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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陈美锦-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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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朝轻声道:“妾身给您送点东西过来,您继续和七少爷说话吧,妾身先退下了。”
  说着把食盒放在一旁金丝楠木的四房八仙过海纹桌上。
  陈彦允跟她说:“不急,你先等着我。”
  他就不再和陈玄青兜圈子,直接指点他道:“汉高祖起于式微,太祖也是。所以在写汉高祖功绩的时候,不可用‘天下所归’的说法。该用《秦楚之际月表序》里这句‘乡秦之禁,适足以资贤者为驱除难耳。故愤发其所为天下雄,安在无土不王。此乃传之所谓大圣乎。’赵学士是想提点你注意,你用了我说的这句,就不会有错了。”
  陈玄青想了一会儿,皱起眉问:“那岂不是太奉承了?”
  陈彦允就说道:“你觉得你还是学堂里的孩子吗?这样的话张口就说。你现在是要学为官。等你在翰林院做几年编修,就要去吏部观政了,虽然父亲在内阁,你要避嫌远调。但以后在官场,你也要学会说话做事才是”
  说罢却低咳了两声。
  锦朝就打开食盒,盛了一碗川贝梨子水,拿过去给他。“早上听到您咳嗽,就让人备下了。”
  陈彦允接过喝了,茶褐色的梨子水怪甜的,一口饮尽了,心想还不如直接喝药但又不想浪费了她一番好心。顾锦朝就像兔子一样,小心翼翼的,难得她主动些,他就什么都由着她,哄着她。
  有种引诱小鸟到自己掌心啄食的感觉。
  他安慰她说:“不碍事的,只是近日太忙了,又没休息好。”
  顾锦朝就笑了笑:“您和张首辅说一声,告病假吧。可别累着了。”
  陈玄青正想说朝廷大事,父亲深明大义,可不会因为他自己有点小病痛而耽搁。却听到父亲笑着说:“嗯,明天我跟老师说一声,看他会不会让我告假。”
  顾锦朝再待下去就不好了,屈身想先退下。陈彦允还和她说了句:“你要回来的时候,我亲自去接你。陈义会带护卫送你回去,就先在顾家住行。”
  顾锦朝觉得不妥当,陈义可是陈三爷贴身的护卫。
  她推辞说:“家里也有护院,我带陈护卫去了,您怎么办?”
  陈三爷叹了口气:“我求个安心。你可别推辞了”
  陈三爷亲自送顾锦朝出了书房。
  陈玄青一直看着搁在桌上的瓷罐。顾锦朝他心里开始疑惑了,她真的是顾锦朝?
  他第一次看到顾锦朝就知道她好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海棠春色,浓香袭人。
  这样的艳色,他很不喜欢。
  他应该是个爱莲之高洁、梅之傲骨的君子。对于牡丹这样的浓色半点无兴趣。所以在觉得顾锦朝空有其表之后,他心里更是不屑她。但是这样的人,怎么父亲就把她当个宝呢?
  她给陈曦做的屏风是荷池微风,意境幽远。她待父亲、曦儿这么好其实应该这么说,顾锦朝待所有人都很好,却独独待他很疏远。好像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陈玄青还记得她揪着自己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澜姐儿都说你喜欢我的。我送给你的香囊,巴巴绣了一宿手指头都戳破了!”
  顾锦朝伸手指头给他看,眼睁睁等着他安慰。
  陈玄青哦了一声,很平静:“劳烦姑娘辛苦了,以后还是别做了。”抓住她的手,一根根从自己的袖子上扳开。她咬着唇,好像真的生气了。等陈玄青去看别的花盏了,她又过来忸怩地说:“唉,我外祖母家的有绿色的菊花,还有蓝色的”
  胡说,怎么会有蓝色的菊花。陈玄青理都不想理她,回头却看到她的手指头拿手帕包起来了,样子十分古怪。她委屈地抱着手吹个不停,陈玄青觉得她实在笨拙,不由得笑了笑。
  顾锦朝看到他笑了,更是高兴:“你要是好奇,我就让外祖母送给你!”
  陈彦允走进门,看到儿子竟然在出神。就敲了敲桌案:“要是想明白了,就回去把汉高祖那卷改了吧。我还要和江严商量事情。”
  陈玄青要告退了,回头问了他一句:“您真的要告病假吗?是病得严重了吗?”
