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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才不好意思地笑着爬起来,拍打着腿上的土。这时你又恬着脸对身边一个姐姐说:
「呆会开篝火晚会时,咱们两个跳一个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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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密。仅供圈内参考,请勿外传
小麻子在资产阶级大会上的报告(部分)
(注:这并非小刘儿在山梁上看到的报告摘要。按照内外有别的精神,凡是牵涉到事情的实质、核心和事情的下半截,已经在摘要中给删去了。所以直到现在,小刘儿还蒙在鼓里呢,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其实真相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呢。)
* 小刘儿问题的定性:小刘儿目前的问题和处境都很严重。先是被刘老孬和瞎鹿给拋弃了,后来又被我们撮到了山梁上,成了一个爹也不疼娘也不爱的癞皮狗──连沙皮狗都不是。但正因为这样,他也就成了一个社会弃儿让我们感到他有些可怜呢。事情的程序是:先有刘老孬对他的拋弃,才有了他对我们的投诚。如果是别人拋弃他,一条浑身已经长满疥疮于是被主人拋弃的癞皮狗,我们也会拒之门外;但正因为是刘老孬拋弃的──刘老孬算一个什么东西?他能有什么目光?说不定小刘儿倒是因祸得福──刘老孬看着是疥疮,说不定我倒看着是一朵朵初绽的梅花呢;他看着是一条癞皮狗,我拿到早市和狗市上说不定就能卖一个大价钱呢;他懂什么狗!他看着是敌我矛盾,我倒要按着人民内部矛盾的思路去考虑呢。相反,假如刘老孬说他是一朵梅花,我倒看着是一堆大粪呢,也就没有现在我们对他的挽救了。
* 小刘儿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除了笨一些,虚荣一些,人一多爱上杆子,当着别人的女孩子,爱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藉以发泄他在性和别的方面的压抑,弄大家都很尴尬,弄得人家女孩子急也不是,不急也不是,别的倒不见有什么大毛病。我曾经从善意和引导的角度开导过他:
「你的这些小聪明都没有错,你的这些玩笑也没有错。谁不是这么想的?你的勇敢精神,倒是使人钦佩。但是你忘了一点,你把这聪明用错了时间和地点。说你入贵族的圈子时间太短,你还不服气,现在看出来了吧?所有贵族中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她们的心都是野的。你开的那些玩笑,都没有错,她们比你还爱听。但你说错了地方。你不懂辩证法,她们越是心野,越要做出良家妇女的样子。特别是当着自己的男人。妓女也不想把自己打扮成妓女呀,她总说自己要从良。真让她从良,嫁给一个剃头匠,她又不甘日常的寂寞生活,开始怀念过去的花天酒地的青楼生涯。自己的青春,毕竟是在那里度过的。这时的回忆,这带有很大的伤感成分了。谁说婊子无情呢?回忆的时候就有情了。──这样比较起来,倒是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些女孩子,还显得更清纯一些哩。但这些都被你忽略了。你要是换个只有你们两人的暗屋子里来说这个,她说不定倒捂着脸在那里「嘀嘀」地笑呢。说不定她还嫌你说得不过瘾呢。谁不知道女人比男人来得慢,更比男人爱听风话呢。你就是一个不合时宜。该聪明的时候,你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你倒冒出水来了。你要注意呢!……」
等等。我们毕竟是打小的朋友。我不忍心他这样堕落下去,烂下去。一个人活着烂掉他的心,比他死后烂掉他的尸首还要快呢。当然,当着我的面,他都听了,红着脸在那里点头。但过后就不行了。一到人多的地方,一见女人,他的老毛病就又犯了。他也是难改哩。但话说回来,这也够不上什么大毛病。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一见女人这么感兴趣,说明他不是同性关系呢。从我们的角度,他不懂事,人多的场合,我们不带他去就是了。我总是这么一个观点,不能把小刘儿看成是一个坏人,就不可救药了。有那么严重吗?说这个话的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他是我打小的朋友,再这么穷追不舍,矛头是对准谁,再联想起上一届资产阶级代表大会时有人煽阴风点鬼火的情形,不就昭然若揭了吗?我的意见,小刘儿有毛病归有毛病,但在这次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行动中,他还是可以用的。他的毛病和我们的智能比起来,算得个什么呢?派不了大用场,可以派个小用场嘛。当个联络员、通信员,发给他一个BP机,有什么事情呼他,来回给我们跑一趟;再不行当个茶水工,来回递一递毛巾把,这总是可以的吧?不能赶尽杀绝。不能让一个有毛病但有时显得也很可爱的朋友就这么上吊。毛病是什么?毛病的背面,就是可爱哩。如果大家都是一些十全十美的人,没点岔子和错误让我们纠正,个个严肃,人人正经,男女授受不亲,那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大家岂不都要上吊了吗?我们就把他当成猴子收留下来吧。看似是收留他,其实也是收留我们大家。这个主我还是可以做的。将来猴子出了彩笑话是大家的,出了问题是我的,这行了吧?
