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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直就是个蛇蝎啊!
“你你上次在咱们家的时候,还拿了人家的锦帕要嫁祸她,要是当时没说清楚,大堂妹的名声就完了。再说今天,人家的幼猫好好在庑廊下睡觉,你逗就逗吧,还伤了那猫得亏是大堂妹涵养好才没生气,要是别的小姐,非哭闹不休要你赔不可!”顾锦贤有点激动了,说话就不太客气了。
叶限很平淡地解释:“我那次真的在帮她”
“帮个屁啊!你那算是什么帮忙!”顾锦贤口不择言。
叶限叹了口气,补充道:“其实我没想伤那只猫这么重,只是小小惩戒它,你知道我手下又拿捏不好”
顾锦贤听他解释,面色终于好了点:“既然不是有意的,那你和人家道个歉嘛,大堂妹的猫确实因你而伤就算不道歉,你至少做点什么事补偿人家吧”
叶限却继续道:“其实你不要被她骗了,你这个大堂妹哪里像表面一样性情温和,她心机深沉,懂得按而不发,是能做大事的人”
顾锦贤有些头疼地道:“舅舅,别和我说这些,你就和堂妹道个歉吧!”
叶限再无声地看着他,最后才勉强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他把人赶出了书房,一个人继续立在窗前沉思。
到傍晚白芸才把猫抱回来。
抱朴蜷缩在笸箩里,前爪缠着绷带,导致它想埋头舔伤口都做不到,又急又难受,不停地咪咪叫。
“用了伤药,又缠了绷带。马房里的小厮说,它的伤虽然没到骨,不影响以后走路蹦跳的,不过这几天肯定不好动弹了”白芸说。
锦朝只能叹了口气,她不能把叶限怎么着,只能伸手想摸摸抱朴安慰它。可是它现在对人很防备,感觉到锦朝的手伸过来,就立刻缩到了棉布堆里。
锦朝只能让白芸把猫抱下去,换个软和些的垫布,免得它碰到伤口。
“小姐,佟妈妈要见您。”青蒲在帘子外禀报。
佟妈妈进来,是为了明天清明的事。以前的清明节,顾家的女眷都是没有去西翠山的,在家里跪拜了祖宗祠堂便算过了。不过这次父亲特意嘱咐下来,祖家既然派了五夫人和两位堂哥来,也算是想和他们修缮关系的,大家这次便一起去西翠山。
宋姨娘已经在准备酒馔还有楮锭纸钱等物了,她差人过来说了一声,要是锦朝不忙碌,可以帮她准备府里面的祭祀之事。最多就是供奉瓜果熟食、插柳条之类的小事。
佟妈妈还觉得奇怪:“宋姨娘做事总是喜欢带上您”
锦朝笑笑,她可没觉得奇怪。便吩咐了佟妈妈交代各处管事,把东西备好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锦朝照样做和昨天相似的装束。几个丫头拿了杌子、点心、扇子等物件,跟在锦朝身后去了影壁。
影壁停着六辆青帷马车,小厮拉着缰绳站在前面。天还早,薄薄的阳光洒在影壁凹凸的浮雕之上,却已经有人站在那里了,锦朝仔细一看,发现是顾澜和叶限、顾锦贤,和一帮簇拥他们的丫头书童。
顾锦贤先看到她,便一喜道:“大堂妹过来了!”拉她过来说话。
顾澜正和叶限说:“听说表舅昨天去慈光寺看猴子了”
叶限淡淡道:“是锦贤要去看也没有上山去。”
顾澜穿着一件茄花色璎珞纹缎衣,八幅浅绿色的湘群,看起来容光照人的。她根本不恼叶限的爱理不理,继续笑着道:“慈光寺我也常去,倒是不爱看猴子。听说是寺庙的僧人养着给香客看的,长得胖胖的,躲在笼子里一动不动,除非你要喂它东西”
叶限没怎么注意听,随意嗯了一声。然后目光转到顾锦朝身上,对她说:“你来得太慢了。”
顾澜也看到锦朝走过来,向锦朝请安后,便笑笑不再多说,上了自己的马车。
顾锦朝望着自己的二妹,直到马车的细布帘子合上。她还想打长兴候世子的主意,要讨好人家不成?她倒是觉得,像叶限这种人,不理他就是对他最大的讨好。
叶限着跟她说:“令妹实在太善谈了。”
锦朝笑道:“她只是觉得和表舅投缘而已。”
叶限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顾锦贤拼命向他使眼色,昨天说好的赔礼道歉,他可不能睡一觉就忘记了!
