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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廉笑道:“皇上勤于学是臣等的幸事,自然什么都好。”
朱骏安让服侍他的宫人去找了练字的册子出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冯程山小声道:“圣上,要听政事了。”
内阁决定下来的事,要先给皇上过目批红才能实行。
朱骏安却笑着道:“今日就算听过了,我要多和大臣们说说话,好几日没见过张大人和陈大人了。”
两人先后做过他的老师。
冯程山就退到一边不再说话。朱骏安让张居廉看了字指点过,又和何文信饶有兴致地说:“前不久我从母后那里听说,长兴候夫人进宫探望太贵妃,想要求娶你的孙女”
先皇壮年时死,只留下朱骏安一个孩子,他仅有个妹妹,也在三岁的时候死了。朱骏安从小被宠溺,心性远不如一般孩子成熟。又对大臣的家事十分感兴趣。
张居廉听着皱了皱眉,朱骏安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养的,耳濡目染,竟然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
何文信也一时尴尬,笑着囫囵道:“老臣倒是不知了!”
朱骏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捏紧衣袖望了陈彦允一眼。陈彦允便暗中指了指他放在案上的一卷书。他才如获至宝般捧起案上的书,对张居廉说:“张大人,《论语》中这句‘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我倒是读不明白,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陈彦允望着多宝阁上放的一个景泰蓝花瓠,心中叹了一声。
朱骏安竟然能怕张居廉到如此地步。
从乾清宫出来,几人就去了内阁议事。事毕后在偏厅进午膳,喝过几盅酒,王玄范就和何文信说起话来:“何大人的嫡次孙女,在京中一向是名声很盛的,也不知何大人有什么打算,可真要和长兴候家结亲?”
何文信笑了笑:“无知妇孺而已,算不上什么。姻亲的事还是她祖母说了算,我是不会管的。”
王玄范看了张居廉一眼,张居廉微微笑起来:“说到这儿来,长兴候世子人才出众,要是人家真上门提亲,你倒是可以斟酌一二。”
何文信眼皮一跳,叶限娶了他孙女那他可就和长兴候家脱不开关系了。
他一向远离两派争斗,不想被划入任何势力之中。
何文信顿了顿,说:“世勋贵族,规矩太多了,我倒是怕她不能适应。”
姚平随即就笑道:“何大人的孙女才情好,想必一点规矩是无妨的。”
姚平怎么帮着王玄范挤兑起他来了?
何文信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模棱两可地说:“倒是不急这事。”
张居廉和梁临说着湖广巡抚调任的事,王玄范接着看了陈彦允一眼,他慢慢吃着菜不说话,似乎也不想理会这茬。他向陈彦允敬了酒,笑着说:“说起提亲的事,陈大人的好事也该近了吧。我听说你看上了大兴顾家的四小姐,还送了墨宝给人家啊。”
大兴顾家的四小姐?
梁临却笑了笑:“这顾四小姐,不是早就说亲给姚大人的儿子了吗?”难不成陈大人还干得出这样的事,夺同僚儿媳?这说出去也够不好听了。
姚平摇头道:“你这是怎么听来的,这门亲事早就退了。”
张居廉闻言眼皮一跳,见陈彦允听了王玄范的话脸色就不好看了,心里觉得疑惑,这样荒唐的事可不像陈彦允能做出来的。却也笑着对陈彦允说:“你身边没个人伺候也是麻烦,早日续弦得好。”他也是陈彦允的老师,一直在官途上对他有所提携,也很关心他的私事。
张居廉继续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和我说说。”
顾家和长兴候家是姻亲关系。
他早就知道上次大兴通仓出事的时候,陈彦允出手帮过顾家。他还怀疑陈彦允是想帮袁仲儒。难不成其实他想帮的不是袁仲儒,而是顾家?
陈彦允这才站起来,面有愧色,无奈地笑了笑:“这事竟然也被王大人知道了!不过王大人可是听岔了。我对顾四小姐可没什么印象。说起来也是惭愧,我是与顾郎中的嫡女相熟,不过也不到要提亲的地步。毕竟也有顾虑”陈彦允顿了顿,他这指的是顾家和长兴候家的渊源。
姚平听到这里脸色一僵,暗中看了王玄范一眼。
陈彦允看上顾怜,可是王玄范和他说的。他还怕得罪了陈彦允,让夫人去顾家退了亲!