这是主线。这是定调子。用还是用,至于怎么用,我们还可以再讨论。不是我袒护我的乡亲,小刘儿毕竟是沾了贵族圈子的人,对待他和对待一般人,还是应该有一个区别和界限。他在写字的艺人中间,还是有一点影响的嘛。不承认这一点,就不是起码的唯物主义。对待六指,我怎么就不袒护呢?这不一下就说明问题了?这个问题说明白了,接着我再说第二个问题。……
* 说第二个问题的时候,我知道马上就会有人攻击我。你现在在这里红口白牙(这词用得多么性感)地说白话,你这是针对谁呢?我们并没有怎么小刘儿,小刘儿与我们素昧平生,你刚才也说,他刚入贵族圈子不久,我们与他连一根烟的交情还没有,不是今天你说他,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你这些话是甩给谁听呢?哪一句扯得着我们的淡和连得着我们的筋呢?我们倒不明白了!世界上的人如同林子里的鸟一样,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贵族圈子的界限和界线是什么?就是那些趴在我们周身和周围的虱子,密密麻麻在那里圈出的一条线。远看是一条线,近看是一圈密密麻麻在那里上下滚动和相互打架的虱子。这样的虱子,多一个少一个,并不能影响我们在圈内的正常生活。我们穿著洁白的绅士装、叼着雪茄、打高尔夫和搞关系还来不及,谁有功夫去抓圈缘上这么只小虱子?你抓得过来吗?麻子,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今天我们才知道,你也是个抓小不抓大的人哪。说到底,所谓小刘儿目前的处境,跟我们并没有关系,那是你本人继刘老孬之后把他从丽丽玛莲大酒店给撮出来的──你说现在收留他你可以做主,当初把他撮出去不也是你做的主吗?──现在你后悔了,内心有愧了,又把我们拿出来垫背是不是?这一招何其毒也!你刚才还说我们点鬼火煽阴风不够朋友,你来这一手够朋友吗?──这是你们要对我说的话,对吧?这也不算什么能为。看着事情没有什么指望了,你们就这么一边倒了,对吧?宁肯站在敌人的一边,也不能让持不同政见的朋友们得势,这就是我们习惯的为人;把朋友出卖给敌人,看他在那里吊着被打,我们在这里欢呼自己的队伍里少了一个对立面,攘外必先安内,对吧?你们这些花花肠子,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以前这样的例子还少吗?怎么又把过去玩过的套路,如数地搬出来了?搬出来我也不怕,那也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要玩火,我警告过多少人,就是不听。至于当初我把小刘儿从酒店或我的办公室撮了出去,我想小刘儿不会介意──现在他刚从监狱里被放出来,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里还有脑子考虑翻案呢?他的态度一定是:别说我不考虑错和不错的关系,就是考虑,也只能说是娘打错了孩子,孩子还能说什么呢?就从此不叫娘了不成?打了他,他反要认我做干爹,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倒是我不赞成搞庸俗的那一套。我是讲究工作方法的。我现在是不会给小刘儿解释的,免得长他的娇气。但等过了这一段,在一个适当的场合和时间,我还是要向小刘儿说明真相的。我那次把人撮出去──事后我可以明确地说,──我也不怕得罪谁,并不是针对小刘儿的;当时跟小刘儿一块被撮出去的,并不是小刘儿一个人嘛。我是针对另一个人的。无非借这个场合,用的是一种手段而已。就好象枪毙人找人陪绑一样,一方面对小刘儿是一个教育,另一方面对被枪毙者那个灰孙子六指也人情一些,使他在临死之前,不至于感到孤单。他也毕竟一个月一次,跟了我那么长时间。我是讲仁义的。后来果然证明,六指倒没有多大痛苦,在山梁上发了一通牢骚,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故乡该干嘛干嘛去了,倒是这个陪绑的没有经验,本来与自己无关,却非要死要活地上吊明志。一个麻烦事,一个棘手事,一个本来要使人落泪和给人炒鱿鱼的悲剧,就这么借小刘儿之身,变成了一出喜剧。什么是工作方法。这就是工作方法。什么是软刀子杀人?这就是软刀子杀人。还记得我在玛莲饭店刚醒之时说过什么吗?就是两句诗。虽然现在已经不是诗的时代,但我在此情此景还是用它抒发了我的情感。