叶限偏偏迟钝了,装锯嘴葫芦半天不吭声,转头看影壁上雕刻的麒麟踏云去了。锦朝不想干站在这儿,父亲他们应该就要出来了,还不如去车上等着。她正要转身上车,谁知叶限又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的袖口里滑出一个长长的卷轴,叶限把卷轴放到她手里。
顾锦朝疑惑问他:“这是什么?”
叶限简单回答:“墨宝。”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画,送给你赔礼道歉的。”
顾锦朝啼笑皆非,哪有送自己的画给别人赔礼道歉的!他又不是书画大家、江南名士的,他的画能值几个钱,还不如倒腾了波斯猫给她!
顾锦贤也笑了。
叶限很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慢悠悠道:“送金银太俗气,送玉太矫情,送别的又配不上我们表侄女的身份,我思来想去觉得我的字画最合适。”
顾锦贤凑到锦朝旁边:“堂妹快打开看看,我倒想知道他画了什么。”
锦朝本不想当着叶限的面拆画,要是画得其丑无比,他丢了面子更是要记恨自己了。无奈顾锦贤想看,她便把画卷展开,上面画了两只嬉戏的毛球一样的猫,正在瓜藤下扑蝴蝶。
猫侧着脑袋看蝴蝶,活灵活现的。旁边还写了猫趣图三个字,不是一般读书人用的台阁体,而是工整严谨的大篆。运笔有力,反倒有种苍然的味道。
叶限道:“我送你两只猫,用来和你那只作伴吧。”
锦朝都不知道自己该怒还是该笑了,她把画卷起来随手给了旁边的青蒲,行礼道:“谢谢表舅盛情了,既然有了您的墨宝,抱朴有猫相伴,应该不会怪您了。”
说完不再理会他,转头上了马车。
顾锦贤凑过来直看着他,叶限便瞥了他一眼:“你还要干什么?”
顾锦贤抓了抓头,问他:“你不是没跟着高学士学画画吗,也能画得这么好”高学士便是翰林掌院学士,叶限的外公,难得的长寿,如今已有七十多了。叶限岂止没学画画,家里的西席是高学士的得意门生,如今官居大理寺少卿的施元给他授课,他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描摹状物,有何难的!”叶限不再跟他说话,也转身上了马车。
顾锦贤想了想,又说到:“不说画的问题,你这算是道歉吗!”
第四十四章 希望
从适安往西翠山,沿驿道都是青山绿水,农家田园。田里水稻刚长出绿油油的新苗,阡陌纵横之间,可以看到垂柳凫水,桃花遍野。
到了西翠山脚下,众人下了车,看到祖家的车也已经到了。二夫人正站在陵门外等着他们,顾家几个小姐都向她行了礼,二夫人请她们起:“大家上去吧,二老爷在上面等着呢。”
上次锦朝她们去祖家,只是远远见了二老爷一面,没来得及请安。
一行人带着丫头婆子小厮的,便沿着石阶往山上走去。
西翠山是顾家的家族墓地,旁边还由祖家出钱修了一座寺庙,叫灵碧寺,庇佑顾家荣耀的。顾家常来这里,年年都修葺,青石台阶干干净净,每走一百阶还修有凉亭。墓地旁还修了一座小院子。
附近的村民有到灵碧寺上香的,看到顾家的人,都要远远恭敬避开。祖家在西翠山一带有不少田产,很多村民都要靠顾家祖家的荫蔽过活。
几个小姐都养在深闺里,爬山爬得气喘吁吁的。这天日头又大,锦朝也觉得有些难受,回头一看,顾汐和顾漪相互搀扶,蹒跚而行,顾澜也是满头大汗。顾锦贤和顾锦潇倒是一脸轻松。
倒是叶限看上去不行了。他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有些发青了。
二夫人回头看到,难免吓了一跳:“世子爷,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叶限摆摆手正要说什么,胸口却起伏不定,话都没说出来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众人顿时围过去,还是顾德昭沉住气,“大家快让开些!”又吩咐身后两个小厮把叶限抬到最近的亭子里,躺平了,又解开他的衣领。
几位小姐便要回避,锦朝却侧着目光偷偷观察。
五夫人急得直哭,手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米大的鲜红药丸,就着清水喂叶限吃下。
二夫人难免要说几句:“世子爷身子难道没好全?怎么也跟着咱们上山来了?”
