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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命运似乎早已安排好了。她躲过了我,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属于她的命运。
正像阿丽婆婆所说,在我逃回房间后,小安也出现在花园中。他和我有同样的爱、同样的恨。刚刚苏醒过来的芳芳还是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小安用他那双充斥着愤怒的大手,亲手终结了芳芳的性命。这个结局,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这些,自然都是我坦白交代后,小安无可奈何的证词。
但有一点儿我始终不明白,阿丽婆婆是怎样知道这一切的。也许,这个秘密我永远不会清楚了。
【07】
阿丽婆婆一如既往的沉稳,几年过去,脸上的皱纹更深邃了,刻画着多年的风风雨雨,让人很是敬畏。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再出现,她略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很礼貌地为我倒了茶水,然后,安静地抿着茶。
“婆婆,没有想到我会回来吧?”我讪讪地笑道。
阿丽婆婆很直接地问我:“康城,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我毫不隐瞒地回答道,“我一直没有恨过您,只是芳芳死后有些侥幸心理罢了,想着既然小安指证了武信,那我何不顺水推舟躲起来呢?但在监狱这么多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真的就是真的,永远也假不了。所以,我很积极地改造,上天也给了我出狱的机会。我真的很感谢您。”
“是来感谢我的?”阿丽婆婆有些不相信,很快又点了点头,“其实,康城你是一个好孩子。”
我憨憨地笑了笑:“但是婆婆,我一直搞不清楚,您是怎么知道事情真相的?”
阿丽婆婆忽然沉默了,像在思索着什么,或者是权衡着什么,一口口地抿着茶。我本能地感觉到,她一定是要告诉我什么。果然,许久之后,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招呼我:“林康城,请跟我来,我要让你看一看我家的秘密。”
我怀着极其激动的心情,跟在阿丽婆婆身后,可目的地让我有些失望。
是阿丽婆婆家的祠堂,这个地方我早就偷偷来过,除了死人的照片,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纳闷地问道。
阿丽婆婆没有理会我,自顾自地推门走进去,待我也走进屋后,又把门拉上,打开电灯。屋子里瞬间灯火通明,四下弥漫的香烛味道也浓郁了些许。她跪坐在蒲团上,驾轻就熟地指着正对面的一张照片说:“她是我的母亲。”
我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阿丽婆婆又从桌子下的抽屉取出一本相册,递给我:“你看看吧……”
我狐疑地接过相册,翻开来,第一页就让我吓了一跳。照片上,是一张祖孙三代的合影,全是女性,看模样,依稀可以辨认是阿丽婆婆和母亲以及外祖母的合影。只是,这张合影乍一看去,实在让人头皮发麻。三个人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眼眶中竟都是空无一物。
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惊讶,阿丽婆婆解释道:“其实,我们家族历来都有遗传病,这种病从很久很久就开始传下来了。每一个出生的女生子,在落地的那一瞬,都是盲人,而且,没有眼睛。但是,这种情况并非一直存在……”
我听不懂,问道:“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丽婆婆想了想,抬起手来,拿下了鼻梁上的墨镜。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在阿丽婆婆脸上,那本应空无一物的眼眶中,分明长着两颗干净清澈的眼球。我呆愣了许久,才伸出手去,在阿丽婆婆眼前晃了晃,但她依然毫无反应。我结结巴巴地说:“这……难道是假眼?”
阿丽婆婆蓦然苦笑了一下:“不!是真眼,只不过,它们并不属于我。”
“我不懂……”
“你仔细看一看。”
我凑近阿丽婆婆,近距离地观察,才发现与众不同之处:那双眼睛一直久久地注视着前方,似乎看得很清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最离奇的是,它们竟然在阿丽婆婆的眼眶中微微转动,只是转动的角度和幅度让人不敢相信。一个向左转三百六十度,一个向右转三百六十度。
这双眼睛配着阿丽婆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让她看起来简直像极了怪物。
我吓得缩回脖子来,有些语无伦次:“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丽婆婆重新戴上墨镜,很深沉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我们家族的女生,一旦老了之后,这种东西便会慢慢在眼眶中滋生出来,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不信,你可以看一看墙壁上的照片,仔细看一看她们的眼睛。”
我抬起头来,仔细观察那些照片,这才发现那一双双的眼睛都似乎活了一般,像具备生命的独立个体。
【08】
那天晚上,我听了很多,也看了很多。如果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或许,没有人会相信阿丽婆婆的话。那晚,阿丽婆婆告诉我,这种所谓的亡目,专门寄生在盲人身上,它们是有独立生命的个体,而且,能够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人心。
阿丽婆婆告诉我,其实,在我们第一次出现时,它们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而它们所看到的,她也全部藏在了心里。她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出事的,因为我、芳芳、武信、小安心中都充满了恨意,所以,她才请求我离开她的旅店。
