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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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垒战并导致国王迅速退位。在六月起义的惨烈巷战后,路易·波拿巴亲王取代国王,成了第二共和国的总统。当时他还无法理解路易·波拿巴如何巧妙地利用民众,把总统职位变成了皇位,以拿破仑三世的称号傲慢地统治着第二帝国。不过后来,到了19世纪m年代,勒庞显然赞同这位皇帝安抚民心的十年统治——他是想避免民众的反叛,只希望巴黎的老百姓在经历了色当惨败后能够把欧洲忘掉。在1871年的公社期间,激进派以及共和派、普鲁东派和布朗基派等一伙乌合之众短暂地掌握了政权,勒庞对此深感忧虑。对于这次反叛,马克思怀着自相矛盾的心情,既说它是一个巨大的政治错误,又认为它是工人为自己的权利而举行起义的预演,是他们最终获得解放的序曲。作为一名成熟但并不总是十分敏锐的观察家,勒庞目睹了1870年成立的第三共和国的审判、那些走马灯一般的政府更迭,以及为了统治群众而借助于蛊惑人心的努力(有时也确实奏效了)。尤其重要的是,对不久之后便要动笔的著作十分有利,勒庞亲眼目睹了那个优柔寡断而又好战的煽动家布朗热将军迅速取得潜在势力的过程,他在1886年7月14日,就像那位“马背上的人”一样,骑着自己那匹名为“突尼斯”的战马闯进了历史。    
  勒庞在全书中只提到了布朗热两次,一次提到他的名字,另一次只是间接的暗示,英译本的译者因为拿不准读者是否记得那段历史,认为有必要加上一条指名道姓的注释。后面这个暗示表明,勒庞本人作为一个即使说不上心惊胆战也可说是十分沮丧的保守派,对群体及其社会心理学的理解,在多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他对发生在自己面前事情的观察上的。勒庞这样写道:    
  群体很容易做出刽子手的行动,同样也很容易慷慨赴义(这种有关矛盾心理的论述令弗洛伊德感到亲切)。正是群体,为每一种信仰的胜利而不惜血流成河(然后勒庞又补充了与我们的目的十分相符的话)。若想了解群体在这方面能干出什么事情,不必回顾英雄主义的时代。他们在起义中从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就在不久以前,一位突然名声大噪的将军,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上万人,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为他的事业牺牲性命。(见本书第1卷第2章第1节)    
  这个未点名的将军当然就是布朗热。这段布朗热插曲即使法国人还没忘记,在美国人中间也早就被忘掉大半了,这就像那些可怕而短命的时期一样,强有力的煽动家因为没有最终把自己接手的政权合法化,通常都会被每个国家受到广泛阅读的史籍所遗忘。但是在19世纪洲年代的后五年里,布朗热将军和他那群政治乌合之众的崛起,以及那场占领法国政治舞台的称为布朗热主义的运动,其规模就像约瑟夫·麦卡锡参议员和称为麦卡锡主义的那场占领了50年代前五年美国政治舞台的运动一样。(可笑的是,这两件事居然连细节都十分相似,麦卡锡在政治上垮台三年后落魄而死,布朗热受到以叛国罪被审判的威胁,逃离了法国,三年后去世,死因显然是自杀。)    
  如此仓促地谈论这些人和运动,它们在时间上相隔几代人,社会空间也相距遥远,因此乍一看好像是些无聊的历史类比。勒庞的《乌合之众》毕竟不是在写历史,他求助于历史,是要努力找出群体性格和行为中一再出现的相似之处,它们只在细节上有所不同。虽然在勒庞的思想经历中没有证据表明,他首先提到布朗热插曲是想用归纳法找出群体社会心理的发展脉络,但是这段插曲的确引起了他的注意,在这一点上他和当时那些不加思索的法国人是不一样的。    