大梦谁先觉
平生我自知
……
这说明什么,说明一切早有安排,一切都在我运筹帷幄之中。
* 关于为什么要借小刘儿之身来除掉六指。现在我可以明确说了,我早就这种感觉,我与剃头匠六指的蜜月关系,已经濒临死亡了。只是他还没有觉出来,我和我头上的蛇,有时月夜之下一起谈心,都明确地共同地感到了这一点。不是一般的拌嘴,而是整个婚姻都无可挽回了。彻底完了。但我是一个尊敬历史的人,直到现在还承认,六指是一个可爱的人。他直到上刑场之时,还蒙在鼓里呢,还固执地认为我头上的蛇,是他培养的,是他的好朋友和情报员。错了,六指,你真是天真得可爱,你就不想一想,你跟蛇一个月才见一次面,而我呢?是日日夜夜。虽然在一起呆得时间长了双方会起腻,相互烦躁,就好象再好的老婆,日日夜夜在一起,想着还是不如一个妓女,还是要逛妓院一样;再不就找个情儿,养个外宅,偷空跟她在一起呆一呆,因为时间有限,一见面就抱在怀里,觉得像个宝贝;后来东窗事发,有了一个大家考察和比较的机会;这时大家冷眼看去,怎么那个外宅,还不如家中那位更出色更有性感呢。这就是熟悉和陌生的区别。这时的大家,又把他家里,当作自己的外宅去评论了。说穿了,世界上从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世界上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我觉得在我们资产阶级的委员会中,如果大家都明白了这样一个简单又复杂的道理,何愁我们将来接管不了这个天下呢?但这只是事物的一个方面。蛇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屋里人,对于六指呢,就好象是一个外宅。一个月才见一次面,还不是外宅吗?从客观上看,情形对六指倒是有利。但世界上也往往存在这种情况,有利的形势和主动的恢复,往往存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这个蛇时间一长,我可以偷梁换柱嘛,我可以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嘛。他只知道我头上的蛇是他的情报员,不知道就是这同一个蛇,还在为我做着反情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六指的小脑子所没想到的。一个出类拔萃的大资产阶级,还斗不过一个剃头匠吗?这就是六指死无葬身之地的关键所在。一个剃头匠,好好剃你的头,安分守已地活着,多好;为什么非要往政治、经济、贵族、大资产阶级的漩涡里钻呢?这不是飞蛾扑火吗?再说,我对他的头型和头发里的蛇们,也像娶到家里的老婆一样,早就心烦和厌恶了,我早想将这发型改一改了。不说我,就是在我身边工作的一帮姐姐们,一开始见到这种头型,还感到意外,但时间一长,也有些不耐烦哩:就这么永远下去了吗?麻子就再没有一点活力了吗?烦不烦哪?俗不俗哇?日子就这么越过越旧、越过越淡、越过越没劲了吗?就是这么一个严肃和不可回避的问题,摆在了你的面前。你该说了,把六指开了不就得了?改个头型不就是了?这是一般市井小民说话的口气。市井小民这么做可以,但我们这些人这么去做就不行了,就会因此引起社会的动荡和混乱。像我这样的大人物,日常生活并不是那么自由呢。看着是一个日常爱好和生活细节,但往往这种爱好并不属于你个人呢──身处高位有什么好!──马上就转化成对于社会的一种提倡。历史上这种例子还少吗?皇上爱斗鸡,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