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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朝想了一会儿才说:“您说过,张大人本人虽然不贪墨,但是他的亲信却仗着张家的势力横行,卖官鬻爵,不如就从他的亲信入手,先逐个击破。等张大人手底下无可用之人的时候,再动他也就容易了。张大人手里没有兵权,靠得也是人脉和权势,要是撼动了大树,恐怕他也支撑不住。”
顾锦朝说完也觉得太理想了,她脸一红,又补充道:“我之愚见而已。”
陈三爷听后思考了一下,笑着跟她说:“倒也可行。只是细说起来问题也不少,抓其党羽受到张大人阻挠怎么办?要是党羽没抓到,反倒引起朝堂动荡怎么办?老师手里虽然没有兵权,却和五官都督府的都督交好,不然他能仅凭权势就如此作为。等到真的要动兵权的时候,无论是常海还是叶限,恐怕都阻拦不住他就算这些都不说,我要想一步步把老师的党羽除掉,没有五年是不行的。到时候我也死无数次了。”
顾锦朝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说。
“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她语气低了些,“你何必当真呢!”
陈三爷抱歉地笑笑:“好好,我不当真!”
他俯下身抱住她,叹道,“所以要动他,必须要直掐咽喉,一击致命。要是没能杀得死让他有还手的余地,谁都别想活”
顾锦朝听得很认真,问道:“难道您要派人暗杀张大人吗?”
陈三爷摇摇头说:“暗杀他?老师比谁都惜命。府中豢养死士不下五百人,随行都是高手,而且日常饮食极其注意。原来不是没有人想暗杀他,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他精通此道,才能活到现在”
顾锦朝皱眉:“那该怎么办?”
“等着看吧。”陈三爷亲了亲她的脸,低声说,“我需要时机,如果要是等不到,我就要自己制造锦朝,你知道兵之大忌是什么吗?”
顾锦朝看着他等他说。
“急躁。”陈三爷说得很轻柔,“谁先急躁了,谁就输了。”
顾锦朝半躺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胸膛的心跳。
这是一个玩弄权术的世界,而这时候的陈三爷离她很远。谈笑间就能决定生死,有能力玩的人并不多,因为太过残酷。
等到了中午,顾锦朝才和陈三爷一起去陈老夫人那里。
陈老夫人抱了长锁逗他玩,长锁咯咯地笑。露出刚长出一点的乳牙。
孩子长牙的时候喜欢咬东西,长锁就是,拿着什么都要往嘴里送。
王氏和葛氏坐在锦杌上,葛氏笑着看陈老夫人逗弄长锁,王氏却笑容淡淡的。其他几个孙媳妇围着说话,两个哥儿正是闹腾的年纪,在檀山院里到处跑。
陈老夫人笑着拿了瓣苹果给长锁,他咬得满手都是口水,陈老夫人给他擦都来不及。要把苹果从他嘴里拿走了,他还不同意,拖着陈老夫人的手指就要哭。
顾锦朝把长锁抱回来。
陈老夫人才笑着说:“他眼看着又重了些,钰姐儿都要满一岁了,个头还小小的。”
孙氏正抱着钰姐儿,钰姐儿坐在她怀里乖乖的,玩着一个手摇铃。
孙氏笑了笑:“是麟哥儿长得快!以后肯定又高又壮的。”
长锁可怜兮兮地看着母亲的手,抱着她的胳膊呀呀地说话,好像在问她什么一样。
他那颗小小的乳牙特别可爱。
顾锦朝把汗巾包着的苹果块递给旁边的乳娘,才笑着道:“他吃得多!”
“娘,我有几句话跟您说,您请大家先去堂屋坐吧。”陈三爷突然道。
陈老夫人有些疑惑。陈三爷来这么久都没说话,她还以为他没有什么事
她让别的媳妇都先去了堂屋坐。
王氏的脸紧绷,她自然猜到陈三爷要跟陈老夫人说什么。肯定是要说夺了陈四爷管家权的事!她看了看顾锦朝,她倒是神色自如地抱着孩子,她肯定是知道的
为什么陈三爷要夺陈四爷的管家权?王氏完全想不明白,陈三爷如今身在内阁,更加没空管家里的事。陈四爷是他的胞弟,除了陈四爷,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走出次间了,还想往里头看,却被顾锦朝拉住手,笑盈盈地和她说:“四弟妹替我抱着长锁吧,他现在倒真是长重了,抱得我手酸。”
难道乳娘不能搭手吗
王氏又不能问,只好帮着抱住长锁。
等她们到了堂屋坐下,丫头又端了瓜子、盐水花生等吃食上来,王氏就更不好去槅扇外面看了。顾锦朝又跟她说着长锁的事,她也只能笑着应和,却显得很心不在焉。抓了把瓜子慢慢地吃着。
第三百三十二章:管家
“你要夺了老四的管家权?”
