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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夫人很爱吃核桃、松子一类的干果。
陈老夫人就拉起锦朝的手笑:“她?她没人领着也是要迷路的。上次在羡鱼阁那边看戏,她带着自己的丫头差点在桃花坞走丢了还是老三去找她回来的。”看锦朝的目光却没有半分责怪,只是取笑她而已。
锦朝就解释说:“我已经走出来了,三爷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我的”
她那次只是想去桃花坞看远山而已,多看了一会儿,怎么就被说成走丢了。
陈老夫人笑着指顾锦朝:“她在娘家,是不是也这么爱狡辩?”
二夫人笑得有些尴尬。
在顾家,哪有顾锦朝这样说话的份,冯氏的规矩严。容不得媳妇孙女还嘴,就是开玩笑的话她也不喜欢听。能在冯氏面前撒娇承欢的,也就是顾怜了。顾锦朝可没这个胆子。
陈老夫人又说:“你小半个时辰还没回来,老三心里急。都让陈义去鹤延楼找护卫过来了,打算把桃花坞都找一遍。倒是把我吓到了”
她记得陈三爷那天找到她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就是回来的时候,陈老夫人也没有多问
他还把鹤延楼的人找过来了吗?难怪她当时看到周围护卫森严。
二夫人听着顾锦朝和陈老夫人说话,这个空档里她又打量了顾锦朝。
她穿着一件紫罗兰掺金丝璎珞纹褙子,浅蓝腰带,挂了一块鲜绿欲滴的翡翠,雪白的挑线裙子。耳边戴的紫色碧玺石有指甲大。颜色通透无暇,价值不菲。头上还戴了一对比翼金簪,嵌的是少见的绿宝石,粒粒大小均匀顾锦朝一向不爱浓艳打扮,但这身上的东西,件件都比赤金贵重千百倍
二夫人想到自己刚进陈家时,看到顾锦朝前后被簇拥着,丫头、婆子数十人,气派非凡。
她嫁给陈三爷以后,果然就是陈家的宝了。老夫少妻的。人家自然要捧在手里护着,看陈老夫人,对着顾锦朝连句重话都不会说。天底下还有不收拾媳妇的婆婆?
二夫人刚嫁到顾家的时候。冯氏给她立规矩都用了一年。
要是当初是顾怜嫁过来了享的也是这样的清福啊!
但偏偏造化弄人,最后嫁过来的事顾锦朝,不是顾怜。顾怜要嫁的是姚文秀,这姚文秀身份比陈三爷差十万八千里也就罢了,还和顾澜弄出了那样的人。顾澜肚子里还有了孽畜
二夫人想到这里,简直恨得指甲都要掐进肉里。
锦朝又和陈老夫人说了自己回去住的事:“已经和三爷说过了,我的三妹也要及笄了,想回去替她准备一番。等怜姐儿的亲事过了我就回来。”
陈老夫人应了:“你回去看看你父亲也好。”招手让郑嬷嬷过来,说了一堆的东西让锦朝一起带回去。真定产的鸭梨。陕西送过来的核桃和香榧,听说冯氏喜欢带骨鲍螺。还吩咐了三盒的带骨鲍螺。
一会儿秦氏、王氏、葛氏也过来见了二夫人。
今天也凑巧,四房的八少爷、十二少爷从别院里回来。说是别院里授课的先生老母病逝了,要回家奔丧,恐怕三年之内都不会来宛平了。
两人一回来就过来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玄安是王氏所出,与王氏长得相似,却并不和王氏很亲近。仅是喊了王氏一声母亲,王氏多看了他两眼,却什么都没说。庶子陈玄平和陈容是同一个姨娘生的,眉眼相似,年纪还很小。
顾锦朝又不由的看向王氏。
她对四房的关系很好奇,因为她隐隐记得,陈四爷前世是和陈玄青闹崩了的。
陈四爷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顾锦朝记得陈老夫人死了之后,陈家就分家了。那时候陈玄青还没有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因为分家的事,陈玄青和陈四爷反目成仇,陈四爷却在张阁老的支持下做了太常寺少卿,张居廉死后,叶限亲自查其党羽,杀了很多人。陈彦文就是被清查的一个
怪只怪她那时候落魄,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不然现在也能完整解释这些事了。
等到了晚膳的时候,陈老夫人就让在花厅摆了,花厅旁边就是荷池,比宴息处里凉快。吃过了晚膳天还没黑下来,锦朝就带着二夫人沿着荷池的回廊散步,说几句话。
前头却传来孩子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好几个人,叫叫嚷嚷的。
二夫人就说:“这样的荷池,要是没有仆妇看着,孩子可千万不能玩。”
荷池阴气重,怕池子里的水鬼勾勒孩子去。一般没有陪着,都不要孩子靠近的。
顾锦朝先让丫头摆了小杌子,请二夫人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也免得出什么意外了。”顾锦朝和二夫人说了,带着青蒲绕过回廊,才看到前面一个凉亭。站着几个正玩耍的孩子。
身边有好几个婆子跟着。
她松了口气。
又传来一个孩子清亮的声音:“你说你会背《三字经》。倒是背给我们听听啊。”
看背影,说话的这个人应该是陈玄安,四房的嫡长子。
又有另一个人说:“刘先生一世英名。在翰林院任教时也是个大儒,怎么就教了你出来?”
