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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面和花朵-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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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上路不相识
月黑凤高无帮凶
美眼呵丝莫勒丽
一人一个毛毛辫
其它众人怎么办
一人一个大头兵
…………
唱完,绕场子转了一周。在他转圈的时候,我们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呀。马上就要上吊了,马上就要去球了,马上就要见鬼去了,这个时候我们只是纠缠些过去的历史有什么用呢?我们把剩下的仅有的说没有马上就没有了的这点时间和精力用在过去的大而空的飘渺不定的风里云里用到自己和别人的纠缠上确实没有用在正地方还不如用在目前临死前理一个好发型更对我们有现实意义更使我们开心也使我们更有一个具体的追求更能摆脱刚才对历史和情感的勒索和你对不起我或我对不起你的这些说不清的东西呢。谁到底对不起谁呢?剃一个头和理一个发不就结了?任你奸似鬼,喝了老娘的洗脚水;任你拎不清,当了老娘的大头兵。我们相互抓着手互诉历史的衷肠,总没有哥儿俩一块让六指理一个同样的发型让我们一块去见上帝更干脆直接更能说明问题也更能了结我们的历史。尽管我们千差万别,尽管我们都有说不清的窝囊和委屈,但是我们相互看一看头型,不就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吗?不管生前我们有多么大的区别和分歧,现在我们往绳套里套的脖子和头型却是千篇一律和千人一面的;尽管我们生前看着谁都不顺眼,但我们临死的时候相互看着总算是顺眼和放心的。六指这个主意好,尽管他也像小刘儿一样几辈子没有好下水,就是这个好的主意恐怕也是他出于个人的动机和阴谋诡计现在倒是阴差阳错对大家和历史做出了共同的贡献。就是六指生前和以前有千般毛病,但他在临死之前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这贡献从本质上来讲并不亚于发明火药和指南针,我们还能不原谅和拥护他吗?谁临死之前考虑过自己的发型呢?你是如此地慌乱,你是如此地纠缠,你是如此地拎不清,你临死时痛苦的零碎和迸散并不是你的皮肉而是你的精神,而这样拖泥带水的所有误区和做法都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临终时忘了理一个好发型。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如果是单个人犯的处决,是什么发型你可以随心所欲,但如果是一批人犯在从容就义,你把他们剃成一个发型他们别的方面看起来千差万别但在头型上都一致为了这个一致他们灵魂上不是要温暖和集体得多吗?就说是一个冬天吧,现在大家相互抱在一起不是更暖和一些吗?看看你的头,一样;看看我的头,还是一样;相互摸摸头,嘿嘿一笑,我们也就从容地把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切都不看,我们就看我们的发型。同时几千个同样的发型充斥着一个刑场,我们看上去是不是也阵容庞大和更有气势一些呢?在六指担着剃头挑子在那里接着导演的要求转圈的时候,我们一下就想通了六指的提议觉得这对于我们目前的世界来说是最好的安排。这比昨天小刘儿给我们找到一个花朵价值要大得多。我们在赞成和欢呼六指的时候,我们又有些摒弃小刘儿;当然摒弃小刘儿并不是埋怨他的花朵,而是埋怨小刘儿在采花的同时,昨天包括历史上对我们发型的忽略。你与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年,从第一卷相处到第二卷,从第二卷延伸到现在的结局,你对我们考虑和琢磨了那么久,动了那么多心思和环心眼,为什么单单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发型呢?死到临头还没有考虑到现在还让一个剃头匠担着挑子来提醒我们一下弄得我们好象对这个全然不懂这不也是故意让我们丢人现眼吗?