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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妈妈看她嘴角都渗出了血丝,惊得忙抚她的背:“夫人,快别说了!奴婢给您找大夫来!”
纪氏又紧紧揪住她的衣襟:“不要找大夫,把老爷叫过来”
动静大了,墨玉和墨竹等一干丫头连忙进来,有人去请大夫,又有人去叫大小姐。纪氏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是力气用到了极致,却突然被什么抽空了一样,身体突然软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徐妈妈连忙掐纪氏人中,嘴中叫着夫人,急得都哭了。
而此时锦朝正和两个妹妹坐在临窗大炕上。
从鞠柳阁出来,顾漪与顾汐就在她这儿小坐,吃了晚饭,又是顾汐提议剪窗花玩。
顾漪递过手中的剪纸:“长姐看,流云百蝠的图案,贴在窗上正好。”流云形似如意,表示绵延不断。百蝠,即百福不断之意。常见的窗纸样式,顾漪剪得很好看。
锦朝见她剪纸时手平平稳稳,觉得顾漪难得心性宁静,虽然才十三岁,但是这份沉稳像是与生俱来的。与她的生母杜姨娘一点都不像
她夸了顾漪几句。
顾汐手里的红纸却怎么也剪不好,都剪坏好几个了,愁眉苦脸的展开她剪出的海棠花,花朵样子还是不错的,就是缺了一角,也不知在哪儿给剪掉了。
“本来还想送给长姐的”声音弱弱的,很沮丧。
锦朝笑着摸摸她的头:“这样的我也喜欢,既然是要送给长姐的,可不准收回去了。”
顾汐很认真地道:“以后剪一个大大的菩萨给长姐跟您屋子里这个一样。”
顾漪笑着看看顾汐,又把目光移到锦朝手上:“也不知道长姐剪的什么。”
“福从天降。”锦朝展开自己的窗花纸,见上面剪了捧着飞蝠的胖娃娃。
顾汐睁大眼睛,用小手指戳了戳这个胖头娃娃:“他长得好可爱,脸圆嘟嘟的。”
锦朝就把这个窗纸送给了顾汐,顾汐抱着剪了胖头娃娃的窗纸,样子很满足。两人没多久就向锦朝告辞先回去了,锦朝也喜欢顾汐的童趣,被顾汐感染,心情也好了许多。
青蒲觉得大小姐还是有点孩子心性的,竟然跟着两个小姐剪了半天的窗花纸玩,嘴角带着笑。
帘子却被挑开了,留香快步走进来:“小姐斜霄园那边出事了。”
锦朝心中一惊:“出什么事了?”
“刚才夫人犯病晕过去了,到现在都没醒”留香道。
锦朝手捏紧了衣袖,从大炕上站起来:“青蒲,取我的披风来,我们立刻去斜霄园。”
母亲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锦朝心急如焚,要是母亲有什么意外,她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十五章 寻凶
到了斜霄园,已经看到两位姨娘在了,锦朝当即让丫头打开窗户通风,又把炭炉移到床旁边,别人都到东次间里坐着,只留下徐妈妈看着。不一会儿宋姨娘、姑太太一起过来,再一会儿顾澜、顾汐等人也来了,都先去西次间坐着。最后顾锦荣才急奔而来,连他的书童清修都没拉得住他。
“母亲!”他眼眶通红,直奔床前拉住母亲的手。
再怎么老成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母亲病急命危,他也乱了分寸。
徐妈妈劝他:“大少爷,您去西次间等着吧!”
顾锦荣十分固执地摇头:“我要在这里陪母亲!”
锦朝皱了皱眉,她这弟弟也太不懂事了,向清修、清安两人点头示意:“把大少爷拉到西次间去!”
清修、清安面面相觑,他们一向只听大少爷的。
锦朝语调变得十分冰冷:“你们再不动手,我立刻把你们赶出顾家,信不信?”
她没忘记这两个书童后来是怎么把顾锦荣引向深渊的。
两人这才把顾锦荣拉起来,顾锦荣恨恨地看着她,连伪装都不屑了:“顾锦朝,你为什么不让我在这儿陪母亲!你凭什么!天底下哪个女子像你一样蛇蝎心肠!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人厌!”