这个声音锦朝很熟悉。应该是陈玄新,陈三爷的庶子。
有一个很弱的声音支支吾吾响起:“我我是会背的,现在不记得了。”
几个少年都笑起来,陈玄新拿着一只香囊晃了晃:“你要是背出来了,这东西就还给你。背不出来”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我就扔到荷池里去,教你再也找不着!”
顾锦朝可没见过陈玄新这一面,在长辈面前。陈玄新一向有礼懂事。
怎么还威胁起人来了?也不知道和他说话的究竟是谁。
顾锦朝皱了皱眉,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她才看清楚,被三个少年围着的正是陈玄越,日后的甘肃总兵。
他还穿着那件袖子都短了的褂子,样子很无措,紧张得很:“我我是会的,我只是忘了。”
陈玄安挑眉问他:“这话是你嬷嬷教的。不管别人怎么问,你尽管说忘了?”
陈玄越仰起头紧张看他,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嬷嬷就是这么教他的,不会背不要紧。先生讲的时候听不听也无所谓。等母亲要查的功课的时候,只管说自己是会的,只是一时忘了。母亲也从来不多问。还让下人抓糖和瓜子赏他。
他被逼得靠在柱子上,荷池里又冷,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陈玄新笑嘻嘻的:“那九哥你可别怪我了,这香囊可就要去喂鱼啦!”
陈玄安拉住陈玄新的手,笑得很温和:“九弟,别听十一弟瞎说。只要你跟我们说,这香囊是不是你房里丫头的,我们就不让你背三字经了。也别为难了你是不是!”
陈玄新又开口道:“听说大哥就把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收了房。别看咱们九哥人傻,没人可以娶以后也能要丫鬟当姨娘嘛!跟二伯母说一声就是了。想收多少有多少。”
顾锦朝嘴角一抽,陈三爷说陈玄新像陈六爷的性子。她本来还不相信这才多大点,就知道什么通房姨娘的了。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看着陈玄越可怜的样子。她也觉得可怜。一个痴傻的庶子,岂不是人人可欺的?
便两步走上前去,笑着道:“你们几个在这儿玩呢。”
几人回头看见她,都傻了。忙行礼喊‘三伯母’或是‘母亲’,婆子也有些惊慌,给她屈身请安。
锦朝微微笑着:“刚才听见你们说三字经,香囊的,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样的事给她说了,岂不是隔天就传到陈老夫人或者是三伯父耳朵里。
那他们可就遭殃了!
还是陈玄安站出来,说:“三伯母,我们来荷池散步遇到九弟,看到他拿的香囊精致,想借过来看看。《三字经》什么的,只是想考考九弟的学问而已!”
他们这么解释,顾锦朝就笑了笑:“要是看过了,就把香囊还给九少爷吧。荷池冷,小心着凉了,你们还是去花厅玩吧”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比较好,毕竟隔了一层关系。
陈玄安只能把香囊还给陈玄越,几个人才告退离开。
锦朝这才看到伺候陈玄越的婆子匆匆过来,满脸堆笑:“九少爷,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奴婢好找!”
