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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面和花朵-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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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我已经可以代表吕桂花的时候,这时我手握着电话摇把对这电话的内容就有些计较和注意了。为打这个电话我和其它捣子们不共戴天,现在可以打这个电话了我和其它捣子们又利益一致了。因为接电话的不是别人呀,而是牛三斤;电话的内容就是问他你最近还回来不回来呢?发话人就是我们大家的吕桂花──还要通过我的嘴说出来。这个时候我对接电话的牛三斤是多么地嫉妒、羡慕和仇恨呀。而那些没有打上电话的捣子们现在还蒙在鼓里不明真相地在嫉妒我的打电话呢。这时我却委屈地在替大家着想了。如果电话打通了,牛三斤答应回来,我们这群小捣子晚上怎么办呢?过去吕桂花没有嫁过来的时候,我们的晚上本来也度过得非常有趣,可以玩摸瞎,可以玩藏人,可以接煤车和可以相互扮演三矿的老马……玩得是多么地投入和忘我呀,不到夜深人静三星偏西村中寂静极了只是远方传来几声孤立无援的狗叫我们是不回家的──当然有时狗还没叫,我们的爹娘就在那里叫了,用恶毒的叫骂拆散了我们的游戏,我们只好扫兴地臊眉耷眼地分手回家──这时我们心中对不懂事的爹娘埋藏着多么大的仇恨呀。但是等花嫂吕桂花嫁过来之后,我们这群小捣子的一如既往的夜生活一下就被打破了。过去玩起来觉得特别有趣的游戏,现在马上变得无聊和乏味,显得有些无力,有些夸张和儿戏,我们从心里对摸瞎、捉人、三矿和老马再也提不起劲头,因为我们再在那里摸和捉,扮和演,也没有花嫂吕桂花的新房更能吸引我们呀,再摸和再捉我们也摸不着月经带和粉红色的乳罩,再扮演和再演我们也没有搂着吕桂花那妖娆可触的苗条的身和触到她那甜馨的口更加真切。过去的一切游戏马上土崩瓦解和烟消云散,而吕桂花屋里夜晚的灯光成了我们这些冲动莽撞的少年在茫茫黑夜里唯一的一盏航灯。我们向往你的屋子,吕桂花,就是30年后我们想起来也是这样。虽然现在想起来你的屋子已经坍塌和破败,当时你用的还是廉价的化学梳子,记得你新房的屋顶贴满了报纸,报纸上到处是毛主席语录,你用的化妆品也就是70年代的乡村香脂和胰子,但那一切一切,都是我们开始认识这个世界上女性的唯一的标志。你是我们对于这个复杂世界开始觉悟的第一课堂和识字课本。为了给你打电话我可以不到镇上的另一所学校去上课,但是如果谁晚上不让我到你屋里去,我马上就可以跟他拼了。我有几天因为赌气没有到你那里去,当我赌到第七天的时候,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煎熬不下去了──我能坚持七天已经是一个奇迹──就又灰溜溜地回到了你身边。──它甚至憋得我变声期都提前了。──1969的吕桂花的新房,是我们一群捣子由少年到成年的过渡驿站──如果世界上有谁缺少这样一个过渡,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成熟呢?这是我们的黄埔军校和西点军校。吕桂花是这个军校十分出色的教员。当白石头30年之后碰着人还给谁叫老师的时候,你们认为那真是在叫你们呢?如果有谁这么傻乎乎地答应下来,那他就真的是一个傻冒,因为白石头这时叫的根本不是你;表面是你,其实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已经飞回到1969年的吕桂花身边。他触景生情随便说了那么一句,你就当真了?你果然从此就电话不断地真的认为你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傻冒,当他拿起电话的时候,他从心里愤怒地喊了这么一嗓子。──1969年的一天晚上,在吕桂花新房里那扑闪扑闪的煤油灯下──在我们一群捣子的一再纠缠中──吕桂花终于把她的月经带给我们拿了出来──这时你们惊喜的吶喊戛然而止,一条条嗓子全部憋在了那里。你们受不了这突然的刺激和新奇──你本来还想在那里翻来倒去地细细品味和把玩呢,但是已经被另外的小捣子给抢了过去。──最后吕桂花一把将它夺过来藏到了屁股底下: 