陈老夫人听后一脸凝重,“难道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陈三爷边喝茶边说:“他那个商行不太干净,以后查起来很麻烦。”
陈老夫人想了很久,嘴唇微动:“那不让他做这些,又让他干什么去?这管家权你要交到谁手上,难不成是老六?老六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陈三爷说:“您放心就是,我自然会派人管。”
陈老夫人听着还是不放心,站起来慢慢地来回走动。又停下来跟陈三爷说:“彦允,你也知道你四弟的性子,狭隘又喜欢记恨。当年你没有让他继续做官,他心里已经不高兴了现在在这样,他肯定更不愿意!你们是同胞的亲兄弟,要比老二和老六更亲,你知不知道?”
陈三爷已经知道陈老夫人要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陈老夫人虽然宽容大度,对庶子和待嫡子一样的好。其实只有她心里才清楚,这两种好是不一样的,她对庶子是宠,对嫡子是管。旁人看来自然都没有区别,甚至觉得她是待庶子好。但陈老夫人知道根本不是,做母亲的哪里有不自私的!
陈彦文肯定还做了别的事,不然老三不会这么对他!
陈老夫人面容严肃地问:“彦允,你认真告诉我,老四究竟做什么了,是不是害到你了?”
陈三爷本来不想告诉陈老夫人,她听到肯定会伤心的。
但是她问起来,陈三爷也不会刻意隐瞒。
他叹了口气:“老四勾结司礼监的人,捏造我的把柄。如果这些东西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陈老夫人脸色苍白,喃喃道:“这如何可能,他怎么做这样的事!”
朝堂上的事弯弯道道,她是搞不清楚的。
但是她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那你要怎么办?”陈老夫人问他,“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什么可问的。”陈彦允只是说。
陈老夫人坐下来:“他也实在是糊涂啊!再怎么说也不能勾结外人”
陈老夫人说了这句话,看到自己的儿子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些担忧。
陈彦允在这些事上是毫不留情的,自己儿子的性格,陈老夫人最清楚。但是兄弟倾轧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她拉着陈三爷的手叹道:“你想怎么对他老三,彦文再怎么说也是你亲弟弟他就是性子太狭隘了,你惩戒他几句,好好地讲讲他,他总是会听的。彦文也是而立之年了,早该明事理了。”
陈三爷表情平静,声音淡淡的,“娘,您放心吧。我就算不顾虑他是我兄弟,总还要顾虑他是您的儿子。只是夺了他管家的权,以后随时派人贴身监视他而已。我还不会对他做什么。”
陈老夫人又补充道:“娘不是不明白你的苦衷,只是兄弟相残不是好事。我来训导他几句,母亲的话他总是会听的。他这些事做得也确实过分,你夺了他管家的权力也好!”
陈三爷只是喝茶。
陈老夫人的脸色很疲惫。“我这一生,为数不多值得称赞的事,就是把你们哥几个拉扯大你们也是争气,特别是你和老二,从来不让人操心。可惜我做人失败,老四成这个样子也是我的错。”
陈彦允叹气:“娘,我心里明白。所以我也给老四留了情面,料想他也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陈老夫人紧紧地握住陈彦允的手,心里也觉得难受。
陈四爷不再管家的事很快阖府就知道了。
大家连待王氏的态度都微妙了很多。
陈四爷常被陈老夫人叫去说话,回来就是练字赏花,倒真是赋闲了一段时间。
眼看着就是入冬,年关也近了。
因为陈四爷不再管理生意上的事,内院里杂事也多了,顾锦朝都更忙了些。
她抱着长锁在院子里赏新开的腊梅,长锁穿着件嵌狐毛领的小袄,像个毛茸茸的球一样。
顾锦朝抱了一会儿就抱不住他了,要把他交给乳娘。他却转身就朝外扑。
是陈三爷回来了。
陈三爷把儿子接在怀里,听着他呀呀地说话,不由笑着问他:“你要说什么?”