  陈彦允笑了笑:“她明日就回顾家去了,我安慰她的。不过是咳嗽几声而已有什么不得了的。对了,倒是你回来一次,记得去看看玄新的功课,我看他最近又和陈玄安混起来了。”
  陈玄青应诺退下了,江严才走进来。向他拱手道:“三爷,您要当年河盗案的卷宗,恐怕有点麻烦了。”
  “怎么了?”陈彦允继续写字,淡淡地问。
  江严低声道:“河盗案本就是十年前的案子了卷宗很难找。唯一的一份卷宗,在长兴候世子那里。他借阅之后,根本没有放回大理寺中。”
  陈彦允抬起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  省亲
  
  今日是六日一朝的时候,叶限穿了一身盘领右衽青袍,银钑花腰带,冠三梁,站在文官列的倒数第二排,后面是大理寺正、太常寺、鸿胪寺的六品官。
  他长得好看,神情又漫不经心,身份又是长兴候世子爷,左右侧的官员频频打量他。
  叶限看着前方一言不发,他一生中不知道被注目了多少,早习惯了。
  要是人家实在盯得久了,他就慢悠悠地转过去,冷冷地和那人对视片刻,人家自然会乖乖转移开视线。
  等到下次再碰见别人,还要奚落对方一番。直到他上朝时目不斜视为止。
  朱骏安端正地坐在朝上,下面站的是礼部侍郎彭友松,正在说竣修皇陵的事。
  除了这样的事,也实在没有什么是能禀报给朱骏安的。真正的权力早被内阁那几个老谋深算的东西给把控了叶限的目光不由得落在第二排穿绯色官服的陈彦允身上。
  等到司礼监的太监唱退,朱骏安先离开,才是文武官员从侧门退出。
  叶限远远落在人群之后,觉得晒晒太阳也好。
  刚下了几阶汉白玉台阶,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他:“世子请留步。”
  叶限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陈彦允站着台阶之上,手背着身后,脸上带着儒雅的微笑。
  叶限笑了笑:“陈阁老找下官何事?天正热着,实在不方便说话。”
  陈彦允不动声色道:“既然世子觉得天热,我请世子喝盏茶可好。九春坊有一家茶舍,里头香片茶味道极好。”
  叶限不动声色地看着陈彦允,但凡老谋深算之辈,总有地方会露出端倪。请自己喝茶?陈彦允可没这么清闲。他这样的人,要是没有想要的,不可能来找自己。
  他最懂明哲保身的道理了,看和他同起的官员倒了多少,袁仲儒死得这么惨,他还屹立高处。
  何况,他娶了顾锦朝。
  叶限脸上露出微笑:“难得陈大人要请客,我岂有不从的道理。”
  九春坊茶舍里,上了壶茉莉香片。
  茶舍很清净,支开的窗扇外就能看到一河之隔的司苑局和番经厂,叶限往窗扇外看了一眼。
  陈彦允慢悠悠地给他倒了茶,手一伸示意请他喝,解释说:“别担心,没有人跟着。我来找世子,是为了福州府府台私吞库银一案,已经提前找大理寺卿郑大人说过了。”
  叶限把茶杯挪过来,淡淡地道:“阁老误会,我对阁老还是很信任的。”
  陈彦允摇头笑笑:“信不信任倒无所谓。我和你阵营对立,不信任才是对的。”
  叶限表情冷下来,这样一个人顾锦朝嫁给他了,还能玩的过他?
  他继续说:“阁老言重,您的喜酒我还是去吃了的。要是论起辈分来,阁老还要喊我一声舅舅呢。”
  陈彦允并不接他的话,只是微笑:“那倒是有缘了。”
  叶限也不会真的让陈阁老叫自己一声舅舅,换了个姿势坐着,继续道:“福州府府台私吞库银一案,已经移交都察院了,我只是经手了大概。对案情并不清楚,阁老可要失望了”
  陈三爷说:“世子此言差矣,当初你只看了一眼河盗案卷宗,就能过目不忘,还凭借此扳倒了张陵。库银案就算只是略看了一眼也应该记得才是。”
  他端起茶杯喝茶。
  叶限想了一会儿,却笑起来:“陈阁老不是为了库银案来的吧?”
  叶限如此聪明的人,自然不需要他点明了说。
  陈三爷往后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闲话不多说了,世子爷也明白,天下间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我愿意以此和世子爷交个朋友。”他手一伸,江严奉上一封信。
  叶限最喜欢和绕弯子的人说话了,但他喜欢自己把别人绕得头疼,而不是别人把他当猴耍。
  秀致的眉皱了皱。“这是什么东西?”