原来人家看上的根本不是顾怜,这王玄范和他说的话算怎么回事,算计他好玩?
王玄范心中一惊,他打探到的消息,可都是陈彦允看上了顾怜!他还因此劝说姚平和顾家退亲。怎么可能不是顾怜呢!那顾郎中的嫡女又是什么人!
王玄范强笑着说:“陈大人,这不对吧。你今天不是还派了马车去大兴”
陈彦允笑容不变,语气却冷了:“王大人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你还在暗中监视我的动作?”
王玄范才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对,他还要说什么,张居廉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张居廉让陈彦允坐下来,脸上带着微笑:“既然已经相中了,那你去提亲就是。也别顾及什么别的东西,你还年轻,这些儿女情长的也是重要的!你随我过来。”
陈彦允恭敬道是。
张居廉和陈彦允从偏厅走出来,看着内阁外的文华殿,张居廉和煦地说:“老师这些年看着你一步步从翰林院熬到如今的地步,你也不容易。你要是因为长兴候家的关系不去提亲,大可不必。老师还没有这么心胸狭窄。毕竟顾家和长兴候家的交往也不深不过你坦诚和我说,”他眼睛微眯,声音却冷了一声,“上次大兴通仓,你是不是因此帮了顾德昭?”
陈彦允叹了一声,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师她求到我面上来,我实在是推诿不过了,不过学生也想好了,运送去的粮食可在三河动手脚,绝不会坏了您的谋划。学生却没有别的心思,要是老师因此责罚于我,我也是认了的”
他帮顾德昭,除了因为顾锦朝,自然也有几分想帮山西百姓的意思。
他承认下这件事,张居廉不仅不会怨他,反而会很高兴。
张居廉叹了口气说:“你坦白就好,这事便罢了!”随后语气又柔和了些,“你尽管娶这人就是,老师也要给你送一份礼的。这是喜事,回去你也和陈老夫人商量一番吧。”
等两人再落座的时候,张居廉还特意给陈彦允添了酒,王玄范看的眼皮一跳。
他恐怕是着了陈彦允的道了!
从内阁下来,陈彦允在午门外上了马车,嘴角却带着一丝淡笑。陈义越想越觉得十分不解:“三爷,您让我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您承认下通仓的事,为何张大人还不怪您呢?”
陈彦允慢慢道:“张大人戒心一向重,我仕途又走得太顺,他最近是越来越忌惮我了。上次通仓的事,他怀疑我是想帮袁仲儒,一直对我颇有防备。出了这样的事,他反倒会对我放心了。”
陈义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陈彦允轻轻地道:“我这也是要给她一个帮忙的机会”
给谁帮忙的机会?陈义满头雾水,陈三爷要别人帮他的忙?
胡荣在外驾马车,探头进来问了陈义一句,陈义才转头问陈彦允:“三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您还要去四喜胡同喝茶吗?”
陈彦允却看着窗外出神了一会儿,才笑着摇头道:“回宛平,我有要事和母亲商量。”
陈义觉得三爷的心情非常好,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好久没见到三爷这样眉眼带笑的样子了。应了诺钻出帘子,去告诉驾车的胡荣了。
第一百九十章 要人
姚平回府后找了姚夫人过来说话,面色阴沉。
姚夫人看着心里有些不安,让丫头把熬的老鸭汤放在炕桌上,小声问道:“老爷,您这是”
姚平摆摆手问她:“文秀下学没有?”
姚夫人说:“老爷您记岔了,文秀如今在国子监,要月末才回来呢我怎么见您面色不太好看呢?”
姚平咬咬牙不说话。内阁大臣中他的官位是最低的,仅是礼部侍郎正三品出生。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平日也很注意不要拉帮结派,做好自己的事即可。王玄范来告知他陈三爷的事,他虽然知道王玄范有政治斗争的考量在里面。但要是陈三爷出手来推脱两家亲事,姚家更讨不到好处。所以就主动去顾家退了亲事。
谁知道王玄范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用这种手段打压他!
他用来给姚文秀退亲的理由算是荒唐的,但只要陈三爷上门提亲了,很容易就有人猜到他是为了避让陈三爷。对姚家的声誉一点损坏都没有,但现在陈三爷想提亲的根本就不是顾怜
姚平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
要是以后顾家和陈家结了亲事,这意外退亲之事顾家肯定会怀恨在心的。
姚平把这事告诉了姚夫人,姚夫人听了也是大惊。
儿女亲事但凡牵扯到官场政事,就不是她们妇道人家能解决的了。
她压低了声音:“老爷,那那咱们怎么办?”