五夫人抹了抹眼泪,叶限呼吸有些急促,她拍着他的胸口帮着顺气。“他跟我说没问题了,我也不知道,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好”
父亲在一旁看着,挥手让旁边的管事先上山去和二老爷说一声。
叶限却急促地咳了几声,终于不再喘气,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锦朝看得分明,他眼睛里有丝水润的泪光。他坐起身来,五夫人便心疼地搂住他,不住地拍着他的背脊,像安抚小孩一样。叶限却又推开她站起来,脸色十分苍白,如淬玉般有些溢光了。他又走出了凉亭,一声不发地继续往山上走去。
众人都望向五夫人。
五夫人摇摇头示意无碍了,大家才跟上去。
顾澜便走到了五夫人旁边,轻声问她:“五伯母,我还不知道表舅发病竟然如此凶险”
五夫人苦笑摇头:“这还不算,有好几次气息散了,吓得我魂都没了。因为这个病,他从小就不能和别的孩子一起跑跑跳跳的,隔壁抚远大将军的公子要去遛马了,他只能在一边眼巴巴看着他偏偏又是格外骄傲的人,最不喜欢别人看到他软弱的样子”
顾澜遥看着走在前方的身影,清瘦修长的少年,皂色的垂带和牙白的衣角飞舞在阳光中,他背脊很直,身姿如玉,却让她看得有些难受。
上到山顶的宅院,锦朝等人先拜见了二老爷,二老爷长得更威严些,和顾德昭并不相像。
听说刚才叶限在上山的时候发病,他责备了二夫人几句,又让叶限先去宴息处歇息。叶限却摇了摇头道:“我想去灵碧寺看看。”二老爷便让顾锦贤和两个小厮一个管事跟着他,去了灵碧寺。
余下的人便往墓地走去,身后的小厮丫头捧着纸钱、楮锭,祭祀用的三牲熟食等物。祭拜了祖先之后,二老爷又亲自拿了芟剪草木之器,为墓地剪除荆草。父亲和五老爷在周围植了柳树,扫墓完成后,大家又回到宅院里,几个少爷便玩蹴鞠。女孩家想去踏青,这一路走来还没好好看过风景。
顾澜便提议:“倒不如去灵碧寺拜佛,也能踏青了!”
顾怜笑着挽她的手说:“灵碧寺有我种的柳树,我带你去看!”
见她们兴致颇高,便由五夫人带着,一大群护院、婆子围拥去了灵碧寺。
从宅院到灵碧寺,要走过一条山径,这山径一旁是山崖,另一旁的山壁藤萝丛生。往下看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稻田和农家,更远一些通州宝坻的运河都能看到,景色很好。
寺庙虽然不算大,也是西翠山有名的,香火鼎盛,四周古柏参天。住持特地出来迎他们进去,顾怜一进去,就兴致勃勃地拉着顾澜去看她种的柳树。锦朝看了一眼寺庙,瞥到撞钟旁边正站着顾锦贤。
五夫人上前去跟他说话,“带你几个堂妹来拜佛,我看你们也没吃东西,正好能在灵碧寺吃一顿斋饭。你舅舅去哪儿了?”
顾锦贤道:“我也不清楚应该在天王殿吧。”
五夫人让她们先自己在周围转转,但是一定要婆子和护卫陪着,又去找知客师父布置斋饭了。
锦朝也想去为母亲烧香,便带着青蒲往大雄宝殿走去。
大雄宝殿外种着罗汉松和扁松,里面的释迦牟尼像金箔贴身,眉目慈悲,又有烛火映照,辉煌熠熠。锦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诚心祈祷。雪白的挑线裙子铺在木地上,纯白得像朵莲花一样。
叶限刚从外面跨进来,青蒲正要说什么,他用手指竖在唇前示意青蒲不要出声。
锦朝心里默念了几句,又接过青蒲手里的香供上。转头发现叶限竟然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本来是想避开他的,反而还碰上了。
“表舅也来上香吗?”锦朝笑盈盈地说,“青蒲,快给表舅爷点香。”
叶限看着顾锦朝很久,那目光几乎是冰冷的。尔后又轻轻问她:“你可怜我吗?”
锦朝觉得莫名其妙:“你有什么好可怜的,你是长兴候家的嫡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你外公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德高望重,门生无数。你得先皇垂爱,一出生就被封了世子,别人都得羡慕你呢!”
何况你以后权倾朝野,想杀谁就杀谁,除了张居廉还有几个人敢跟你作对。谁敢可怜你啊,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