  陈彦允说:“世子看了再决定吧。”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袖,“我还要回内阁去,就不打扰世子了。”
  叶限却淡淡说:“阁老留步。”
  陈彦允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叶限问:“我那侄女没有给阁老添麻烦吧?”
  陈彦允脸上笑容收敛了。
  “没有就好,”叶限笑了笑,“阁老有公事就先走吧,下官在这儿喝一会儿茶。”
  顾锦朝到顾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了。
  冯氏带着顾家女眷在影壁等她,看到她下来了,便走过来扶住她的手,笑眯眯地说:“祖母日日都在想着。我已经让人备下你喜欢吃的清蒸四鳃鲈、烩羊肉,可饿了吧?”
  顾锦朝觉得冯氏太热情了。
  她先给冯氏屈身行礼,再次第给徐静宜、五夫人行礼。不仅是女眷在等她,就连一向在国子监不会来的顾锦潇、顾锦贤都在。顾锦贤对她笑笑,顾锦潇一向不喜欢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冯氏才看到有一辆马车进来,里头下来个穿程子衣的高大护卫。又有几个护卫上前,从马车里搬东西下来,顾锦朝就说:“娘让我带了许多东西回来,除了常见的干果糕点,还有祖母喜欢的带骨鲍螺”
  护卫训练有素,三两下搬完了东西,陈义过来向顾锦朝拱手道:“夫人,都放好了。”
  冯氏随意点点头:“你们是陈家的护院?那可是辛苦了。”叫了一个婆子过来,“快带他们去后罩房歇息吧,再摆了酒菜,别亏待了。”虽是这么说,但不过是几个护院,冯氏的语气还是很轻慢。
  护院那就是最低一等的下人,怎么没派几个婆子跟着顾锦朝回来
  难道,陈家老夫人并不怎么重视顾锦朝?
  锦朝还是要表明几人身份的,就含笑说:“陈护卫是三爷的贴身护卫,借我用几天而已。还要托祖母好好招待着,免得回去有了闪失,三爷那里我说不过去。”
  陈义有些不好意思:“夫人折煞我!咱们都是粗人,给口干粮就吃,屋檐边也能睡,哪里能讲究了!”
  冯氏听到顾锦朝说是‘贴身护卫’,心中便是一惊。这种大臣家养的护卫,和和护院不太一样他们的身份不下于幕僚。陈三爷怎么会让贴身护卫跟着顾锦朝回来她忙笑笑:“差点得罪了。”叫了管事过来,“带陈护卫去厢房住下,再从库房拿几坛子秋露白过来。”
  陈义连忙推拒:“老夫人好心!不过我们是不能喝酒的,上熟水就行了。”
  冯氏知道这些大臣的护卫规矩严,并不勉强:“招待不周,那就请各位随意了。”
  一众人簇拥着她和冯氏往东跨院走去,锦朝把各房的礼都给了,和冯氏说了会儿话。冯氏想到那些跟着她回来的护卫,就十分体谅顾锦朝:“你回来就是一路舟车劳顿,先去睡会儿吧。妍绣堂里你的东西都还留着,祖母每日都叫人打扫。”
  顾锦朝确实也累了昨晚没有睡好。
  妍绣堂果然还留着她的东西,打整得干干净净的。西次间的炕桌上还放着一个青白釉鱼戏莲花瓠,里面插着新开的栀子花。采芙笑着跟她说:“栀子花难得奴婢记得祖家的花房只培育了几株。”
  锦朝看到院子里还有棵自己种的香樟树,已经长到一人高了。幔帐上还挂着她亲手绣的香囊。
  她淡淡地笑了笑:“不骄不躁就好,别的就由他们去吧。”
  原先在顾家,二小姐害她,大少爷不信任她,锦朝也是这样的表情。
  采芙莫名觉得十分安心。
  顾锦朝先睡了一觉,却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总觉得缺了什么。
  她躺在床上怔怔地想了会儿,才想起陈三爷不在身边。和陈三爷一起睡的时候,她要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陈三爷总会把她搂进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竟然就能睡得很好。等他醒了,自己还没醒,他要亲一亲她的额头才走。或者在她耳边说什么,她听不清,但是他的语气很温柔。
  顾锦朝本来睡眠不好,容易做噩梦。和陈三爷成亲后,睡眠反倒好了。
  她不由把脸埋进锦被里,才离开他半天,怎么就开始想他了
  陈三爷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喜欢上了。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她应该已经深陷泥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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