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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在兴奋而又紧张的期待中,星期五终于如期而至。下了学,处理完海南鸡饭配送的生意,我马上赶回家换好衣服,化了点淡妆,便直奔会场。一路上,我都在想象着招商会的模样,并在心中一遍遍地演练着在这样的场合中我该如何待人接物。
(这就是我花了1000新币买的“土掉渣”牌连衣裙。第一次参加”企业家阶层”的晚宴,出门前摆个“POSE”留念。)
直到我踏进会场的门,我完全惊呆了,不觉冒了一身冷汗。此情此景与我的想象大相径庭。我看见好多人,好多衣冠楚楚的叔叔和阿姨。男士们个个光鲜夺目,女士们更是雍容华贵,她们穿着华丽的旗袍、闪耀着珠光和鳞片的礼服,穿梭于人群中,显得那样成熟、那样自信、那样耀眼!
我害羞地低下头看看自己,我这件白色的纱裙也很漂亮。但是同她们相比,我似乎太年轻、太幼稚也太微不足道了。
我找到了海良叔叔,他说:“哇!思阳!你今天很漂亮啊!像个小公主!”海良叔叔的赞美为我增添了不少信心。
我紧紧跟在海良叔叔身后,生怕慢走一步,就会迷失在人群之中。因为我是招商会上的新面孔,所以海良叔叔把我介绍给很多企业家认识,他们纷纷与我交换名片。我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叔叔直跳,我还没有学会“成人式”的寒暄,场面有些尴尬,我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幸好有海良叔叔在我身边打圆场,每当碰到特别尖锐我不会回答的问题时,他就帮我回答。人家问我做什么生意时,海良就说:“这位小姐非常厉害,她在外面有自己的物流与贸易公司。”我则在一旁拼命地向着对方颔首微笑,笑到腮帮发麻、表情僵滞,嘴角仍然是向上翘的。我在心里感激死了海良叔叔。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在这样的场合中,我都是以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而自居。直到后来,我托朋友的关系重新给自己印了一张名片,头衔是:某饰品公司董事长。因为贸易和物流对我来说实在有点太夸张了,人家问我的时候,我不懂,所以就特别尴尬。毕竟我做过饰品生意,对这行了解得更多一点点,交谈的时候还能有得谈。只是交换名片时,人家还以为我有多大一间饰品连锁公司呢。鬼才知道我的饰品店只是曾经在南洋理工大学校园里,一共只有2平米的小摊位,股东加老板加会计加打杂全由本姑娘一人担任。很多人拿到我的名片后,不禁啧啧称赞:“思阳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啊!后生可畏!佩服佩服!”每到此时,我还不得不装模作样地说:“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我的成就与您相比还差得远呢!(我心说,当然差得十万八千里,您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我是2平米店面的小老板)我年纪轻、经验少,还请您多多指教,多多帮忙。”
读到这里,也许很多朋友都会不理解,思阳为什么会如此虚伪和虚荣?干吗要冒充富家小姐和伪造身份?为什么不向别人澄清事实呢?为什么不告诉人家自己是大学生呢?我想说,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增加自身的重要性,获得别人的尊重。
我们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愿意承认也好,不愿意承认也好,这个社会其实并不会像我们所期望的那样透明和完美,人多少都是有一点势利的,“企业家阶层”的人就更是如此。如果他们知道我只是个穷学生,那就意味着,我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既然不是圈子里的人,自然也就不会被这个圈子所接受了。而我要融入这个圈子,就一定要有一个符合这个圈子的身份。
其实,说白了,道理非常简单。仔细想想我们自己,是愿意同看起来比较成功比较有身份的人交往呢?还是愿意同看起来比较落魄比较没出息的人交往呢?我想大多数人的回答都会是前者。这是人之常情,因为我们的心都是积极的,都是想好的。谁都希望自己更成功,所以谁都愿意同成功者交往,因为同这样的人交往,利用价值高,自己才更容易成功。
人性的弱点就是趋炎附势,这是你无法否认也不能回避的现实。现如今,我已经获得了“企业家阶层”的“入场券”,在这样一个场合中,只有表现得自己已经是“企业家阶层”的人了,才会获得这个圈子的尊重,才能交到更多的朋友,也才更容易成功。这是一条普遍适用的真理。如果你很想成功,你就表现出你已经成功的样子,这样何愁没有人来巴结你,与你交往呢?
