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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陈美锦-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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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永平先向锦朝拱手行礼,介绍旁边着青布道袍的老者:“是奴才请的账房先生,名唤曹子衡。”
  锦朝笑着同他点头,这个曹子衡就是佟妈妈提起过的那个穷秀才,槐香胡同曹家的远房表亲。只是佟妈妈说他今年不过半百,如今她看起来这位先生却是满头华发,六十不止的样子。
  曹子衡向锦朝拱手行礼:“亏得罗掌柜给口饭吃,不然老朽就得饿死街头了”
  罗永平笑着道:“曹先生也是怀才不遇。这寿礼的事奴才没读过什么书,不如曹先生有见识,想着就带曹先生过来替大小姐参谋。”
  锦朝便道:“老先生不用客气,我是想父亲喜欢松柏,不如寻一幅松柏古图送给父亲做寿礼。老先生可有见解?”曹子衡这人佟妈妈提起过,说也是被制艺给妨碍了,本身是个非常有才学的人。锦朝心里已经有几个较好的画松名家人选,也不知这曹子衡要怎么说。
  曹子衡略一思索,拱手道:“画松名家,老朽以为李咸熙、马钦山、曹又玄为佳,其中又以曹又玄的松柏最为苍劲。”
  锦朝颇觉得疑惑:“老先生为何不觉得吴仲圭的松画好,他这方面造诣也是不错的。”
  曹子衡笑笑:“即是为顾郎中贺寿的,自然是曹又玄上佳。大小姐这些方面可能不熟谙,吴仲圭的松则太苍瘦,他为人太抗简孤洁,又是个隐居闲士,实在是不太适合。”
  锦朝随即笑起来,这曹先生说话直言直语,碰上个计较的非要和他辩几句不可,恐怕在这上面他吃过不少亏。她看了一眼曹子衡的鞋,一双皂色布鞋,虽然破旧,却十分的干净。
  “那就劳烦先生为我选一幅松柏图了。”锦朝对他更客气了,曹子衡郑重地行了礼,随着罗永平一起下去了。锦朝侧身对佟妈妈说,“曹子衡可用,您私底下告诉罗掌柜,给他提些银子。”
  读书人清高,施之恩惠也要不动声色。
  
  第六十二章  先生
  
  父亲生辰在即,顾澜也终于从书房里放出来,不必再抄《女训》和《女诫》了。她第二日便来向纪氏请安,表情不卑不亢。锦朝在一旁看着她,这写了小半个月的字,倒是把顾澜的沉静给磨出来了。
  父亲想了想,又在万绣阁找了一个擅长苏绣的师傅教授顾澜绣艺,也算是找了事情给她做。
  而父亲给锦朝找的教授琴艺的程望溪先生,却开始三天两头不来给锦朝授课。
  他住在外院待客的厢房处,父亲每日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听说前几天,程望溪去适安县游玩,看上一幅古画,和身边父亲派来服侍的小厮一说,第二天古画就到了他桌上。
  父亲私底下找锦朝去问她的琴艺如何了,又说:“毕竟是来教你的,不能亏待了人家。望溪先生是虞山派的传人,脾气高傲些也是应该的,你要能理解。”应该是听说她和望溪先生相处并不好。
  锦朝只是笑笑。
  不过这位望溪先生不来给锦朝授课也是有原因的,他有许多朋友。这次便有一个从杭州来的老儒生到顾家拜访他,听说原先祖上也中过进士,如今家道中落,他中了同进士之后又不愿意混翰林度日,便终日游山玩水无所事事。到了顾家可算是找到吃住了,程望溪大方邀他住下,二人又常一起饮酒弹琴,或者到适安和大兴游玩。一日便能花掉几十两银子。
  这老儒生也偶然问起程望溪在这里教得如何,程望溪便皱了眉说:“这大小姐在适安名声并不好,我实在是不太想教她,要不是顾郎中如此客气,又听说她是子虚先生教过的,我才不会来!”
  那老儒生就问:“既然是子虚先生教过的,应该不会太差吧?”
  程望溪更是不屑了:“虽说是子虚先生教过的,我看悟性实在是差,我一首《普庵咒》都教了好几遍她也不会。看来坊间传闻说她愚笨,实在也是可信”
  两人就坐在庑廊下说的话,不想都被旁边的小厮听见,自然第二天就传到了锦朝的耳朵里。
  她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倒真是委屈了他似的!”
  采芙在旁听着也觉得过分,跟锦朝说:“不如对老爷说了,把这两人赶出府去。白吃白喝的,还这么诋毁您!”
