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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被寒冷惊醒时,他发现表停在两点半上。其实已经过了三点了,他精疲力尽,但
由于现在还是星期天的清晨,他又陷入了痛苦之中。他终于上床躺下。星期天,他
整天骑着自行车,直到实在没劲了才作罢。却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只知道过
了这一天就是星期一。他睡到四点钟,醒来后就躺着胡思乱想。他渐渐清醒——他
仿佛能看见自己——真正的自己,在前面的某处。下午,她会跟他一起去散步。下
午!真是度日如年啊。
时间象是在慢吞吞地爬。他父亲起床了,他可以听见他在走动,后来就去了矿
井,那双大皮靴咚咚地走过院子。公鸡还是喔喔地报晓,一辆马车顺着大路驶过。
他母亲也起床了,她捅开了炉火。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地叫了他几声。他应着,装
做刚醒来的样子。居然装得很像。
他朝车站走去——还有一英里!火车快到诺丁汉姆了。火车会在隧道前面停么?
不过这也没什么,它在午饭前总会开到的。他到了乔丹厂。半小时后她才会来的。
不管怎么说,她快来了。他办完来往的信件。她应该到了。也许她就没来。他奔下
楼梯。啊!透过玻璃门他看到了她。她做俯着身子在干活,这让他觉得他不能贸然
上前去打扰她,可他又忍不住不去。终于,他进去了,他的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局
促,但他却装得十分镇静的样子。她不会误解他吧?他在表面上不能露出本来面目
啊!
“今天下午,”他艰难地说:“你会来吗?”
“我想会的。”她喃喃答道。
他站在她面前,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把脸从他面前扭开。那种没有知觉
的感觉仿佛又笼罩了他,他紧咬着牙上了楼。他把每件事都干得很完善,他还要这
么干下去。整个上午他好像被打了一剂麻醉药似的,看什么都象隔得老远,恍恍惚
惚的,他自己仿佛被一个紧身箍紧紧地憋得喘不过气来。他的另一个自我则在远处
干活,在分类帐上记着帐,他全神贯注地监视着远处的自我,生怕他弄出什么差错
来。
可他不能老是这样痛苦而又紧张。他一直不停地干着,可表还是才指在十二点
钟。他的衣服仿佛都被钉在桌子上,他就那样站在那儿不停地干着,强迫自己写着
每一笔。好不容易到了十二点三刻,他可以结束了。于是他奔下了楼。
“两点钟在喷泉那儿跟我见面。”他说。
“我得要两点半才能到那儿呢。”
“好吧!”他说。
她看了他一眼,看到了那双有些痴狂的黑眼睛。
“我尽量在两点一刻到。”
他只得同意。然后他去吃了午饭。这一段时间他仿佛被打了麻醉药,每一分钟
都无限地延长了。他在街上不停地走着,不知走了多少英里。后来,想起自己可能
不能按时赶到约会地点了。两点过五分,他赶到了喷泉。接下来的那一刻钟对他来
说简直是一种无法忍受的酷刑,这是一种强压住自己本性使它不至于忘形的痛苦。
他终于看见她了。她来了!他早已在等她了。
“你迟到了。”他说。
“只晚了五分钟。”她答道。
“我对你可从来没有迟到过。”他笑着说。
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服,他看着她那窈窕的身段。
“你需要几朵花。”说着,他就朝最近的花店走去。
她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他,他给她买了一束石竹花,有鲜红的,有朱红的。她脸
色通红,把花别在衣服上。
“这颜色很漂亮!”他说。
“我倒宁愿要那种色彩柔和些的。”她说。
