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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感到极度地兴奋,都一个个将大棒举了起来。
「果真强暴?」
「当真强暴?」
几个中外的小流氓,只来得及说出一句: 「大老爷,小的们实在冤枉……」
就吓得晕了过去。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不知圣女又出于什么考虑,这时的京剧念腔又转了调子和转了词,她接着唱道: 「……未遂。」
「什么,未遂?」
众人一下就泄了气。于是,流氓都溜走了,大家围着一个未遂的女人也觉得没有意思,大家也就散了。只是听说第二天在对中外流氓罚款的分成上,脏人韩和女地包天的律师又相互起了龌龊,这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暂且撂下不提。我们想说的是,当时这件事的本身,在打麦场上也没有引起更大的混乱。大家看了一个热闹,接着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反倒感到无趣。虽然有的历史插曲改变了历史的写法,历史的偶然改变了历史的必然,但是这个插曲就是一个插曲,什么也没有改变。事情过去之后,一切都无影无踪,连点历史的痕迹都没留下。几个无聊娘们,沈姓小寡妇、卡尔.莫勒丽、曹小娥、呵丝.温布尔,已经在那里开辟另一个话题,很快就投入进去。可见这个事情没有在人们心中引起更大的波澜。卡尔.莫勒丽在那里叙说一个欧洲娘们和另一个欧洲娘们在几天之前闹着一个伟大别扭──现在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这两个欧洲娘们一个是俺孬妗,另一个就是她本人。卡尔.莫勒丽愤怒地说:怎么两个都是欧洲娘们呢?如果有一个是亚洲娘们哪怕是非洲娘们也好哇。虽然我也是欧洲娘们,但是我讨厌这些人。十五六岁少女时看着还可以。鹅蛋脸,大眼睛,白皮肤,胳膊上有黄黄的嫩毛,头上盘着发髻,身上穿著长裙,怀里抱着一个打破的水罐;但一结婚生了孩子就不行了。身体变胖了,渐渐像一个水桶,皮肤的颗粒也变粗了,下巴上的肉也嘟噜出来了,吐出来的痰,都变浓变黄了;就是身上的狐臭,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更浓烈更呛人一些。我虽然现在是欧洲娘们,但在20多年之前,我却是一个南美儿童呢!我的历史你们都了解吗?其它中外娘们都异口同声地答:了解!这时前孬妗的魂灵也飘荡过来,加在这些娘们之中听闲话。这个头上爬满虱子的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故乡农妇,听了这些上辈子闻所未闻的话题,呆在那里嘴都张大了。本来她不准备在这个圈子停留太长时间,打麦场上那么多人圈子,那么多话题,她为了复仇──几十年之前对故乡和孬舅的仇恨,她想到处多听一听,多掌握一些材料和断箭。但听到卡尔.莫勒丽的一席话,她就将四处飘荡的灵魂暂时停泊在这里。她把这里当做暂时避风的港湾。虽然她这时改了装束。穿著通红的旗袍,脸蛋上贴一个花黄,但头上仍爬满虱子这一特征,并没有改变。不改变不是俺妗改变不了,不是用灭虱灵消灭不了这些通体透红的小动物,而是有谁知道俺妗一个人时候日常的孤独和她等候的表情呢?这些小动物,也像现孬妗或卡尔.莫勒丽这些贵妇人养的宠物和哈巴狗一样,是让它们和人做一个伴罢了。于是这些嫩红的小虱子,就不是一般的虱子了。我们就得对它们刮目相看和见面时向它们抬一抬帽檐了。它们就是俺妗的一部分。谁如果反对它们,就是反对俺的前孬妗了──她的一串虱子,现在就耷拉在她脑门前的一绺卷发上,如同一串通红透体的珍珠。当然,俺前孬妗所以在这里停留下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听到人群中在议论俺的现孬妗。于是就让她的车和船剎了闸和拋了锚。加入时甚至还说:你们该怎么说还怎么说,我就是随便听听,我来时只带着耳朵,并没带嘴,我不会在这种时候随便表什么态。前孬妗拿出这样的姿态和气概。几个中外混杂的娘们,也为一个在历史上受过冤屈的鬼魂的态度给感动了,没有因为外人对一个既定圈子和氛围的加入使谈话的气氛和情绪受到影响。卡尔.莫勒丽该怎么说,还怎么说。