所蓄云。
    ◎岳钟琪纪成斌冤狱
    岳威信公佩抚大将军印入觐时,命提督纪公成斌权其篆。会准夷入寇,掳马
驼万余,纪不时奏,乃为总督查郎阿所发,遂褫岳公爵,斩纪于营。然据当时遗
闻,与清史所载,颇有出入,兹录之以示此狱之真相也。岳之入朝也,纪以满人
强劲,因以驼马命副参领查廪领卒万人驱牧,廪性懦葸,畏边地寒,因以马驼付
偏裨,以五十人放牧而已。率众避寒山谷间,日置酒高会,挟娼妓以为乐。会夷
入寇,偏裨报廪,廪笑曰:“鼠盗之辈,不久自散。”因按兵不往,及马驼被掳,
廪闻信乃先弃军去。过曹总兵垒,呼曹救之。曹性卞急,因率兵往,为其所败,
单骑而奔。赖樊提督建率本标卒追之,转战七昼夜,始却其敌。廪见纪公,皆委
罪于曹。纪笑曰:“满人之勇固如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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