他努力挣脱书童的手,锦朝听着他大声的叫骂,走上前一步。
“你在这儿陪着母亲,你是大夫吗,你陪着有什么用,你反而碍手碍脚耽误了别人知不知道?你说我蛇蝎心肠,母亲还病着,你在她床前大吵大闹,让她看到我们姐弟不和,你又是何居心?”她语气冷淡平静,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席话。
墨玉上前帮忙,把顾锦荣拉了出去,锦朝都不耐烦看顾锦荣的脸。
丫头的药端上来了,锦朝接过来就先喝了一口试温,青蒲还拦她:“小姐,是药三分毒!”
锦朝道:“现在顾不得这些了,把夫人扶起来。”她亲自舀了药喂到母亲嘴边,母亲刚吞下去一点却又吐出来了,根本喂不进去。
她用锦帕把母亲嘴边的药渍擦干,问道:“大夫还没到?”
墨玉回道:“给夫人看病的柳大夫住在青莲巷,已经派马车去请了,应该快到了。”
锦朝不记得母亲这么严重地发过病,但是她记得母亲是隆庆六年四月十八死的,也就是明年。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些事情发生了改变,她心中念头急转,要是母亲挺不过这关她该怎么办。
不到半刻钟大夫就提着箱奁进来了,父亲跟在大夫身后。
他见长女坐在杌子上沉默不语,手捏得衣袖紧紧的,眼神紧盯着屏风后方。
“朝姐儿,不要担心,你母亲会没事的。”父亲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又想起她已经及笄了,而且父女俩也从没有过亲密的举动,手僵了一下,慢慢放下来。
锦朝抬头看父亲也是一脸担忧,她笑了笑。他要是真心对母亲,前世在母亲死后不到半年就让宋姨娘成了夫人?他一年的守丧期都没有过!连她小厨房的厨子死了老婆,那厨子都守了半年丧呢。
柳大夫这时走出来:“夫人气急攻心,血脉逆行,得施针才能让她醒过来,醒了喝了药便好说了。只是这施针”
锦朝明白,再好的大夫,施针隔衣而行也有差错,但是也不能不顾及男女之妨。
果然顾德昭犹豫了片刻:“这施针却也不太妥当,可有代替的方法?”
柳大夫道:“老朽倒还可以试一试用药水冲,但是可能效果不大,而且对夫人的身体有损伤。”
锦朝道:“那便让大夫用纱蒙眼施针,即看得清位置,也免遭人闲话,这可好?”
柳大夫点头:“医者父母心,老朽自然懂得。”
见女儿和大夫都这么说了,顾德昭也不再说别的,让内室的丫头婆子都退下了,他在旁边看着施针。
锦朝去了西次间。
顾澜还在安慰锦荣:“都这么大的人了,可别哭了。”
顾锦荣看到锦朝来了,擦了擦眼泪,他不想在顾锦朝面前哭。定了定神,站起来对顾锦朝说:“刚才长姐教训得是,我不该任性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拉着顾澜的衣袖。
锦朝现在没空管他的心情了,点点头道:“长姐也是为母亲好,你别记恨就好。”
姑太太又问:“那现在弟媳怎么样了,可醒过来了?”
锦朝道:“大夫正在看,我也不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徐妈妈过来说:“夫人醒了,不过不能起身,柳大夫说今日大家就不要去看了,等明日夫人养足了精神再来拜访吧。”又向锦朝说,“大小姐先留下来。”
锦朝点点头道:“正好,不知柳大夫走没有,我有事想问问他。”
柳大夫的医术在燕京是出了名的好,他的柳氏医馆也向来门庭若市,为人却十分亲和。
他如今已是古稀之年,精神矍铄,笑容慈祥。
“大小姐问夫人的病,这却是不好说的。夫人这是弱症,要是好生养着不像今日这般折腾,再活几年也是行的。但要是调理不佳、心中又牵挂许多的话,就难说了。”
锦朝点点头:“多谢柳大夫了,这东西您要收下。”她早让下人去府里的库房拿了几坛秋露白酒过来,前世与此人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也无别的什么嗜好,酒却是最钟爱的。
本以为她要送些金银俗物,自己都准备好了拒绝,想不到这顾家竟然送他秋露白。这是非常珍贵的一类酒,济南产的最好,以一只浅盘放在一处碧草茂盛、丛叶倒垂的劈立崖壁之下,收集草叶上的露水所制,味醇香洌。
柳大夫闻了闻酒香,颇有些爱不释手了,亲自抱在怀里都没交给一旁的药童,道了谢:“大小姐有心了。”又更细致地嘱咐了锦朝该注意些什么,拿了调养的药方出来。
让丫头送柳大夫出垂花门,锦朝想去看看母亲。
锦朝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徐妈妈一惊,锦朝低声嘱咐她:“别出声。”
她站在原地,听到母亲病弱的争执,又听到父亲不耐烦地敷衍:“谁又曾欺负朝姐儿了,倒是你偏心的很,做金丝髻头面也不想着给澜姐儿做,让姑太太看笑话品秀平日伺候你伺候我已经忙得团团转了,现在还要主中馈,操劳内院的事。你也不想着她的女儿!”品秀应该是宋姨娘的小字。
“澜姐儿还没有及笄,我想着朝姐儿要去灯会才让做的。”母亲解释的声音很断续,没什么力气,“那上面的红宝石,是年轻的时候你送的那盒你还记得吗?”