他笑了。
“你是否觉得你在街上走着就像一团火?”他说。
她低着头,生怕碰上别人。他们并肩走着,他侧过脸来看着她,她颊边那缕可
爱的头发遮住了耳朵,他真想去摸一下。她有一种丰腴的韵味,就象风中那微微低
垂的饱满的稻穗一样,这让他感到一阵目眩。他在路上晕晕乎乎地走着,仿佛在飞
转,周围一切都在身边旋转。
乘电车时,她那浑圆的肩膀斜靠在他身上,他握住了她的手。他感觉自己仿佛
从麻醉中苏醒过来,开始呼吸了。她那半掩在金发中的耳朵离他很近。他真想吻吻
它,可是车上还有别人。她的耳朵会留着让他去吻的。尤其是,他仿佛不是他自己,
而是她的什么附属品,就好象照耀在她身上的阳光。
他赶紧移开了眼光。外面一直在下着雨,城堡下巨大的峭岩高耸在小镇的平地
上,雨水从上面直泻下来,留下一道水迹。电车穿过中部火车站那片宽广的黑沉沉
的广场,经过了白色的牛场,然后沿着肮脏的威福路开去。
她的身子随着电车的行驶轻轻晃动着,由于她紧靠着他,他的身体也随之晃动。
他是一个精力充沛、身材修长的男人,浑身好象有着使不完的精力。他的脸长得粗
糙,五官粗犷,貌不出众,但浓眉下的那对眼睛却生气勃勃,不由得叫她着了迷。
这双眼睛似乎在闪烁,然而实际却十分平静,目光与笑声保持着一定的协调。他的
嘴巴也是如此,正要绽出得意的笑容却又戛然而止。他身上有一种显而易见的疑虑。
她沉思般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他们在旋转式栅门前付了两枚半便士,然后走上了桥。特伦特河水已经涨得很
高,河水在桥下悄悄急速地流过。不久前的这场雨可不小,河面上是一大片粼光闪
闪的洪水。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到处闪耀着银光。威福教堂里的大丽菊由于浸透了
雨水,成了一团湿漉漉的黑红色花球。河边草地和榆树廊边上的小道上看不到一个
人影。
黑黑的河面上泛着银光,一股淡淡的薄雾弥漫在绿荫覆盖的堤岸和斑斑点点的
榆树上空。河水浑然成一体,象怪物似的互相缠绕着,悄悄地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
去。克莱拉一声不响地在他身边走着。
“为什么,”她慢慢地用一种相当刺耳的语调问他:“为什么你与米丽亚姆分
手?”
他皱了皱眉。
“因为我想离开她。”他说。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再和她继续下去,而且我也不想结婚。”
她沉默了片刻。他们沿着泥泞小道小心翼翼地走着,雨滴不停地从榆树上往下
掉。
“你是不想跟米丽亚姆结婚呢还是你根本不愿结婚?”
“两者兼而有之。”他答道:“兼而有之。”
因为路上积了一滩滩的水,他们只好跨上了阶梯。
“那么她怎么说呢?”克莱拉问。
“米丽亚姆吗?她说我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说我老是挣扎着想把她推开。”
克莱拉听后沉思了一会儿。“不过你和她交朋友的时间不算短了吧?”
“是的。”
“你现在不想再要她了?”
“是的,我知道这样下去没什么好处。”
她又陷入了深思。
“你不觉得你这样对她有点太狠心了吗?”她问。
“是有点。我应该早几年就和她分手,但再继续下去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错
上加错并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你多大了?”克莱拉问。
“二十五了。”
“我已经三十了。”她说道。
“我知道你三十了。”
“我就要三十一了,——也许我已经三十一了吧?”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这个。这有什么关系!”
