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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鸦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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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致眉头立皱,表情不悦。他瞟了常蕙心一眼,接着闭起眼睛抱紧她,意思是别管外头的人。
    外头的叩门声却仍不知趣的响起,谢致眼睛不睁,吼道:“都退下去,别吵!”
    那人仍在外头叩门,谢致烦得一跃而起,心道:今早的常乐怎么这般不知趣!
    常蕙心捏着谢致的手指,扯了扯,劝他切莫置气。她以眼神示意:没准常乐是好心来送早饭的?
    谢 致缓缓吐了口气,柔声道:“还真说不准是送早饭的。他们不知道你宿在这了,你先吃我的早饭,我让他们再做一份。”谢致说着就起身,常蕙心连忙将谢致的衣服 捡起来,要帮他穿上,谢致却道:“不用。”他只拿了外袍,随意往身上一披,带子都不系。谢致也不开门,直接走到窗前,推窗愠道:“常乐,再去准备一份早饭 来。”
    谢致声止,窗外的凉气吹进他心里,谢致瑟然打了一个寒颤。
    门外伫立的是皇帝。
    皇帝虽然站在门前,但目光已循声望过来,见谢致披头散发,胸脯都敞着,胸脯上还有点点绯色淡痕皇帝不由蹙眉。皇帝道:“三吴,朕来看你。”
    “皇、皇兄”谢致声音发颤,他的目光僵硬往房内移,去瞟常蕙心。见常蕙心也已冷了目光,表情严肃朝着谢致点了点头,半是戒备,半是凛冽。她快速将自己的衣衫拢做一团,抱入帐内,又将两侧的锦帐拉起,完全隐没在帐中。
    谢致回过神来,系袍整衣,隔着窗户,朗声对门外的谢景道:“皇兄稍后。”谢致理发挽髻,这才前去开门,开门前不忘回顾一眼,确认帐子掩得严严实实了,方才将门打开。
    谢致单膝跪下,拜道:“臣弟参见陛下。”
    “起来吧。”皇帝温声道,徐徐步入室内。一股美酒的醇香和事后的靡味混合着,扑面而来,皇帝不禁抬手在鼻下挥了挥,将这些暧。昧的味道驱散开。
    皇帝虽有重伤,但内力仍在,竖而细听,就能听见帐内还藏着一人。再一联系之前房内的嬉笑,谢致敞衣开窗皇帝自以为谢致藏着寻常娇娃,便不点破。
    谢致命人撤去chuang榻的时候,想着房内宽敞,顺道让仆人们把桌子椅子都搬走了。这会皇帝进来,寝房内连张桌椅都没有,谢致尴尬,指着地面道:“皇兄请坐。”
    皇帝心想他这个亲弟弟真是没规矩到一定程度了,皇帝气极反笑,正面朝着帐子,盘膝坐下,柔声道:“三吴,你也坐。”
    谢致盘膝在皇帝对面坐下,背对着帐子。
    皇帝的目光越过谢致肩头,瞧了一眼谢致身后的帐子,缓缓而笑。
    谢致警觉,又不敢太过表露,眼珠轻转,用余光去瞟帐子——还好,帐子仍掩得严严实实的。
    谢致低头,假装羞涩和尴尬:“臣弟不知皇兄会在清晨造访,实在疏礼,皇兄恕罪。”
    皇 帝无奈叹了口气,发现只剩下唯一一个亲人后,他对谢致格外宽容。皇帝道:“三吴,你也有二十好几了,一直不肯娶亲,亦不沾女色。我这个做哥哥的,担心了好 几次,这趟朕不是有意要撞见。”皇帝再次瞟了一眼帐子,道:“既然是你上了心的人,她出生低点就低点吧!只要不是什么女支子,朕都准许你将她纳做贵 妾。”
    谢致低着头,半响,沉声接话:“我要娶,就要娶她做正妻。”
    正妻?皇帝眼皮一挑,心想谢致最上心的,出身曾经能配做正妻的,不是苏虞溪么?莫非这帐内藏着的女子是苏虞溪?这、这,容桐还活着呢,谢致就在这里偷。人。妻子?!