  变成偶像的布朗热的这段短暂而不光彩的历史,读起来就像一部由勒庞创作的反映领袖和群众关系的社会心理学剧本。但是,既然是事件发生于前,因此更为合理的假设是,勒庞对事件进行了总结,而不是布朗热和他的追随者预演了这部著作。作为勤庞关于群体行为的思想之根源和可能的依据,布朗热主义也值得我们注意。    
  布朗热在经历了稳步提升,成为法国军队中最年轻的将军之后,进入了作战部,负责为当时的激进派领袖克列孟梭制定那些秘密决策。他先是因为显著改善了军队的生活条件而获得广泛的支持,现在已不是习惯于艰苦条件的职业军队,是以一些暂时变    
  成军人的普通文官为基础的。不久,他变成了一个因人而异的多面人物。第三共和国心怀不满的大众,认为他是能够消除他们主要的不满根源——政权——的领袖,布朗热本人毫无政治信仰,因此他能够而且也确实答应满足许多政治派别相互对立的利益。他答应戴鲁莱德的爱国者同盟,要挥舞起恶棍的大棒来贯彻他们的沙文主义主张,要把德国人赶回莱因河以洗雪民族耻辱;对于波拿巴主义者,他许诺要恢复帝国,对于维持着他的花销的保皇党,他答应恢复君主制。五花八门的政治群体,社会主义者、机会主义者、温和的共和派和持不同意见的激进派,他能变得让每一派都把他认作“他们的人”。这些群体因为共同反对政权而松散地结合在一起,全都认为布朗热就是他们事业的领袖,虽然他本人除了将军的事业之外,实际上不支持任何事业。整个民族群体的各种矛盾,在领袖个人身上取得了统一。    
  政治事件一幕幕接通而至:1886年巴士底狱纪念日,巴黎民众在朗香高喊他们支持将军,不要总统;在将军竞选获胜后,巴黎的群众不断叫喊着要他向爱丽舍宫进军;报纸对他表现得百依百顺,先是罗什福尔的《不妥协者报》,后来是维伊奥的《宇宙报》,再后来,其他一些报纸众口一词,都变成了将军及其运动的宣传页,在还没有出来证实一下已经说过什么之前,便盼望着听听“他们在街上正说些什么”;献给“我们勇敢的将军布朗热”、“啊!复仇将军”和“希望将军”的赞美诗迅速增加,这些歌既表达了群众的感情,也控制了他们的感情;各种玩具、机械工具,甚至——竟然偶像化到这种地步——烧酒,都拿这位受爱戴的领袖的名字来命名,简言之,这是布朗热主义短暂而强烈的支配期,它几乎就要以一次新的雾月18日而大获全胜。对这些事情无需再做细节上的描述,它们不过是勒庞这本书中的一页(当勒庞提到那个无名将军“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上万人,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为他的事业牺牲性命”时,字里行间便隐藏着这些事件)。    
  布朗热故事余下的部分也包含在这本书里,只是被伪装成了一些概括性的语言。特别恰当的记录是群体——尤其是巴黎,不过外省也~样——爱恨无常所造成的迅速变化的左右摇摆:布朗热今天还受到崇拜,明天便成了嫌犯。勒庞在布朗热的迅速崛起中,也许找到了他用于全书的一条公理,即就名望的起源而论,取得成功就是最大的成功,正像他从布朗热的突然垮台中看到另一条相关的公理一样,虽然他没有把它明说出来,这就是,就名望危险的衰落而言,失败就是最大的失败。当法国精明的政治家(主要是指老牌政客、法国内务部长孔斯坦,但并不限于他一人)不断算计这位大众英雄的诸多弱点时,他便很快失势,一如他很快得势一样。布朗热慑于叛国罪的审判,和他多年的可爱情妇玛格丽特·德·邦曼逃离法国,他先去布鲁塞尔,在很快被驱逐出境后,又去了伦敦,然后是泽西,最后又回到布鲁塞尔。他在流放中依然抱着天真的乐观主义,在布鲁塞尔发表了一些没人看的宣言,最后他终于认识到,法国各政治群体想必又落入了狡猾的政客手中,不再把他当做决定他们命运的人了。政治失败的打击,再加上1891年他的玛格丽特因结核病去世,使布朗热在两个月里哀痛不已,终于也让自己躺进了安葬着她的伊克塞勒基地。    
  勒庞和他的同代人一起看到了这一切,但是和他们中间的许多人不同,他对自己的所见做了思考。在这出戏的中间,他看到巴黎轻浮的民众迅速忘记了他们的马背英雄,在布朗热逃离法国不久后的1889年6月,万国博览会开幕。在众多赏心悦目的事情中,埃菲尔铁塔独占鳌头,它那伸向天空3ho米的钢铁身躯,宣告了一个世纪的到来,在这个世纪里,钢铁城市将取代石头城市。在思考群众的轻信和多变时,勒庞想必从他们对那个本路英雄的报复性攻击中看到了证据,说明他们“为自己曾向一个已不复存在的权威低头哈腰而进行报复”(见本书第2卷第3章第3节)。    
