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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侣之间总有些昵称,董翼叫林婉做囡囡或者小囡,林婉说他三十岁的人偏要做出四十岁人的做派,索性叫他老董,有时候惹急了干脆叫董叔叔,总是令他大笑。
林婉心中憋屈又不忿,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董翼听,董翼哦了一声,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
林婉说:“哦是什么意思啊?你怎么看的嘛?”
董翼不在意地说:“没怎么看,小猫急了也会伸爪子,伤不到人吓吓人也是好的。”
林婉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董翼见她气急,想了想:“好吧,如果换成十年前你问我,我会说打了就打了呗,这种不知好歹的娘们欠抽!但是你现在问我,我只能说,打人是不对的。”
林婉气呼呼地说:“做你女朋友什么好处也没有!”
董翼一愣:“你要什么好处?”
“我能不能代天子发令炒员工鱿鱼?”
董翼沉吟一下:“如果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能会被劳动监察部门找麻烦。”
林婉赌气道:“那得罪未来老板娘算不算死罪?”
“有没有更充分点的?”
林婉说:“我真替她着急,她再不离开雁城,迟早有天被人打死!那男人绝不是善类,那种暴虐习气恐怕会至死不渝。”
“这只是个不成立的假设,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是闹到法庭也不会被承认。”
林婉怒道:“你到底是帮别人还是帮我?”
董翼马上说:“帮你!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打人是不对的。”
林婉泄了气:“我只是当时气不过,从没想过要人知恩图报,但是也不能反咬我一口吧?那话也太难听了。”
董翼说:“后悔帮她了?”
林婉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也不是,当时那情形总得有人出来路见不平,我只是心寒,好心好意去帮人家,为什么这事到头来反而是我落得里外不是人?而且我对自己也很失望,当初拼了老命见义勇为,结果现如今自己也动手打人——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跟人动手,简直跟她的禽兽男友没有区别。”
董翼微笑:“有句老话叫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始终觉得能流传至今的古语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
“你也认为我做错?认为我多管闲事?”
董翼温和地说:“我不会评判你的对与错,无疑你的衷初是好的,可是林婉你要知道,每个人的世界与成长都不同,你没有任何责任、权利、义务把自己的世界观凌驾在其他人之上。你这种急于求成的强势做法,可能会让很多人不了解你的人心生不满。”
林婉说:“我没半点要在她面前显摆的意思,真的,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她。”
“我知道,甚至或许谭珠美也知道,但这次你也看到她是真心实意的不想你帮她。”
林婉鼓着嘴说:“你既然这样透彻,当初为什么也要帮她?”
“因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绝对是本人的咎由自取,我会当作没看见——其实我们都知道唯一能够帮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林婉沉默一阵,轻轻叹口气:“老实说我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只是刚一下昏了头,真是恨其不争!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冲动?”
董翼笑了笑:“还好,我三十岁以后才懂得和为贵的道理,你已经比我有进步——不过我的确没想到你会这么凶。”
林婉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我们关系不清不白我气疯了,那……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董翼看她手中的盒子:“不是已经有决定,怎么还问我?”
林婉赫然道:“实在有些抹不下面子。”
“其实不管道不道歉你们都已经恢复不到过去的友谊,不过既然觉得自己错了,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林婉点点头:“也是。”
董翼在她手上轻轻一拍:“人总是要摔跤的,摔痛一两次慢慢就长大了。”
林婉龇牙咧嘴地说:“这跤摔得真痛,摔没了我两个月薪水。”
董翼怀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变相提醒我要涨工资吧?”