长锁又愣愣地看着父亲,既听不懂父亲说什么,又被吸引了注意,要伸手去抓他六梁冠上的珠子。
顾锦朝笑着往屋里去,西次间烧了地龙,很是暖和。
她给他解了斗篷递给了旁边的丫头。
“周浒生最后还是没事吗?”
陈彦允任孩子抓他的珠子,最后干脆把六梁冠给他玩。“他没事。”他和顾锦朝说起这件事处理的过程,“老师也是越来越糊涂了。亲自叫了大理寺卿和都察院的人去说话,把这事压下来了。那小厮当场翻供,周浒生也就被开脱了。”
“那您都收集好证据了?”
陈彦允说:“自然的,这事的确太颠倒黑白,朝廷之上为之震惊的人不少。”
顾锦朝听后松了口气。
周浒生的案子,是她记得的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因为当初包庇纵容这个人,陈三爷的行事作风一度为人诟病。
顾锦朝清楚地记得,万历三年,张居廉的外甥周浒生强占了刘新云的次女为妾,并打死了刘小姐的乳母和贴身丫头。刘新云递了折子上去,还没到内阁,就被都察院网罗了贪墨的罪名查办。
陈三爷力压所有为刘新云上书的折子,更把几个牵扯较深的大臣降职贬谪,再也没有人敢为刘新云喊冤。后其全家流放宁古塔。而周浒生不过是被张居廉罚了一个月的禁足。
顾锦朝现在才想明白,当初陈三爷做些事,应该是被张居廉所胁迫的。他那时候有和制造太监勾结的证据在张居廉手里,不得不帮他做这些事。甚至他给张居廉做这些事,本就是张居廉想彻底的染黑他。
现在这些事都威胁不到陈彦允了,自然这桩冤案也就不会牵扯到陈三爷了。
“他还真是活泼,性子像你。我小时候可从来不会这么调皮。”陈三爷笑着抓住长锁的手指,“要是你给父亲玩坏了,也够麻烦的!”要把东西从他手里拿走。
长锁却咯咯地笑,露出两颗门牙。
顾锦朝笑着说:“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自然也像我!”
“像你挺好的。”陈三爷突然凝视着她,轻轻地说。
顾锦朝正把袜子从笸箩里拿出来,这是给长锁做的冬袜。听后她愣了愣,抬起头看向陈三爷。
陈三爷却抱着长锁把他起来玩。父亲的手臂有力,举得又高又稳,长锁很喜欢。
顾锦朝看着窗扇外细碎的小雪,嘴角也露出笑容。
她希望这样安宁又温馨的日子能够一直长久下去,一直都不改变。
后天就是顾漪出阁的日子,顾锦朝要提前一天就回顾家去。
她跟陈三爷说了,陈三爷想了想,就叫了管家过来,拿了好些东西让锦朝拿回去,说要给她的妹妹作添箱。
永昌商号被查封后,陈家的事陈三爷都交给这几个管家在管,顾锦朝也常见到这些人。管生意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有时候还帮着顾锦朝管她的铺子,今年的收益都多了几成。
只是大事难免还要陈三爷决断,他也比原来更忙了,眼看着人都清瘦了些。
顾锦朝现在又在管外院,帮不上他的忙。
一会儿回事处的管事还要来回话。顾锦朝吃过了午膳,等着在书房见人。
回事处的管事来的时候,陈三爷在庑廊下看书。管事看到陈三爷也在,忙十分恭敬地拱手请安。
陈三爷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慢慢合上书跟他说话:“老家是芜湖的?”
管事笑着应是。
陈三爷点头:“那地方不错,太平府的知府我还认识你现在在回事处做事,是谁提拔的?”
“原先是二夫人提拔我来帮刘管事的刘管事走后太夫人才赐了我管事的身份。”管事回答得很恭敬,小心地说,“现在受三夫人重用,小的很尽心尽力。”
“那便好。”陈三爷微微一笑,“三夫人还年轻,她要是压不住你们,那我就要出面帮她说几句了。”
“这是万万不会的!”
这管事听着胆都要吓破了。“三夫人虽然年轻,但是做事熟练”
等他到了顾锦朝的书房里,满头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