  勒庞留心地看着这一切,并以概括的方式把它们写进了自己的鹤合之众》一书。即使布朗热插曲不能为他的社会心理学磨房提供足够的谷物,当时的历史也很容易供给他充足的原料。在布朗热主义消失后不久,便上演了雷赛布——一个能移动山岳。凿穿地峡的人——戏剧的最后一幕。他在苏伊士大获成功很久以后,却栽在因丑闻而引起的巴拿马运河的失败上。在年届88岁时,他自豪地佩带着荣誉军团大十字勋章,却发现自已被判了五年徒刑。对于这件事,勒庞难以做到怒不形于色,也无法保持学术上的超然品格。于是我们在此书的一些地方,看到他愤愤不平地分析了民众如何攻击这位“历史上最了不起的英雄之一”。    
  这一系列事件的登峰造极之作,就是被充分理解其含义的法国人至今还称为“大事件”的那件事,它也许加速了此书的写作进度,对此我们并不清楚。就在勒庞写这本书的同一年,出现了对德累福斯上尉的起诉,他迅速受到秘密审判并被定为叛国罪,然后被剥夺军衔,被判在魔岛上终身服刑。他是第一个获准进入总参谋部的犹太人,而且是个阿尔萨斯人。法国群众主要是受到惊恐万状摇摇欲坠、虽有政治头脑却又愚蠢造项的总参谋部当局的挑动,另~方面也受着它的操纵,他们的行为后来达到了顶点,并且造成了许多次要后果,其中之一便是给勒庞的书提供了新的依据。然而,1894年对这个非我族类的审判、定罪、撤职,足以把群众不负责任的轻信态度传遍全国,其严重程度即使最不关心政治的法国人(但愿这不是个目相矛盾的称呼)也不会不予注意,更不用说像勒庞这样的观察家了。    
  也许我们现在可以明白,为何说勒庞这本书是一部以阅读法国大革命事件为基础的群体行为的社会心理学著作,只是出于习惯,却并不完全准确。这种流行的解释只有部分的正确性。不错,在勒庞用来阐明自己这个或那个观点的五十多个具体历史事件中,大约有二十个左右说的是法国大革命的岁月,还有几个谈到了拿破仑。不过剩下的事件仍占一半左右,它们不但都发生在法国,而且都是勒庞亲眼目睹的事件。进一步说,所以提到大革命,也是因为勒庞本人那个时代的事件起着一部分作用。就像其他许多法国人一样,勒庞受着这场大革命的纠缠,但是在他的著作中还有无数个暗示表明,他对自己身边的群体行为所做的观察,提醒他去注意大革命中的一些相关事件。他对法国大革命的社会心理学研究,往往是因为他看到了19世纪法国的群体生活而对历史的回顾。简言之,他经常是在评价大革命时代群体行为的伪装下,对第三共和国的群体行为进行分析。    
  如我们所知,在阅读勒庞时,往往会觉得他本人经历过法国大革命,他的希望不幸被第二帝国所出卖,又因第三共和国而彻底破灭。当然不是这样。他只活了叨岁,这本使他扬名四方的书问世于他55岁那年。但是他在自己那个时代对法国群体行为的观察,已足以为他的社会心理学奠定基础。勒庞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也许他会对圣保罗大教堂唱诗班入口处那句纪念雷恩的铭文重新加以解释,向他的同代人说:“诸位如果需要我这些想法的证明,看看你们周围吧!”    
  事情就是这样,过去时代的历史事件,既不是勒庞的群体行为理论的推一来源,也不是其主要的经验证据。人们所以能够得出这样的看法,至少是因为他对于把历史用于学术研究的目的,表现出一种十分矛盾的态度。这本书里,他发现对于作为当时复杂事件和人类社会行为结果之真实记录的史学,或更确切地说是历史记载,他可以不予理会。在这一点上,虽然无据可查,但是按照他所宣布的原则,他持的是“历史全是一派胡言”的观点,(据说)这句话后来由亨利·福特说出而广为人知。如果福特确实说过这句妙语,他也只是简单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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