面对伺候他的婆子,陈玄越却退了一步,样子有些惊恐。
婆子这才看到顾锦朝,忙向她行礼。“扰了三夫人清净,奴婢带他离开”说完扯了陈玄越就走,一步都没停。
陈玄越回头看了顾锦朝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却很快被婆子拉走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糖水
锦朝回到木樨堂的时候,还在想陈玄越的事。
一会儿孙妈妈过来给她请安,她刚从保定回来,给她带了桂圆、核桃一类的干果,还有两包云片糕分给丫头们吃。锦朝笑着问她喜宴办得怎么样。
孙妈妈回答道:“儿媳是邻乡的人,孩子的三婶保的媒。长得利索干净,是个能干活能生养的”听起来对自己的儿媳很满意,又说起儿子的事,“原本是老夫人恩赐,才在田庄里做事。现在成亲了就回了村里,租了人家的地种,等攒够了钱再买几亩地,也算是能过下去了。”
锦朝笑着说:“你以后就是四房的掌事婆子了。你看原先的王妈妈,家里置办了一百亩的田,两个两进的宅子。儿子媳妇都是穿金戴银的,不说宅院以你现在的月例,也能给他们置办田地了。”
孙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王妈妈管了十多年了,手头自然闲余多。奴婢手里虽然有些银钱别的不说,您给奴婢的十五两银子,也能在咱们那儿置办五亩地了。不过奴婢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奴婢就是再赚得多,他们靠着奴婢吃,早晚有吃空的一天”
她抬头一看,发现三夫人仔细听着,好像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一时间心里觉得自己失言,三夫人才多大点,从小就是不愁吃穿的大小姐,哪里明白她们这种小人物的心思。
她就又说:“奴婢见识浅,就原来跟着姑姑学过女红识了字,才能进陈家当婆子的说的话不合适的地方,您可别见怪。”
顾锦朝却觉得孙妈妈这个认识很正确,溺爱孩子却害了他们的,她两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孙氏一个仆妇,看事情虽然有狭隘的地方,但却很正确,很恪守本分。
她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好,没什么不合适的。”
孙妈妈一时愕然。
采芙这时候却挑竹帘进来了:“夫人,川贝梨子水熬好了。”
锦朝就让采芙用瓷罐把梨子水装起来,她给陈三爷送过去。
她早上隐约听到陈三爷咳嗽了两声,就吩咐熬了梨子水。内阁的事多,他最近忙得很,休息得又少要是感风寒就麻烦了。
采芙一会儿就端了青瓷缠枝纹的瓷罐过来。备了碗,锦朝带着往书房去。
书房外站着好几个人,有她脸熟的江严、陈义,还有几个戴纶巾穿皂鞋做书生打扮的人,都拱手向她请安,避到了一边的次间里去。江严过来跟她说:“三爷在里头和七少爷说话”
陈玄青过来了?顾锦朝有点不想进去了。
她虽说是陈玄青的继母。但是陈玄青已经成年了,就避开了住在前院。他不喜欢和顾锦朝请安,顾锦朝正好也不想看到他,最多就是在陈老夫人那里见到了,他喊她一声‘母亲’。
这时候陈三爷的另一个小厮却出来向她行礼:“三老爷请您进去。”
顾锦朝才踏入书房。
陈三爷手背在身后,半靠着书案和陈玄青说话。
陈玄青站得笔直,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赵学士说,整理得还算妥帖。就是汉高祖那卷不够流畅,让我下来再想想。您觉得什么样的说法合适?”
陈彦允沉吟片刻,抬起头问他:“赵学士是张大人的学生,也算是和我关系近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你汉高祖那卷不够好?”
陈玄青想了想,试探性地说:“汉高祖刘邦,西楚霸王项羽。我有褒有贬太史公说‘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刘邦的功绩,还是顺应天道的缘故。若非时运不济,项羽岂不是也可登高”
陈彦允微笑着看他。
陈玄青看出陈彦允不太满意,很快就停下来了,有些疑惑地说:“当时跟着爷爷学《史记》,您曾说过我的论述很好我看自己写的,也没有觉得不妥的地方。”
陈彦允却看到顾锦朝进来了,直起身招手让她过去。
陈玄青回过头,就看到顾锦朝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正看着他们。
他回过头去,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父亲训他话的样子他不想让顾锦朝也看到。
锦朝轻声道:“妾身给您送点东西过来,您继续和七少爷说话吧,妾身先退下了。”
说着把食盒放在一旁金丝楠木的四房八仙过海纹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