但到真说起来,就好象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一样,没说之前就像没到一个地方去之前一样,大家的期望值过高,真到说出来和到了那个地方,感觉也没什么呀。这时我们才知道,不是这里和这个话里没有什么,而是我们在听到和到之前,把这个世界给估计高了。我们在想象中,还有许多大而不当和不着边际的东西呢。卡尔.莫勒丽和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领导人俺孬妗冯.大美眼的伟大别扭,一说出来──初听起来,真没有什么,连在一边旁听的前孬妗都有些失望了:两人纯粹因为在一个月之中那特殊的几天,是用一个卫生棉条好呢,还是干脆用我们故乡的骑马蹲裆布好呢?正好前几天她们两个都来了。争论和别扭,就在这里。最后两人也没有统一,现孬妗用了骑马蹲裆布,莫勒丽用了卫生棉条。现在拿出来让大家评理。欧洲容易产生一些认真和小题大作的人哪。照大家的评判,两人各有各的道理,从原则上说,是现孬妗说得对,还是领导有水平──既然到了这里,一切都不能拿欧洲标准了,就得入乡随俗,不能再用欧洲的棉条或粘条了,就得用家乡的骑马蹲裆布。什么是骑马蹲裆布呢?就是用一条又臭又长的弃而不用的女人裹脚布,撒上热热的刚出炉的灶灰,横七竖八缠在大腿上,「当当」地在街上走。试验一下新生事物嘛,人家中国的农村妇女,几千年不都是这样兵来将挡和水来土屯吗?就是不从入乡随俗的角度,单从好玩的角度出发,你也可以试一下嘛!为什么非一棒子打死呢?从大局出发和大处着眼,现孬妗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中外的妇女们听后都点了点头。现孬妗得到鼓励,就更加来劲和更加精神了,她接着说,就是不从这个你们肯定和认可的角度看,就是不从骑马蹲裆布和热灰的角度看,单从欧洲卫生棉条的角度看,这个卫生棉条,也是用不得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冯.大美眼转着脑袋看着众人,知道卫生棉条是一种什么形象吗?卫生棉条可有一种男性的象征哩。卫生规定特殊期间男女不准接触,既然不准接触,你为什么还用这样一个东西呢?当然现在又有新的理论说那种时候可以接触而且越接触越好,似乎用它也没有什么,其实这种貌似没有什么的理论恰恰在实践中是最害人的哩。它看上去没有什么,小的方面的问题解决了;但恰恰是这种小的方面的放心,影响了大的原则问题的分野,它使我们一下忘记了我们现在的身份。我们是干什么来了?我们是以什么身份到这故乡的?我们不是别人,我们不能混同于一般的老百姓,我们是一帮有觉悟有组织有纪律的同性关系者。在这种情况下,你再用它,可就混淆了是非和大是大非的界限喽。你就是我们同性关系的异己分子喽。你就要犯大错误了。不说你犯这样错误该如何给你定性,就是不给你定性──这时定性不定性还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你已经用了──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也不能因为你这一颗老鼠屎就坏了我们的全锅汤啊。你可以在生活中犯错误,但我们不能在原则立场上出问题;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原谅了你,就破坏了我们大家。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场面就要混乱;这样混乱的队伍,谁还能承认我们是正规军呢?撇开我是这个队伍的领导人,把这个队伍辛辛苦苦带到这里,不能因为个别人和一个偶然的因素就让革命半途而废不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群众,看着你往陷阱里跳和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走,不为了我和我们大家而为了你自己,我也不能允许你这么做。冯.大美眼说完这个,张口喘气,得理不让人地看着我们大家。我们大家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频频在那里点着。既然有道理,另一个欧洲娘们卡尔.莫勒丽为什么就是不听呢?是有意对抗领导吗?是用这种对抗领导的办法来显示和证明自己过去的王室身份见了谁也不放在眼里吗?还是对这卫生棉条有特殊的感情不用它就活不下去呢?抑或是单单要用此来肤浅地显示自己的个性呢?