父亲一时沉默了,然后开口说:“都这个时候了,你想我去把东西要回来吗?”
锦朝站在夜风里,听着听着觉得身体冰凉。红灯笼的光静静地洒在石阶上,冬夜岑寂无声。
她都觉得难受,何况是母亲听着呢?
锦朝转头道:“既然母亲与父亲还在说话,麻烦徐妈妈把这斜霄园大小的婢女、婆子都叫起来,我有事要吩咐。”徐妈妈应诺,看小姐虽然面容决绝,身姿却笔挺着,好像有种谁都不能摧毁的骄傲,她鼻子一酸,忙转身去叫斜霄园中的人。
人很快都被集中到了后院里,大冷的天,又飘起了细碎的雪,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锦朝让身后的青蒲、留香先回避,扫视了一圈这些丫头,冷声问道:“当日母亲要为我做金丝髻头面的事情,谁知道?”
她早就想过了,除非有人先把这件事告诉顾澜,不然她怎么可能借题发挥!母亲单独为她打的金丝髻头面,不仅让她落了偏心、自私之名,甚至让她气急攻心,差点没醒过来!
她要是把这个人找出来,绝对不会轻饶她!
很快就有三个人上前一步,是当日在母亲房里面伺候的墨玉、墨竹,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小丫头。
徐妈妈躬身道:“奴婢当时也在里面,也是知道的。但是奴婢可以保证,我和墨玉、墨竹两位姑娘对夫人绝对是忠心耿耿,不可能把消息告诉别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锦朝自然信得过徐妈妈,她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唯一的小丫头身上。
不过十一二的小丫头却哇的一声哭了:“奴婢奴婢当时只是在里面烧炭炉,后来也没有出过斜霄园,不是奴婢说的!大小姐你一定要信奴婢!”
锦朝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了,胆子这么小,手脚都在发抖,她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心机去告密。
如果不是母亲的人,那当时房间里还有留香在伺候!
留香和顾澜来往甚密,是不是留香透露的?
第十六章 惩戒
锦朝回到清桐院时脸色低沉,仆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小心伺候着。留香姑娘上茶时,大小姐嫌茶烫手,一把给拂在地上,让她先出去别来伺候了!
青蒲明白锦朝的用意:“小姐是怀疑留香姑娘?”
锦朝点点头:“我先把她支开,也不想白白冤枉了她反倒让她落了疑心,你找和她私交甚好的雨桐来,另外,把打扫的李婆子叫过来。”
雨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奴婢没觉得留香姑娘有什么地方不对。”青蒲先带她出去,锦朝向她使了个眼神,两人也有多年的主仆默契了,青蒲知道这是让她叮嘱雨桐守嘴别多说。
李婆子却立刻跪在地上,细细说起来:“奴婢是打扫前院的,也常见留香姑娘出院子去只是前几日留香姑娘很不寻常,到傍晚才出去,奴婢以为是您吩咐的,她却不到半刻钟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对了!是一对金钗,嵌蓝宝石的梅花钗!但是这对东西,奴婢再也没见留香姑娘戴过。”
锦朝赏了李婆子一些银裸子,让她先别声张。
她心里已经有七八分把握,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有惊动任何人。留香照样每天伺候她,心里却和打鼓一样,自从上次她偷听到小姐在暗中查自己来历的时候,她已经十分惊慌失措了。她努力想表现得好一点,争取能够留下来,她怕自己又回到从前贫穷不堪、被父亲兄长打骂的生活。
她从小就受尽了贫穷之苦,因此特别爱惜财物,锦朝的东西,她估摸着她不记得、不在意的小玩意儿,都拿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