姚平深吸了口气说:“这事不能这算了,趁着陈彦允还没去顾家,你赶紧去顾家重新把亲事定下来,就当咱们被打了个巴掌,别的什么事都没有。”退亲的事才过了几天,消息都没有传开,现在补救还来得及!他又继续说,“等姚文秀回来了,让他去给顾四小姐道个歉,就说是个误会。”
这又是悔亲又是重新定亲的,不是让顾家的人看笑话吗?姚夫人脸色微白:“老爷,不如和顾家的亲事就算了吧。再去和顾家议亲,我这脸往哪儿搁”
姚平骂她‘妇人之见’:“以后退亲的事传开了,咱们才是闹了大笑话!”
姚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应诺退下,准备明天就往顾家去。
宛平陈家,丫头给陈老夫人捧了碗牛乳莲子羹上来。
陈老夫人却让丫头先把粥放在一边,笑眯眯地捡起水晶小碟里的核桃仁放进嘴里:“你今儿心情这么好,还闲得过来给我剥核桃,遇到什么喜事啦?”
陈三爷坐在杌子上,拿过攒盒里的两个核桃一捏,轻巧地捏开外皮,取出干净完整的核桃仁放在水晶碟上。伺候的绿萝在一旁看着很惊讶,老夫人喜欢吃的这种小核桃极为坚硬,三爷却能轻巧捏开。倒是看不出来,三爷一向读书写字的,手劲却出奇的大。
她们剥核桃都用小锤,难免核桃仁就碎了。老夫人就最喜欢三爷来陪她说话,给她剥核桃,剥出来干净又完整。但是三爷朝事繁忙,也不经常过来。
陈三爷笑道:“我过来陪您而已。”
陈老夫人无奈摇了摇头,让丫头把烛台端过来,和陈三爷闲话:“老六媳妇昨个哭着来找我,老六也太荒唐了些,和别人出去走个马,竟然看上了城西九斤坊一个卖炊饼寡妇的女儿,都在外面养了小半年了,人家哭着闹着要进门,他才回来跟老六媳妇说。老六媳妇不同意,他还闹着在九斤坊住下不回来了。”
“老六这人一向泼皮,就随了他那个生母。我昨下午就去了九斤坊,拿拐杖直揍这个小畜生,他满地打滚耍赖,气得我好歹他从小也就听你的话了,你得空去把人领回来。咱们陈家丢不起这个脸!”
陈三爷放了一把核桃仁在水晶碟里,说道:“你打他没用,他不吃那套。你把陈玄玉带过去,让他去喊老六回来,他肯定会回来。”
陈老夫人半信半疑:“这不好吧,能有用吗”
陈三爷道:“蛇打七寸,他最怕的就是带坏玄玉了。不然也不会把人养在外面。”
陈老夫人这才神色一松,继续说:“怕带坏玄玉,还做这样的腌臜事”她想到老六就觉得恨铁不成钢,又抓了两颗核桃仁放进嘴里,却听到陈三爷轻轻地道:“母亲,我想让您请郑太公家的常老夫人替我提亲。”
陈老夫人愣了一下,差点被核桃仁给呛住了。端起旁边的牛乳莲子羹就喝了大口,丫头又忙着给她拍背。她用汗巾抹了嘴,很是惊讶:“什么?这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和我商量。是哪家姑娘?”
陈三爷把核桃盘子放到一边,擦了擦手。
“我这不就是和您商量吗。您要是同意了,就请常老夫人明天去提亲吧。”
等陈三爷说完,陈老夫人才凝眉沉思了一会儿。这顾家二小姐名不见经传的,究竟是个什么人啊,能入她儿子的眼?儿子今天心情这么好,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事?
陈老夫人说:“既然你已经拿好主意了,我也不好说什么”陈彦允做出的决定是最坚决的,不容许别人改。他小时候就是这个性子,如今位高权重更是如此了。
不过明天就找常老夫人上门,她恐怕今日就要去和人家说清楚。
陈老夫人又说:“那姑娘你可看好了,母亲也不耽误你的事,品行端正、知书达理就够了。”
陈三爷想到锦朝的样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