    皇帝大惊,亦怀震怒。之前皇帝曾考虑过,谢致功高盖主,不妨做设计一出,让谢致夺同僚妻,使谢致功过半掺,亦能稳固皇帝的尊位。但这会,皇帝竟生出丝丝焦虑心,担心谢致因此遭受非议,甚至责难皇帝惴惴不安,不想让谢致因为这事丧命,令皇帝失去最后一位亲人。
    皇帝心情矛盾,不由得一拂袖子,斥道:“荒唐,你做的好事!”皇帝转念再一想,苏家的人尽被他杀了,斩草要除根,这苏虞溪留不得!皇帝目光变冷,森寒盯着帐子,谢致观察到皇帝的眸色变化,心头骤缩,轻声道:“皇兄”
    忽刮一阵大风,从谢致未关的窗户外吹进去,卷着片片雪花,落在皇帝和谢致的发髻上,身上。劲风呼啸,扇动着窗户,还一阵一阵往里吹,常蕙心虽然两手按紧了两片锦帐,带雪的风却依旧将帐面吹凹进去,豁出一条宽缝,接着帐面又鼓起来。
    皇帝清晰瞧见,帐幕内常蕙心的容颜。


☆、第55章 鸦鬓娇颜(十五)
  皇帝原本料准了;帐中藏的是苏虞溪。所以瞧见常蕙心的样貌;皇帝一冷,暂时没有反应过来;那种冰冷的神色仍然僵在脸上。
  渐渐的,皇帝有了反应,心波流动,眸色随之有了温度,先是一惊:常蕙心?
  帐内女子的容貌和常蕙心一模一样!
  须臾之间;帐内女子已经将帐子重新拉紧了;不复见其容颜。
  红穗紫帐;上头绣的花草;乍看一眼;各自成图。定睛细看,却能发现这些图案皆是由一根银线走下来,融会贯通。似一件事情,从过去走到现在。
  皇帝心上坠坠,明明有紧张和不安,却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上前缓缓拉开帐子。帐内女子避无可避,不得不任由皇帝注视。
  常蕙心心一横,索性扬起下巴,直接同皇帝对视。
  曾经的夫妻,后来的仇人,时隔十年,两人终以真容重逢,各自心绪万千。
  皇帝越注视女子的容颜,越觉得不安。这女子和常蕙心长得一模一样:鸦色的发鬓,看起来发质一如既往有些硬。眼角还是那般微微上挑,那是皇帝手指描摹时,最爱的弧度。面颊也仍是肉乎乎的,他以前最喜欢捏了。
  皇帝情不自禁漾开了嘴角。
  继而将笑意收敛,神情严肃。皇帝觉得不对:她不是常蕙心!
  不是谢景曾夜夜相对的枕边人,且不说死而复生这种事,是无稽之谈,根本不存在于世上单只论女子的神态,就不是皇帝所熟知的。
  在皇帝的记忆中,常蕙心是可亲的,有时候太过于随和平易,所以少了一份吸引力。她的眉毛总是弯弯带笑的,带着讨好相公的意味,所以令谢景生出一股厌烦感。每一日,她的眼眸里全是他,目光追着粘着他的动作,所以让皇帝觉得,他永远不会失去她。
  可是眼前的女子,帐内显露只一眼,皇帝就瞧见她高昂着下巴,以一种冰冷且有距离的姿态注视皇帝。她的眉眼分外淡漠,皇帝仔细观察了女子漂亮的眼睛,她的双眸里完全没有他。
  很奇怪呢,如果是苏妍妍做这种表情,皇帝会觉得苏妍妍高傲娇嗔,令他厌恶。可眼前的女子,皇帝却讨厌不起来,反倒觉得她比印象中的常蕙心添了许多高贵,而且她这么一冷漠,不说话了,以前那嘴巴不饶人的缺点也消失不见。还有,眼前肖似常蕙心的女子模样好生年轻,还有几分不自觉带出的媚态她的好处这么多,隐隐鼓动着皇帝的征服之心。
  皇帝觉得可笑:他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起了征服之心?当务之急,是弄清眼前似是故人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常蕙心呢?
  心中百感交集,现实只不过一瞬。皇帝迅速作出决定,决定试探一下,对谢致喝道:“此女何人?见到朕缘何不下跪,不知尊卑规矩!”
  谢致忙道:“皇兄恕罪。”谢致不知虚实,心中稍慌。他猜测皇帝多疑,现在应该还不能确认常蕙心的身份。谢致便编造道:“她是臣弟这次征讨北狄遇到的,就、就带了回来。”谢致压低脑袋,向常蕙心眨眼道:“这位是陛下,还不来参见。”
  女子本就是盘膝坐着,这会一弯腰便成下拜。谢致忽然想到,皇帝有可能因不能确认,正想一试常蕙心的声音千万不能让她开口!