  锦朝笑笑说:“先不着急。”
  等到程望溪下午来授课,她便站在花厅外等着他。程望溪吓了一跳,他可是向顾锦朝强调过,要十分重视男女之妨的!一般是等锦朝在花厅里坐下了,帘子放下来他再进去。等他走了锦朝再出来,他从没见过这位大小姐究竟长什么样子。当然他也不想看,如此刻薄刁蛮的女子,相由心生,那面貌能让人舒服得起来吗!
  谁知这大小姐今天竟然静静地站在花厅外等自己。不过十五六,穿着一件水青莲瓣纹的缎衣,牙白的月华裙,石蓝色的腰带上还系了两个玉坠儿。人长得格外明艳娇美,容色绝佳,好似春日海棠盛放,实在是让人惊艳。
  锦朝看了一眼这位望溪先生,笑着道:“先生久久不来,我便到外面迎接您了。请您往花厅坐吧。”
  程望溪这才回过神来,咳了一声道:“大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在外面等为好。”
  锦朝却道:“先生是我师长,我自当亲自迎接。您若是再这么说,岂不是没重视我们的师徒情谊?”
  程望溪被她的话一堵,嘴唇一抿便心生不快。
  锦朝请他坐下了,又让采芙把竹帘放下来,说道:“先生不如听我一曲,这是子虚先生所创的琴谱。他老人家的造诣,我也只是学得一二罢了。”
  程望溪本来准备随便弹一遍就走人的,老友还在等着自己去喝酒呢。
  既然锦朝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道:“你弹便是。”
  锦朝沉稳了心神,把子虚先生原来教她的一首曲子弹了一遍。琴声古朴空灵,又十分婉转,意蕴悠长。饶是程望溪本不想听,也听得暗暗吃惊。子虚先生的琴艺果然不凡,这首琴曲写得实在不错这顾锦朝能弹出其中韵味,也不算是太愚笨!
  锦朝弹完一曲,让采芙把竹帘撩起来,淡淡开口道:“先生已经听了一遍,不知能不能把我刚才所弹的曲子再弹出来?”
  程望溪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帘子放在中间,我连你怎么走弦拨弹都看不见,怎么可能弹得出来!”他心里十分不满,觉得顾锦朝这是在借子虚老先生羞辱自己。
  锦朝哦了一声:“既然您知道放下帘子是看不到怎么弹的,您又怎么一直这么教我呢?我学不会,还要说我愚钝,我想问问先生,既然你不愚钝,隔着帘子听了一遍,您弹得出来吗?”
  程望溪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发怒:“我可是你先生,你竟然敢说如此不尊重的话!”
  锦朝笑了笑道:“您教了我东西,才算是我的先生。您在顾家什么都没教我,怎么算是我先生呢。就算您只是来弹曲子给我听的,您在顾家吃喝用了这么久,我们也该两清了才是!”
  程望溪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指着锦朝说:“你你真是你们顾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读书人便是如此,一点都不会骂人。别说骂人了,让他讲道理他舌头都会打结!
  采芙和青蒲在一旁看得嘴角含笑。锦朝却端起茶杯吩咐采芙:“先生气成这样,还不快送先生出去透透气!”
  采芙连声应诺,程望溪却站起来冷哼一声:“不用了!大小姐天资非凡,我实在是教不了!就此告辞了!”甩了袖子转身就走。
  锦朝吩咐采芙:“去和我父亲说一声,把事情讲清楚,要他不要拦住。”采芙很快领命去了。
  程望溪回到厢房就开始收拾箱奁,那借宿的老儒生忙凑上来道:“你这是干什么,在这儿不是好好的吗?”
  程望溪气得说不出话来:“简直欺人太甚!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让他也收拾东西跟着走,自己要离开了,没理由巴着他借宿的还留在顾家。老儒生无奈收拾了东西,又过来问他:“那你要去哪儿呢?”
  程望溪愣了一下,他刚才心中火气太盛,也实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本以为自己要走的消息传出去后,顾郎中会责怪他女儿,然后过来阻拦自己呢。谁知道连服侍他的小厮都一去不复返了!