  「不要看了,别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 
  你还记得一个小捣子在那里意犹未尽地问:  「那上边还有一点血印呢,那是谁的呢?」 
  19岁的吕桂花「扑哧」一笑,接着打了那捣子一掌──你这时低头和抬头的动作划出的曲线,又是多么让人心旌飞扬啊。我们多么想上去轻轻地搂着你,用我们11岁的年龄来呵护你19岁的容貌和神情呀。也许是看到了我们的温情而不仅仅是邪念,记得她这时轻轻地补充说: 
  「那大概就是我的吧。」 
  我们的欢乐无穷无尽,我们的夜晚浮想连翩,我们的生活一下就充满了期盼和等侍,我们白天在镇里上学的时候,我们心里却盼望着夜晚。30年后想起来,它在我们的人生旅程上,也是一段最昂扬饱满的日子。哪里像30年后的日子越过越无聊和越活越没劲呢。没来吕桂花,我们每天等侍的是三矿和老马;有了吕桂花,三矿和老马对于我们简直就是欺骗──不但欺骗了我们的现在,也欺骗了我们过去的每一天;如果吕桂花永远没来,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觉醒一辈子就和老马糊里胡涂搅和在一起了;但是现在吕桂花来了,世界在我们面前就拉开了新的波澜壮阔的一幕。在新的感召下我们甚至活的都单纯了,我们都割断了我们和世界的其它联系,我们就是我们,我们就是这么欢乐的一群。而在这个时候,我们还要给吕桂花的另一联系说起来按着社会和人文规定比我们还要重要比我们还应该在她心里占更大比重的的牛三斤打什么电话吗?还要在电话里问他最近回来不回来吗?你最好一辈子不要回来。这个电话最好一辈子不打。就是打也永远打不通。摇把已经断了。世界上所有的电话都出了故障。所以最后当吕大那个老杂毛横插一杠子吕桂花也就随着她爹爹背着包袱开始一天一趟在新修的柏油马路上赶城告状和牛三斤离婚的时候,我们一方面因为这场风波和离婚我们再也见不到吕桂花而伤心,同时我们也对这时的牛三斤有一种恶毒的快意呢。让你当初接了电话回来!让你当时在我们中间横插一杠!──你可知什么时候你从百里之外的五矿回来,对于我们这群小捣子来说,就是黑色的星期五和阴雨连绵的发霉天呢──似乎永远也熬不出头来了。你把晚上──而且名正言顺──占住了,我们晚上到哪里去呢?操你娘的。这时就是大家打起精神重新拾起过去的藏人和老马的游戏,一切也玩得差强人意动不动就有人发火,所有的藏人和老马游戏的乐趣现在都变成了一种折磨。也许不玩还好一些呢。这时大家聚在一起,倒是相互发现了我们的共同尴尬。由于这种发现,我们又拙劣地产生了伪装。越是玩得无趣,越有人高声在那里说: 
  「这有什么呀,这样玩也挺好!」 
  「反正我是玩得挺开心的!」 
  「我觉得比去吕桂花那里还要痛快呢!」 
  「吕桂花那里有什么呀,月经带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想她也再拿不出别的新东西了!」 
  「还是玩藏人和老马要痛快一些!」 
  …… 
  但是大家终于玩不下去了。这时大家连相互愤怒和掩饰的毅力都没有了。如果现在不草草收场,接着大家肯定会为了共同的痛苦而抱头痛哭──这样第二天还怎么见面呢?仅仅为了保持这点相互的尊严,大家开始没话找话地找托词: 
  「今天有点累了。」 
  「俺爹今天特别不是东西,还等我回家圈狗呢。你说一条狗,谁圈不是圈呢?为什么天天非等我呢?」 
  ──但你在吕桂花家里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说过有狗等着你和非等着你去圈不可呢?于是大家顺坡下驴地说: 
  「今天就散了吧。」 
  ……  于是就散了。但在散的时候,大家却有一个共同的藏在心里的痛楚和瘀垒没有说出来,那就是:  现在吕桂花和牛三斤在干什么呢? 