林婉终于笑起来。
董翼缓了缓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些难受,可你要明白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越大记得越牢。我与你的家人再怎样呵护疼惜你,你也始终要学会为人处事的道理,不指望你老练世故,但最起码要懂得怎样保护尊敬自己与朋友。”
林婉用手支住下颌发了一会呆,心中涌起一股钝钝的痛:“我明白了。”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孩子,刚开始因为不知道墙壁是什么,走过去撞到,会痛会哭,但是哭过以后她下次再见到墙壁就会绕过去。
他们到了公司门口,董翼停了车,伸开双臂轻轻抱她一下:“好了,囡囡不难过,世界上的美好事物还有很多……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林婉点点头,把脸在他衣服上蹭一蹭:“谢谢。”
她推开车门蹦下去,心中忽然有种感觉,上车与下车时都是同一个人,只是少不更事的林婉似乎已经悄然溜走几分,心里有些东西像个肥皂泡似的噗一声破灭了。
回到办公室,林婉张望一下珠美的桌子,发现她不在座位上,悄悄走过去将手中盒子放下。过了一会珠美回到座位上,看到手机不由得一怔,她抬头看一眼电脑,MSN上有人给她留言,打开一看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林婉与珠美的友谊果然就像董翼说的那样,始终都没有恢复,并不是不说话冷战那种,她们见到还是会打招呼问好,甚至会互赞对方的新衣,或许两个女孩原有的短暂友谊本来就没到决裂时不讲话那么深的地步。
林婉结婚前夕的某天,刘露露告诉她珠美来公司办理了辞职手续。
林婉一怔:“她跳槽了?”
刘露露笑一笑:“谁知道……反正hr说她来的时候眼眶一片青紫,不等人问就主动说自己从公交车上跌下来摔的。”
林婉哦了一声,低头处理文件,不再说话,她心里不是没有惆怅的,但是已经不会再像热血青年一样暴跳如雷,她逐渐明白这世上的事情不会按照她理想中的轨道完美航行——她甚至没把这件事情当作大事件念念不忘地去告诉董翼。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不管她怎样缅怀,那个曾经与她交心、在她面前低声哼唱山歌的异族少女,已经成为了她生命里的过去式。
几乎每个都市的每幢写字楼靠消防通道处都会有公用洗手间,这种地方的装饰细节通常因大厦本身的高档程度决定,但其实它们的功能都一样,除开供人洗手、方便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作用——那就是传播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其中绯闻尤其受欢迎。
就在林婉与珠美闹翻的这个下午,凌翼地产的女洗手间里飘起了这样的细声谈论。
“听说了么,原来总经办的那个林婉和老板有一腿。”
“啊?就是原来那个前台?不会吧,那女孩年纪不大,看上去挺纯的,不像这种人啊。”
“怎么不会,中午她和业务部的谭珠美吵那么大声难道你没听见?”
“没有啊,中午我出去吃饭了,吵什么?”
“嘘,好像是两个人在争夺总经理的心。”
“天哪!”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那又怎么样,老板顶多也就是和这种丫头玩一玩,新鲜劲过了也就算了,他那些朋友们可都是玩模特、明星的。”
“小姑娘长得倒是还有几分姿色,不过还嫩了点,肚子里道道再多又能怎么样。”
“咳,还不是想往上爬呗。”
林婉坐在最里面一间格子的马桶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她这趟拉肚子显然来得不是时候,现在贸贸然走出去只怕大家都要尴尬,可外面的人明显情绪亢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走,她坐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大声的咳嗽了一声。
外面顿时安静下来,不一会就有关门的声音传来,林婉提拉着裤子站了起来。
她走到洗手台前认真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满意地点点头,长发大眼,肌肤莹白,这姑娘长得真是不错,她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果然是这么个道理啊。
临到下班的时候,林婉桌前的电话响起来,董翼说:“晚上去雪堡吃饭,你不是闹肚子么,吃点清淡的。那里新来了个香港厨师,据说潮洲粥做得很地道。”
林婉眉开眼笑地说好啊好啊。
下了班,他们分头到停车场会合,无巧不巧劈面碰上了另一个拿车的同事,那同事看见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先是一怔,然后马上打招呼:“总经理。”
董翼点点头,他瞧见对方的目光装着似看不看的样子朝他们瞟过来,索性大方牵起林婉的手站到一边,林婉顿时看到那人的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董翼等了一会,问那同事:“在等人?”