言归正传,企业家之间的自由交流很快便结束了。6点整,晚宴即将开始。
当我跟着海良叔叔踏进宴会大厅时,我忽然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我。正如我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期盼和幻想的那样,我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为什么会如此呢?现在想来,大约原因有三:其一,参加招商会的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到四五十的叔叔阿姨,忽然间冒出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算我打扮得老成点,看起来至多也不会超过25岁),这不得不引人好奇;其二,就算我臭美吧,我下了血本花1000新币买的白色纱裙确实为我添靓不少,在诸多价值几万甚至几十万新币的裙子的映衬下,还挺显得鹤立鸡群,自我感觉确实很像个小公主。况且我虽算不上天仙美女,但与三四十岁的中年阿姨比多少还是有些自信的,往她们堆中一扎,那也是让人一眼就能挑出来的;其三,这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我一进会场便与海良先生走在了一起,海良先生是何许人也?那是中华总商会的副秘书长!所以有点狐假虎威的关系,当时在场的很多男士、女士也都以为我是一位富家千金,是某位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其实时至今日,我同样会引来诸多相似的误解,在非常多的场合,大约有99%的人,看见我这样一位年轻的小姑娘可以在”企业家阶层”自由穿梭、如鱼得水,看起来又似乎很有钱的样子,都会以为我是一位富家女,一定有显赫的家势背景,有身价不菲的老爸。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一位20出头的小姑娘是完全凭借个人奋斗,从无到有,白手起家而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晚宴开始后,我很自然地坐在了海良身旁,进而有幸在第一次参加招商会时,就与会长以及几位非常有名、非常重要的企业家同桌进餐。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上天的宠儿,实在是太幸运了,有多少人、有多少平民女孩一辈子也碰不到这样的机遇呢!
就在我暗自窃喜、浮想联翩、迷迷糊糊的时刻,其他人已经开始动作了。这次晚宴吃的是西餐。一大堆碟碟、碗碗、杯杯、盘盘,在我面前铺展开来,里面盛满了诱人的叫不上名字的“大鱼大肉”,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壮观的大宴呢!
说句实话,此时此刻我真的很饿了,从下午下了学就开始忙,直到现在还粒米未进。但在这样的场合不比在自己的家里,其他人也不是我的亲叔叔婶婶、伯父伯母,我不能露出小孩子相,必须要保持一位“富家小姐”应有的矜持。低下头,我发现我的桌边摆了一大堆餐巾啊、纸巾啊、这个巾、那个巾的,我真不知道这些“巾”都是何时用怎么用的。吃西餐也真够麻烦的,我正暗自思忖,猛地一抬眼,糟了!那条金黄色的“巾”是口巾,别人都是系在脖子下面的,而我却把它铺在了膝上。我脸红脖子粗地赶紧把它从膝上拿起,系了一下,塞在脖子下面。
接下来,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自己再次犯错、出丑。所以,就暗暗地观察、等待,看见别人动什么我才敢动。我又不能直视着人家,只好拿眼睛的余光去看。我看见别人动了刀叉,于是我也动刀叉,同时又一边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弄错了,是右手拿刀,左手拿叉。然后看看自己,反应一下,嗯,还好没有拿错。其实之前,我也吃过西餐,只是没有经常吃,所以不熟练。在台湾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吃过几次,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虽然现在我做点小生意,但我一直是在学生圈里混的,学生就意味着清贫,我有钱我会投资学习,我绝不舍得大吃大喝的。所以,此时此刻就难免战战兢兢地感到紧张,连拿刀拿叉这样的小细节也不免要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弄错。