  幸好牛三斤每次回来只在家里呆三四天,这使我们对生活和灾难还有一个终于会结束的期盼。三四天之中大家闷闷不乐,但是在心里却共同期盼着这三四天快一点过去──从大家脸上一天比一天露出喜庆和掩饰不住的期侍就可以看出来──我们知道那共同的欢乐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了。有时黑色的日子突然加长,这次牛三斤回来不是住三四天,而是五矿一下放了假,他要在家里住上半个月,等大家再见面的时候,大家终于连掩饰都忘记了,一个个开始露出绝望的神色──大家共同跌到黑色的深渊。30年之后我都不知道那15天我们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我们为什么没有在半个月之中像海豚一样集体自杀,将自己的尸体集体地拋扔到岸上──你不能不佩服我们的毅力。──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当时我们并没有这种毅力,我们只是坚持了12天,到了第13天,我们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共同爆发了。已经到了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的地步了。于是我们在一个晚上可怜地做了两节藏人和老马的游戏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一齐停下来了,接着我们该怎么办?还这么明知故犯地折磨自己下去吗?这时一个大胆的捣子我记得好象是牛来发的儿子小猪蛋怯生生地试探着──本来小猪蛋也是一个英雄八面和动不动就要挥镰刀和割肠子的主儿呀──这时也怯生生和试探地问: 
  「要不咱去吕桂花家看一眼。」 
  听到这个提议,大家从心眼里一齐欢呼和响应:「对,到吕桂花家去看一眼,看看她在干什么呢!」 
  「反正我们好多天没到她那里去了!」 
  这时又有人老成持重地说:「就是现在去,我们也是去看牛三斤表哥,也是好长时间不见了。倒不一定非去看吕桂花!」 
  这个自我安慰和自我欺骗的理由一下又说服了大家,帮助大家克服了潜在的心理障碍──真是一举两得,真是一个重大的理论贡献,于是大家纷纷说: 
  「就是。」 
  「咱们就是去看牛三斤表哥,谁说去看吕桂花呢?」 
  …… 
  于是大家第一次在牛三斤表哥从五矿回来的日子里,开始一跃而起和欢呼雀跃地来到了吕桂花的新房。我已经忘记了当我们走进新房时牛三斤和吕桂花正在干什么,只是觉得当牛三斤不在的时候我们觉得新房的空间还是挺大的,装下我们这些捣子绰绰有余;现在由于牛三斤表哥的存在,等我们十来个捣子一进屋,屋子马上就被填满了房间里显得一点空余都没有。记得当时牛三斤表哥还是像平常一样严肃,对于我们的到来既没有欢迎,,也没有谴责,就那么沉默地在床前站着──记得当时他仍带着一顶火车头帽子──30年后想,你在屋里还带什么帽子呢?──于是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我们也就是在那里干站着,平时所有的欢乐和肆无忌惮,现在都变成了老老实实和默守陈规。甚至一下我们变得有些腼腆和有礼貌了,小猪蛋乍着胆子在那里说: 
  「听说三斤哥回来了,我们来看看。」 
  大家马上像应声虫一样随声附和: 
  「就是。我们来看看。」 
  接着大家还拙劣地装出大人的样子在那里问: 
  「五矿最近怎么样?」 
  「炭块还是那么大吗?」 
  「你说我们这里的人,怎么一拉煤就去三矿而不去五矿呢?」 
  「三斤哥,你像三矿的老马一样在五矿过磅秤吗?」 
  「那样的地磅,一下能过多少斤?」 
  「听说要提你当保管员呢!」 
  「吃饭还得拿饭盒吗?」 
  …… 
  当时牛三斤答的什么我也已经忘记了。只是记得面对我们的提问,他更加严肃──于是这次不见他还好一些,自见他这一面,今后在街上和他对面走过来,对于该不该跟他打招呼,我在心里就更加发怵、紧张和拿不定主意了。于是在不长的时间里,我们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都说了,这时我们连和吕桂花搭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找到,就低眉顺眼和臊眉耷眼地灰溜溜地退出了吕桂花的新房。边出门还边自我解嘲地说: 
  「不要送了,不要送了。」 
  出了门我们集体半天哑口无言。倒是临出门的时候,吕桂花在房里喊了一句: 
  「以后有空还来玩!」 
  才给了我们一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既然牛三斤回来是这样一种结果,现在我们还要摇起电话问他回来不回来这样问的本身不也起着催他回来的作用吗?我拿起那摇把电话,第一次像大人一样在那里犯了深思和考虑──你说吕桂花对于我们的成长起到了多么无微不至和细微末节的作用呀,一个电话的重托,就使我考虑起问题第一次不是从枝节而是从大局出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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