他们走进了园林的入口处,潮湿的红土路上沾满了落叶,穿过草丛一直通向陡
峭的堤岸。两侧的榆树就像一条长廊两旁的柱子一般竖立在那儿,枝桠互相交叉,
形成了一个高高的拱顶,枯叶就是从那上面落下来。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空旷、寂
静和潮湿。她站在最上面一层的台阶上,他握着她的双手,她则笑着望着他的双眼,
然后跳了下来。她的胸脯紧贴在他的胸前。他搂住了她,在她脸上吻着。
他们一路沿着这条滑溜溜的陡峭的红土路走着。此时,她松开了他的手,让他
搂住她的腰。
“你搂的这么紧,我胳膊上的血脉都不通了。”她说。
他们就这么走着。他的指尖可以感觉到她的乳房的晃动。四周静悄悄的,一个
人也没有。左边,透过榆树干和枝桠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湿漉漉的红色耕地。右边,
往下看,可以看见远处下面的榆树树顶,还可以听见汩汩的流水声。间或还可以瞥
见下面涨满了河水的特伦特河在静静地流淌着,以及点缀在浅滩上的那几头小牛。
“自从柯克·怀特小时候来这过儿以后,这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说。
虽然他说着话,但他却一直盯着她不满地撅着的嘴巴以及耳朵下的脖子,脸上
的红晕在脖子这儿与皮肤的蜜乳色交融在一起。她走路时,挨着他的身子微微晃动
着,而他则挺得象很绷紧的弦。
走到榆树林的一半,就到了河边这片园林的最高处。他们踟蹰不前,停了下来。
他带她穿过路旁树下的草地。红色的悬崖陡峭地斜向河流。河水掩映在一片树木和
灌木丛下,闪着银光。下面远处的浅滩绿油油的绵延成一大片。他和她互相依偎着
站在那儿,默默无言,心中惶惶不安。他们的身体一直紧紧地依偎着。河水在下面
汩汩地流着。
“你为什么恨巴克斯特·道伍斯?”他终于问道。
她优雅地向他转过身来,向他仰起脖子,翘起嘴巴,双目微闭,她的胸向前倾
俯,她像在邀请他来吻。他轻声笑了,随即闭上了眼,同她长长地热吻着。她的嘴
和他的仿佛融为一体,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就这样过了许久才分开。他们一直站在
这条暴露在众人眼里的小路边上。
“你想不想到下面河边上去?”他问。
她看了看他,任凭他扶着。他走到斜坡边上,开始往下爬。
“真滑。”他说。
“没关系。”她应道。
红土坡比较陡峭,他打着滑,从一簇野草丛滑到另外一簇,抓住灌木丛,向树
根下的一小块平地冲去。他在树下等着她,兴奋地笑着。她的鞋上沾满了红土,这
使她走起来非常困难。他皱起了眉头。最后他终于抓住了她的手,她就站在他身边
了。他们头顶悬崖,脚踏峭壁。她的脸颊鲜红,双眼熠熠闪光。他看了看脚下的那
一段陡坡。
“这太冒险了,”他说,“而且不管怎么说,也太脏了些,我们往回走吧!”
“可别是因为我的缘故啊。”她赶紧说。
“好吧,你瞧,我帮不了你,只会碍事。把你的小包和手套给我。瞧你这双可
怜的鞋子!”
他们站在树下,在斜坡面上休息了一会儿。
“好了,我们又该出发了。”他说。
他离开了,连摔带滚地滑到了下一棵树旁,他的身体猛然撞到树上,吓得他半
天喘不过气来。她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紧紧拽着树枝和野草。就这样他们一步
步地走到了河边。倒霉的是河水已经将小道给淹没了,红土斜坡直接伸到了河里。
保罗脚跟深深隐入泥土,身子拼命往上爬。突然小包的绳子“啪”的一声断了,棕
色的小包掉了下来,滚进了河里,顺水漂走了。他紧紧地抓着一棵树。
“哎呀,我真该死!”他怒气冲冲地大叫着。接着,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她
正冒险往下走。
“小心!”他提醒着。他背靠着树站在那儿等着她。“来吧。”他张开双臂喊
道。
她放心地往下跑,他抓住她,两人一起站在那儿看着黑黝黝的河水拍打着河岸,
那个包早已漂得不见影子了。
“没关系。”她说。
他紧紧地搂住她吻着。这块地方刚刚能容纳得下四只脚。
“这是一个圈套!”他说:“不过那边有条野径,上面有人走过,所以如果咱
们顺着沟往下走的话,我想我们一定能重新找到这条路。”
河水打着旋飞快地流着。河对岸,荒芜的浅滩上有牛在吃草。悬崖就矗立在保
罗和克莱拉的右边。他们背靠村干,站在死水一般的寂静中。
“我们往前试着走走。”他说。于是他们在红土中沿着沟里某个人钉靴踩出来
的脚印,挣扎着往前走去。他们走得浑身发热,满脸通红。他们的鞋上粘着厚厚的
泥,沉重而艰难地走着。终于,他们找到了那条中断了的小道。路上布满了河边冲
来的碎石头,不管怎样,在上面行走可比在泥泞中跋涉好多了。他们用树枝把靴子
上的泥剔干净。他的心急促地狂跳着。
他们来到平地上。保罗突然看到水边静静地站着两个人影,他不禁心里一惊。
原来是两个人在钓鱼。他转过身去冲克莱拉举手示意,克莱拉犹豫了一下,把外套
扣子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