  这个顾郎中,看上去待人客气,实际上也和他女儿一样蛮不讲理!程望溪想到这里,更是气得不得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拉着老儒生就出了顾家的大门,一路上小厮管事,乃至扫地的婆子,都跟没见到他一样招呼都不打,平日里他们待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等他走到大门口,突然又冒出一个管事,程望溪认出这是常在顾德昭身边的李管事。他松了口气,要是就这样离开顾家,他实在是有点不舍,幸好还是有个来劝他的。谁知这李管事笑眯眯地道:“望溪先生,老爷吩咐了,您要走我们不拦着,可别带走我们顾家的东西啊!”
  程望溪脑子一懵,这不是来拦他的?
  他冷冷地看着李管事道:“你倒是说说,我拿你们家什么东西了!”
  李管事继续笑道:“您三日前说要那幅古画,老爷花了四百两买下来的,还有一块采石居买的澄泥砚,还有一个端文阁买的前朝的三足香炉”
  李管事越说,程望溪的脸色就越难看,这些可都是他精挑细选选中的!好吧,不让他拿走就算了,他早晚要让这些人好看!程望溪把一个箱笼甩下:“我可不稀罕这些玩意儿!”
  他带着老儒生,背着自己的琴大步离开了顾家,走到外面被阳光一照,又有些反应过来。他身上没什么钱财,唯一的几十两银子还随着刚才那个箱子一并扔给李管事了,他可不想再走回去拿了!
  老儒生只能道:“我在香河陶家还有个西席的活,你不如我和一起来吧。”
  程望溪有些不满:“那陶家不过是出了个举人,便成天的嚣张让人看笑话,我才不想”他想到自己的处境,又看到老儒生无奈的目光,乖乖把后面半句咽了回去。
  采芙把程望溪被李管事扫地出门的情景讲了一遍,众丫头都笑了。锦朝笑着叹了口气,这个程望溪先生也实在好玩,好似都是别人欠了他一样。雨竹这时刚跨过门槛进来,小声地和锦朝说:“大小姐,绣渠想见见您,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呢。”
  绣渠的伤也差不多愈合了,如今常在清桐院走动了,不过来见她还是第一次。
  锦朝到内室见她。
  绣渠这样大病一场,人比原来更瘦了,脸色也十分蜡黄。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上襦,显得弱不胜衣。
  绣渠向锦朝行了礼,说道:“奴婢想求大小姐给奴婢一个差事,奴婢愿意在清桐院做事,便是洒扫、浆洗一类的活计也无所谓。奴婢如今满身是伤痕,放出府去也不会再嫁人了,求小姐收留。”
  她伏地行了大礼,锦朝忙扶她起来,“你身子没好完全,不必这样”又问她,“你出这事,我毕竟也是有责任的,你就不恨我吗?”
  绣渠笑着摇头:“奴婢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也分得清是非黑白,害我的是宋姨娘,您毕竟是无意的。况且您还救了我的性命,我更是无以为报的”她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奴婢从小没爹没娘,一条性命也没人在意,就算当时死了也没人为奴婢伤心只求大小姐赏奴婢一口饭吃,奴婢想一直服侍大小姐。”
  锦朝叹了口气,绣渠落了满身的伤疤消不去,以后放出府嫁人是不行了。
  她笑着拍拍绣渠的手,“那你就来我身边当差吧,如今刚进了两个小丫头。采芙要分心管她们,我身边也正缺人。”
  
  第六十三章  药膳
  
  绣渠便开始在锦朝身边服侍,做一些针黹女红的小事。
  雨竹不照顾绣渠了,更是带着雨桐每天往临烟榭去看着来往的人。临烟榭外的青石甬道旁有一大丛黄槐决明,正是开花的时候,雨竹拉着雨桐坐在黄槐树后,把自己一大匣子的麻糖分给她。
  雨桐便小声说她:“你看你,手背都有小窝了,还吃这么多甜的。小心长得像李嬷嬷一样圆胖”
  雨竹吮了吮手指,笑嘻嘻地说:“我才不怕胖呢,为了这个不让自己吃好吃的,多难受。”
  两个丫头小声说着话,雨桐却瞥到青石路上有人走过来,拉了拉雨竹的衣袖。雨竹顿时来了精神,拱着屁股钻进黄槐丛中,从缝隙间来着过来的人。正是宋姨娘身边的丫头玉香。
  她走过了青石甬道,就往左边转去,似乎是往外院的方向去的。
  雨竹小声和雨桐说:“玉香一贯是在宋姨娘旁边端茶倒水的,也不知道朝那个方向去干什么,你把糖收起来,咱们跟过去看看!”
  雨桐却小声说:“大小姐只是让咱们在这儿看着,咱们要是走了,这里没人守着可怎么办。耽误了小姐的事情,你会被白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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