故乡的骑马蹲裆布就那么可怕吗?就不能委屈一下与民同乐地试用一次吗?话题一说到这里,我们的卡尔.莫勒丽,脸上的泪,可就「刷刷」地下来了。我不是要有意地破坏大家──你破坏了我──我在来这故乡之前,还不知道「破坏」这个词的伤人之处吗?以前我在欧洲是干什么的?就是专门拿着刀子割这卫生棉条喂狗的。没有看过BBD和ABD的报道吗?当年的风云人物和她做过的业绩,就是这么容易被人遗忘吗?我们置身其中的民族,就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民族吗?你说这是民族的进步呢,还是这个民族反复无常的表现呢?从这样一个角度出发,我过去动不动就操刀一快,还是正确的。这也就是冯.大美眼现在为什么自动用上了故乡的骑马蹲裆布,我却拿着它思量半天,最后又丢下故乡的温暖而用起过去的冰凉的棉条的原因。这全是过去喂狗喂的呀。就因为天天喂狗,也就见怪不怪了;正因为见怪不怪,也就渐渐地对它产生些感情了。世人都知道我爱割棉条,有谁知道我对棉条的呵护呢?世上都知道我爱割韭菜,有谁知道我对韭菜的独钟呢?这倒和我是不是同性关系者顾不顾自己和大家的身份没有关系。说不定我见了它置之不顾倒是不注意身份,见了它一往情深倒是自己身份纯粹的证明呢──它证明着我对过去的背叛。我在欧洲是这样,我到亚洲还是这样,为什么我在欧洲可以用棉条并不影响我的身份,一到亚洲我用了一下棉条就违反了大家的利益和主张呢?我是欧洲人吗?不,我是南美人。我们南美不讲这个。如果因为我不用热灰的骑马蹲裆布就冲撞和违反了你们的原则和规定,那么我敢肯定,这个错误绝不出在我身上而应该考虑考虑你们那些规定了。我甚至要问,我们争论的仅仅是一个卫生棉条和骑马蹲裆的区别吗?是不是事情的实际性质,已经超出这个范畴了呢?──也许不但我们的卫生棉条用错了,甚至我们这个同性关系者所回的故乡是不是选错了还难说呢。我们为什么要选亚洲而不选南美呢?这倒是我们应该讨论和追究的。这才是根里歪呢。这时事情的性质,就不是一个棉条的问题而是整个故乡的问题了。卡尔.莫勒丽说完这个,擦干脸上的泪,恶狠狠地看着我们,一下让我们不寒而栗。接着她把手伸进自己的裤腰,做出要向外掏东西的样子。她是不是往外掏刀子呢?我们心里开始打鼓。这时我们就有些埋怨冯.大美眼了,一个卫生棉条,用也就用了,就是因此影响我们一些形象,就不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吗?就不能把新闻口径定在一人两制上吗?如果她真的掏出刀子,按她在欧洲的性格,恐怕我们一个也跑不了。我们都是一马平川的娘们儿,你说她要对我们割些什么呢?这倒让我们更害怕了。这时我们倒没有卫生棉条。有人马上就将自己择了出来,向莫勒丽讨好地说:莫勒丽,用,我就不信因为一个卫生棉条,会影响整个同性关系者回故乡运动的发展。当然也有和稀泥的。虽然我们属于不同的洲,你们老姐俩儿倒是一个洲,但两个人过生活,哪能没有铲子碰铁锅、舌头碰着牙的时候呢?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白天吃的是一锅饭,晚上睡的是一个枕头。闹归闹,谁也闹,按照辩证法的原理,矛盾才是推动世界发展的动力呢。不管是用卫生棉条也好,用故乡的骑马蹲裆布也好,在家里闹闹也就算了,以后在打麦场上就不要闹了。孬妗得尊重卡尔.莫勒丽非凡的性格,真闹到拿枪动刀就好了?莫勒丽也得注意孬妗的领导身份,在家是夫妻,出来她可就是我们大家的领导了;就是不看她的面子,也得看事业和我们大家的面子吧?还是以大局为重。还是和为贵。你总不能不管不顾闹到自绝于故乡和人民的地步吧?大家这样和了和稀泥,老姐俩倒是「噗嗤」一笑──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不就是一块布和一个条的区别吗?弄得大家都跳到稀泥里出不来了。谁说我们故乡的娘们儿没有水平,这不就是水平的一种吗?倒是俺的前孬妗,这时的表现让人见笑。不说让她顾全大局和替故乡的整体利益考虑,就是单从她个人利益出发,她做得也太让人哭笑不得了。你是干什么来的?你不是来寻求报仇的机会吗?现孬妗正在与人闹矛盾,你不就可以借军阀混战的状态找个缝子下蛆趁机与莫勒丽站在一起咬冯.大美眼一口给自己解气吗?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她还是没有把握住。一开始是犹豫不决,拿不准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