我们在欢呼一个新事物的本身就是对我们旧自身的否定,我们在承认六指的时候如果说我们在历史上也有疏忽和大意的话现在就把这种疏忽和大意转为愤怒一股脑倒在了小刘儿这个王八蛋头上。接着我们就用对六指的更加欢呼和拥护来表示我们对这种新事物的认同起码不是今天你提醒之后而是比这更早,我们早就和小刘儿弄不到一块了,我们早就注意到发型的问题了,我们早就是弟兄了,我们早就盼着你的到来我们好用一个共同的行动来表达我们的心声以达到彻底拋弃小刘儿的目的。临死前剃一个头真好,我们早就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过去我们不知道以前的愤怒和无名火是因为什么,我们认为那只是对过去的纠缠的愤怒,现在有了六指我们才知道,那不过是在内心中对临终发型的苦苦追寻的苦恼的外化罢了。或者说我们一直不知道是在寻找什么所以只好把愤怒转向到对过去的追究一切都非常复杂现在看到了剃头挑子终于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个追求也非常地外化和简单:无非就是理一个头。本来我们像汽球一样在空中飘,我们不知道自己的落脚点和着陆地到底在哪里,现在看到挑子和刀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么简单和轻松,说落下就落下了。一落就落到了亲人的怀抱,你的亲人洗了脸也洗了屁股在等着你呢。剃了这头青丝,也就是剃了人间的多少烦恼,我就可以轻松地上路了。六指,我们过去误会了你,你原是一个等到最后要救我们于水深火热和心狱之中的人。原来也非常简单,无非临死时让六指叔叔给剃个头罢了。六指叔叔,过去我们无意无意把你埋藏了那么多年,我们真把你看成了一个普通的剃头匠你在我们眼里可有可无和无足轻重,我们已经在脑子里给你画了对勾和画上了句号,认为你就这样无声无息和其它剃头匠一样要消声匿迹了,谁想在我们人生的这最后一刻,在我们马上就要上吊谁也再不能给你提供什么机会的时候,你担着挑子主动上场了在时间和机会的把握上倒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和韵味了呢?你用一个发型,像当年在迁徙路上用六指把黄河拉拢一样,现在又一次把历史和所有的人拉到了你的面前;过去你拉拢的是一条黄河,现在你拉拢的是我们的心。本来我们在集体自杀和上吊的时候已经心乱如麻,咆哮踢跳得像一头愤怒的驴,但是你却把这一头头愤世嫉俗的驴召唤和拉到你的面前,仅仅给它们刮了一下毛和剃了一下头,就把它们给安抚下来,让它们乖乖钻入你的圈套。六指叔叔,有你的!为了这个,我们真想在戏散之后请你到啤酒屋干一杯。这时六指已经边在那里兴高采烈地跳舞,边在筚头布上磨起了自己的剃刀。我们在台下也边随着六指的节拍试探地跳起了舞边跃跃欲试地向他伸出了自己的脑袋。所有的脑袋都跃跃欲试和探头探脑。所有的脑袋都兴高采烈和终于找到了一个归宿。你不是想让大海波涛中的你的船再找一个息憩的港湾你疲乏的脑袋想在临终再找一个温暖的怀抱吗?过去你没有找到,现在你找到了。它就是六指的剃头挑子和他那冒着蒸腾热汽的洗头筒。我们是一群迷路的羔羊,过去一直在寻找着头羊而不知道它的所在,现在知道了,它就在我们的眼前。我们欢呼雀跃,我们安静地听天由命地等着六指叔叔来给我们剪毛和给我们剃头。一排一排的羊排在那里,后边羊的头,挤在前边的羊屁股上。秩序井然,气氛静溢。我们脸上个个挂着微笑,我们用一种平常心来看待这个世界。当我们再一次把自己交给别人的时候,我们一下又轻松和不用自己操心了。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我们过去的一惯做法和愤怒心情,现在转眼之间就不见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爱谁谁,我们只要有一个理想的发型,天塌下来也不怕。日常和生前的几辈子大家高低不平和贫富不均,你是贵族叱咤风云了一辈子,我是贫民忍气吞声了一生,现在一个平等的头型就把大家赶进了洗澡堂子,一律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手持一朵花,理着共同的发型,几千人统一去上吊,如果坐在直升机上往下航拍,那是多么蔚为壮观的景象呀。女的都扎毛毛辫,男的都剃大头兵。毛毛辫我们见过,女人们把自己的头发一绺绺编在脑后挽一些红头绳──过去是毛毛辫的,现在保持;过去像冯.