“没、没。”
“那拿车吧,你的车堵住我的道了。”董翼淡淡说道。
林婉看着同事的怪异表情心里突然有种汗颜的感觉。
在路上她忍不住问:“我们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停车场的牵手不知怎地让她想起当年的王菲和谢霆锋,只怕明天公司掀起的波涛不会比那场绯闻要小。
董翼说:“人类的想象力丰富,与其让别人遐想连篇,不如让他们吃一粒定心丸,再说本身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迟早会知道。”
他们定的包厢靠着走道,一路要经过其他包箱的玻璃门,落座不久,林婉的电话响了。
“我在你隔壁。”是苏可。
林婉想今天的事情怎么都赶在一起了,连忙说:“你过来啊。”
苏可不肯:“你过我这边来。”
林婉抬眼看一下董翼,发现他正看着她,目光颇为好奇,她加重语气对着电话说:“快来快来,我早说要介绍我男朋友给你认识!我谈恋爱,最好的朋友怎么可以不给参考意见?”
苏可那边明显噎了一下:“你这家伙!”
不一会她施施然走了过来。
董翼见到苏可的时候显得有点吃惊:“苏小姐?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苏可点点头:“上月雁城有个房地产界的会议,我有幸代表公司参加,当时天翔的黄总向您介绍过我。”
董翼笑了,和蔼称赞道:“苏小姐真是年轻有为,既然跟林婉是同学年纪应该差不多,这么快已经是公司栋梁了。”
林婉说:“咦,你们见过怎么不告诉我?”
苏可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小喇叭广播站啊?”
他们坐了一会,苏可对林婉说:“我那边还有人,待会要过去,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顺便帮我道个歉,说我晚点再过去好不好?”
林婉说:“你怎么不自己去?”
苏可说:“我去了就来不了了。”
林婉只好不乐意地起了身:“你就会使唤我,好像我是你的丫头。”
董翼看她离开,微微一笑:“苏小姐有事单独同我讲?”这么明显的把人支开,内中情景只怕也只有林婉体会不到。
苏可大大方方地说:“早知道董先生会猜到,或许您会觉得我冒昧,但的确是这么回事。”
董翼欠欠身:“林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洗耳恭听。”
这是苏可第一次近距离认真打量董翼,她忆起林婉最开始时的形容,说他气质清冷、平日爱着质料极好的黑色中式男装,因此显得额外与众不同,今天看来果然如此,心里不由得暗暗称赞,她也算是认得不少的男人,但有董翼这样不俗的气度、姿容的却不多见,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她想了想:“董先生只知道我和林婉是挚友,还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结交的吧?”
董翼摇摇头。
“我们那时进大学不久,系里组织户外拓展活动,其中有个项目是两公里溯溪。当时好像是九月底了,溪水已经很凉,很多女孩都受不了中途上了岸,别看我和林婉个头不大,但是在女生里面我们两个是走在最前面的。”苏可回忆着当时情景:“林婉一直在我前边一点,我怎么追都追不上,进学校的时候觉得她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没想到在野外挺勇敢的,让我心生佩服。我们走的那条路,水流湍急,到处都是长着青苔的石头,一不小心就会滑到,呵,她摔了可不止一跤……”
“快到终点的时候有一个小瀑布,大概有两米来高吧,当时林婉旁边有个男同学,把她顶了上去,我过去的时候那男孩已经走了,我只好叫她拉我一把。她趴在瀑布的石头上面伸手拉我,爬到一半,我明显感觉到她力气不够,就叫她快松手,谁知那傻子憋足了劲不肯松,僵了一会力气用完,我们两个一起滚了下来。我屁股着地,她是头朝下栽了下去,当时水那么急,岩石又锋利,如果不是我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