就这样,人家动筷我才敢动筷,人家夹一块鱼,我也夹一块鱼;人家吃一点这个,我就吃一点这个,人家夹一点那个,我也就跟着夹一点那个;人家喝红酒,我也跟着喝一小口。但仔细观察我才发现,这些人喝红酒是非常有讲究的,他们都是在喝之前先闻一下,然后拿起来摇一下,尝一小口,然后放下酒杯,讲讲话,再拿起来摇一下,喝一小口。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真实的品酒都是这样子的。当时,见此场景,我真的尴尬万分,因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说句实话,这样一顿饭下来,我真的没吃什么。因为我不敢夹,我是辈份中最小的一个,所有人都是有头有面的,你跟人家坐一起,虽然表面看起来像富家女,但也不能看见鱼啊肉啊,就不顾礼节哇哇吃,那样人家马上就会小瞧你。所以这次我确实没吃饱,除了没吃饱一直饿着肚子外,我在招商会的首次靓相基本上还算是成功的。很多叔叔、阿姨、前辈们对我的印象都特别好,觉得我谦虚又懂礼节。
晚宴之后,企业家们继续交流。嘻嘻哈哈,唱歌啊,聊赛马、茶道、潜水、旅游什么的,我一句也插上不。只好躲在角落里兀自郁闷,暗暗观察。
一切结束后,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马上给自己煮了一包方便面。终于填饱肚子之后,我躺在床上一夜未眠,我受到了严重的刺激。我的自尊心在隐隐作痛,我告诉自己这样不行!我必须要尽快学习并掌握“企业家阶层”的一切技能!
没做过至少要会说
自从第一次在招商会上受到严重刺激以后,我就疯狂地爱上了参加招商会和混迹于“企业家阶层”的感觉。我不是自虐狂,也不是厚脸皮的小混混,我只是觉得经验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必须尽快地学习到那些成功人士的经验,我必须更快速地成长和成熟起来,才能以更快的速度去接近自己的目标,实现自己的理想!再大的压力我都能承受,让我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我都不在乎,只要我能够学到经验,只要我能够离成功更近一步!
新加坡中华总商会平均每周举办两次大型招商会,于是我几乎是逢会必到。我成为了招商会上的常客。在最初的三个月里,我仍旧会接二连三地遭受不同程度的刺激与重创。对我来说遇到的最大的问题与挑战仍然是我无法融入这个圈子。虽然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地我走了进来,但现如今却无法成为这个圈子中真正的一员,无论这个圈子有多么精彩,无论它蕴含了多少可以成功的机会,我只能远远地观看,因为这一切暂时都还不属于我。这是多么令人懊丧的一件事!就好像有很多美味摆在你面前,可是它们太烫,尽管你早已肌肠辘辘,却无法将它们送入口中。有太多次,好奇的人们主动过来与我打招呼。简单的寒暄之后,我便无语了。因为人家同我谈赛马,我“嘣嘣”两眼冒金光;人家同我谈茶道,我“嘣嘣”两眼冒金光;人家同我谈美国,我还是“嘣嘣”两眼冒金光。这样几个话题过去之后,人家就说:“对不起小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世界上最尴尬、丢脸的事莫过于此了!
其实也不能说“企业家阶层”的人势利,毕竟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游戏规则。你无法与圈中之人建立共同语言,就只能被排斥在圈子之外。
你跟“企业家阶层”人士沟通的时候,他不会直接跟你谈生意,他会先跟你谈兴趣爱好。比如他会跟你讲:“我上个星期五在ShinnecockHills打球,它的第七洞果然是名不虚传的Redanhole,搞得我一连重新发了好几次球。据说就连职业球员在这里也会被折磨得叫苦连天。”如果你一次都没有接触过高尔夫,恐怕你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很难想象ShinnecockHills是典型的美国公开赛高尔夫球场,而Redanhole是高尔夫球中的专业术语,意指一种3杆洞。据说在欧美,80%以上的大生意是在高尔夫球场上谈成的,而这种情况在华商界如今也已经越来越普及。
再比如,“企业家阶层”的人还会跟你交流他曾经去过的地方。记得我刚去招商会时,曾经就有位大姐跟我说:“小妹,我前些天又去了趟上野公园,那里真是百玩不厌啊,景色实在是太美,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去,最近你去了没有?”我当时一听,开始“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