大美眼盘在头上的发髻,解开;像呵丝.温布尔炸在头上的先锋乱发,用水和唾沫给压服和理直;像前孬妗曲曲弯弯挽在脑后的鸡窝,拆散;像曹小娥过去是一根猪尾巴的,现在用水枪喷开用膨松剂给膨胀开……然后统一在头上重创毛毛辫。这个毛毛辫与平日和往常的毛毛辫还有不同,平日的毛毛辫是垂在脑后和耷拉在脖子下,现在不,一律往上扎,毛毛辫一律冲着天。虽然只是一个所指方向的改变,但这一个改变就使现在的毛毛辫在过去毛毛辫的基础上一下就出现了升华和本质上的不同。就像一道重彩放到生活中和放到舞台上是不一样的,就好象普通的一句话放到特定的语言环境里会出现它本来没有的歧意、爆炸和外延一样,本来毛毛辫往下茸拉和往上翘在日常生活中也就是一个风格的变化,一个像几条猪尾巴,一个像向天的多头羊角,但是当我们把它放到就要一排排整齐上吊的队伍中,向下茸拉和向上翘就不一样了。向下聋拉就什么也看不见毛毛辫扎了等于没扎,向上一翘就成了明显的特点和标志就生机勃勃怒发冲冠和英俊飘洒──从飞机上往下看,一排一排的小翘辫成了一种标志,就好象万里长城在地面上看也不见它在大地母亲的胸膛上高出多么一块和有多么地了不起,不就是一个砖墙吗?但是当你升到空中在卫星和月亮上往下看就不一样了,高空自动就把它们组合在了一起,这时我们讲的就不是长城的高度而是它的长度,本来它的特长和特点我们没有发现出来,现在我们纵着看而不是横着看就发现了。它是那么地逶迤如蛇和连绵不断。现在我们上吊之前的毛毛辫也是这样。一个毛毛辫,在我们六指叔叔手里显示出多么大的创造力呀。妇女们已经欢呼雀跃和奔走相告了。本来是毛毛辫的,还得重新梳理一遍,不是毛毛辫的,马上改成毛毛辫。当然这中间也出了一些小岔子,就是在故乡上吊的前一天,那个女地包天本来也是长发,宜于梳毛毛辫,但她一个普通的故乡妇女缺乏远见,就在上吊的前一天,她月经来潮心也来潮,一时来潮和激动,就毫无目的地把自己的长发改成了短发和挫上去的男孩头;当时她觉得这样的头型和自己的地包天嘴巴更加相配也更加青春,走在大街上也更加引人注目和鹤立鸡群;头发是女人的旗帜,现在我一下把这个旗帜给扯了,就留下你们有旗帜而我没有旗帜我不就显得更加地不同和有旗帜了吗?从当时看,她别出心裁的创造确实达到了目的,当她挫起短发好象头上没了头发一样出现在丽丽玛莲饭店的大堂时,她竟是那么地引人注目人们都为她鼓起掌来。但她也是头发短见识也短呀,她只想到了昨天,她想没想到今天和明天呢?现在到了绞刑梁上,当她看到现在时兴的是长发和毛毛辫就剩下自己是一个短发而无法再梳毛毛辫的时候,她一下就着了慌束手无策和张着大嘴在那里傻哭起来。这时还是多亏我们的六指啊,到底是我们故乡著名的剃头匠,这个时候他显得多么地胸怀宽阔和品质高尚,他的人格和职业魁力,一下就放出了夺目的光彩;这个时候他不是像一般人那样开始埋怨女地包天,开始为难和奚落她,你这是活该,谁让你提前剃掉呢?我也是爱莫能助──一般人到了这种时候都会这样,可找着和捞着一个为难别人和对手的机会,我要从里边找足找够奚落你的全部乐趣。就像猫捉到一个老鼠暂时不吃看着它在那里挣扎、痉挛和绝望一样。谁到了这时候,不充一下大头猫呢?也许放到平日,六指也会这么做;但是现在的六指已不是平常的六指了,现在的六指已不是混迹到我们中间的一个藏头藏脑的普通人,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超人和来给我们送葬、守灵临死之前还要给我们超度和给我们重创发型的圣人了。他是那么地慈祥和宽厚,他是那么地精力充沛和无求于人──现在都是我们求他而他没有任何求我们的地方;我们现在是如此地不平等,他和我们完全不存在嫉妒和竞争,所以他一下就好心眼胸怀变得跟大海一样广阔了。他没有必要和我们计较什么。他心中自有雄兵百万。不用我们给人家再添什么了,再添就是给人家添腻歪了。他不过就是微笑着看我们在那里进行丑恶和丑陋表演罢了。我们还不自知。所以当女地包天在那里哭天抢地和像老鼠一样在地上乱爬,为了自己的短发而不是长发无法像她人一样扎起冲天的毛毛辫过去是痛不欲生现在就是痛不欲死的时候,当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六指包天的嘴唇在那里哆嚎着说──本来她和六指也是平辈现在主动就降了一辈:
「六指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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