  谢致忙补充道:“但此女天生哑口,发不出声,参拜时礼数不周,还望皇兄开恩。”谢致又道:“还请皇兄责罚臣弟,不要怪罪到她身上。”
  皇帝轻淡道:“只哑不聋,这倒是奇了。”
  皇帝蹲下来,伸出右手,以食指和中指触上常蕙心的下巴。方才明明已经看得很清晰了,这会却要故意再将她的下巴挑起,深深长看。
  皇帝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谢致忙笑着提醒道:“皇兄怕是还未记住,此女天生残缺,不得言语。”谢致替常蕙心答了:“她唤作阿细。”
  “阿细”皇帝笑着重复,移开了手,侧身询问谢致:“三吴,这女子你费了多大辛苦寻来?她和长得十分像啊,让朕忽忆故人。”皇帝故意言语含糊,假装出惆怅又迷茫的神色,叹道:“难怪朕几次着急你的婚事,询问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你都说没有。朕方才进来的时候还奇怪了,不过是金屋藏个娇娥,你之前怎么就不肯告诉朕呢?为什么要藏呢?唉,原来她长成这般容貌所以瞒着朕。”
  皇帝注视谢致,神情复杂:“三吴,之前你钟情于容卿的妻子,也是因为她的身段声音,肖像那个人吧。”皇帝深深长叹:“三吴,我万万未料到,你竟对自己的大嫂,存了那种心思。”
  谢致双膝屈跪,伏地磕头,后背出了涔涔冷汗:“皇兄恕罪,事情绝非皇兄想的那样,臣弟不敢逾矩,生出那样的心思。”
  谢致刚要解释,皇帝却继续道:“三吴,你说,你这样做朕现在都不知道是该心惊,难过,还是该生气,还是还是该拿你没办法。”谢景说着,用余光去观察帐内女子,见女子虽然面上故意露出怯色,目光却在偷偷瞟着谢景的右手。
  谢景心中笑了两声:呵呵。
  谢景有个少年时养成的习惯,愤怒难过的时候,就会将五指分开,绷直。这样一来,攥不成拳头,就不会与人干架了。这是谢景克制自己情绪,不让别人察觉愤怒的方法。这个小动作,只有常蕙心知道。在谢景生气的时候,他的发妻常蕙心,会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温柔捋他的手指,抚平他的怒气。
  谢景一提“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生气”,女子就本能地去观察他的右手。
  谢景心中一动:果然,她还是他的常蕙心。
  虽说荒谬,但谢景已能确定:常蕙心死而复生了!
  谢景警觉起来,十分害怕:她怎么会死而复生?她回来做什么?是不是要找他报仇?!
  下一瞬,谢景情绪却又变为钻心刺骨地巨痛。他伸了五指,常蕙心却不会再来捋他的手指,抚慰他的情绪此刻常蕙心观察他的右手,心心念念为的是谢致!为了谢致,常蕙心观察防备着谢景!
  之前的画面飞快在谢景脑海中闪过:房内男女的欢笑,谢致披着袍子敞着胸怀,他肌肤上的点点红痕,还有谢景进入房内后闻到的那股气味一切都昭示着,谢致和常蕙心做了什么,并且有多么激烈,多么旖旎!
  谢景脑海里不断浮现谢致和常蕙心在帐后的画面那么一两个瞬间,谢景竟替代了谢致的位置,颠倒缠。绵。真是奇了怪了,他以前又不是没碰过常蕙心,也没见这么大诱。惑
  谢景最佩服自己的是:在幻想的欢。爱中,他觉得较之自己,一定是谢致同常蕙心做得更好,常蕙心在谢致身。下,展现出谢景从未见过的妩媚和愉悦
  谢景快要被自己的想象逼崩溃了,愤怒、嫉妒、却又自卑他感觉一条毒蛇钻进了心,吞着他的肉,噬着他的骨。这条毒蛇从上钻到下,搅得他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全腐烂了,全被嫉妒和愤怒灼烧着曾经,听闻苏妍妍和苏铮有私,谢景愤怒之下,还能伸直五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会却不同了,谢景右手的五指蜷曲起来,他发现自己痛苦得克制不住。
  二十几年游移不定,弄不清楚的问题,到今时今刻,突然就明白了。谢景恍然大悟:较之苏妍妍,他更爱常蕙心。
  谢景心里理顺对常蕙心的爱,却也同时在理顺之前的事——这些事在谢景看来更重要,他心思聪敏迅速,稍做分析就明白了:之前的苏虞溪肯定是常蕙心扮的,李代桃僵,苏家,谢致,曾微和、甚至包括容桐这里头估计有错综复杂的阴谋不是一时半会能完全查清的。
  还有,常蕙心怎么死而复生的?还能容颜不老?她长生了?这也是个须深挖的蹊跷。
  但是可以肯定,谢致和常蕙心都有野心,都在对他谢景不利。
  谢景脑海中突然闪过谢济、苏妍妍的面貌,每个人都背叛他,谢致和常蕙心也不例外。
  一口血突然涌上谢景喉咙,刹时又从喉咙直逼进嘴里。满口腥荤,他差点呕出来。
  谢景紧要牙关,生生将腥血一点一点吞咽回肚子里。为了不让谢致和常蕙心发现,谢景的动作细微而不可察,舌头在口内逐一碾过,清除口内的血腥。
  谢景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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