阿丽婆婆说,她无法阻止人心的邪恶,她更不愿意看到那一幕发生。
这些都是真的吗?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种眼睛,能够看透人心,看到隐藏最深的私密吗?说实话,阿丽婆婆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并不是很相信。我总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但那天晚上,最后一次借宿的时候,我彻底相信了她的话。
那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阿丽婆婆那对诡异的眼睛。
实在睡不着,我便掌灯来到了走廊中,走廊尽头就是阿丽婆婆的房间,因为看不见,所以屋内常年不用电灯,一片漆黑。我本不想打搅她,但屋内那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让我忍不住好奇心,轻轻推开了门。
屋内,阿丽婆婆睡得很沉,我把灯光靠近了一些,朦胧中看得还算清楚。
紧接着,我就屏住了呼吸。
昏黄的灯光下,阿丽婆婆的墨镜还戴在脸上,只是那墨镜突然微微动了起来。继而,缓缓升高,在镜片下面,出现了四只细如火柴棍一般的小手,那两双小手从她的眼皮中挤出来,高高地托举着镜片,紧接着,两颗眼球竟然从她的眼眶中滚了出来,像两颗玻璃球一般。
两颗眼球滚落到地上后,紧贴眼球后部的地方,张开了两只细微的小脚。
我看得呆住了,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眼前所见。就像两只长了手脚的肉球,那两个东西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也发现了我,鼓起滚圆的眼球,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我微微动了动,壮着胆子想接近它们,刚抬起脚,它们便风一般从我脚下蹿了出去。
等我追到走廊时,它们早已消失不见。
我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呆呆愣了一会儿,替阿丽婆婆关上门,便折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后,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还是不敢相信刚才所见。翻身的时候,不经意间望向了墙角,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挂在上面,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对眼球。此时,它们正像壁虎一般趴在房梁上,纹丝不动地审视着我。
那两道目光像X射线一般,犀利而骇人。
好像,真的能够看到你的心里面去。
那晚,我再也没有闭眼。天亮之前,那对眼睛离开了我的房间。翌日清晨,我起来的时候,阿丽婆婆已经在做早饭了,她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对着我微微笑了笑。我们没有再讨论亡目的话题,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一切。
那天午后,我离开了C市,准备回广州继续我未完的学业。
只是,在我的生命中,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印刻在心中。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敬畏,或者,更多的是僵持吧。自从离开C市之后,我每做一件事情都非常小心,很怕因此而伤害到别人,而每当做了一件亏心事后,总是会后怕地望一望身后。
望一望身后,是不是有一双眼球在暗处偷偷窥视着我。
【09】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阿丽婆婆一人拥有那样的眼睛,也许,在你的身边就有这样的人。他们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东西,却能看透你的心,它们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爬到你家的屋顶、窗外、床底下,仔仔细细地审视你。
审视你内心深处的爱和恨。
我更坚信,有些人虽然瞎了,却比我们这些健全人看得更清楚。
老子
〔老子,古代妖怪,善于变化。因人之亲情而生。〕
【01】
厨房里弥漫的药味让牧野有些反胃,他很讨厌这股味道。这是远在城里的亲戚特意寄来的药方,据说,对治疗母亲的心脏病有奇效。自从母亲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后,不知喝了多少种偏方汤药,依然不见好转。而因为母亲的病,他几乎倾尽所有。
在母亲刚刚检查出心脏病时,那个跟随牧野将近十年的女人不辞而别,唯一给他留下的只有病榻上的母亲和年幼的女儿,以及一大堆责任。
牧野终究还是挺了过来。
只是日子从此变得毫无生气,毫无生气中又满是忙碌。牧野每天不到六点便要起床,先为女儿做早餐,之后急匆匆地为母亲熬制汤药,快到中午时他才能稍微喘息一下,坐在长廊上痴痴发呆,自嘲地想,这样的生活他居然挺了过来了。
也因为如此,邻居们经常夸赞牧野,说他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一个孝顺的儿子。
就像生活一样,磨难多了人就习惯了,久而久之赞美也就变得稀松平常了。牧野渐渐有些不上心了。每到晚上,他时常会怀念以前的日子,那时母亲身体健康,他和妻子是快乐的上班族,女儿在城里著名的小学上学……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妻子跑了,他成了无业游民,带着女儿回到荒僻的故乡照顾病重的母亲。
牧野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瞬息间他就从天堂掉进了地狱里。就如同面前那锅黑且苦涩的汤药。想到这里,他愤恨地咬了咬牙,看一看时间,已经到了母亲吃药的时候,无可奈何地端起汤碗向母亲卧房走去。
地板吱吱呀呀地响着,诉说着这座老宅的历史。牧野一边走一边向旁边望了两眼——这是他曾经赖以生存的地方。如今,更是他唯一的资产。这是父亲在世时留给他和母亲的,一家很普通的“农家乐”。
只是寂静的空气告诉牧野,生意实在是太差了。
牧野正暗自感叹着,已经来到了母亲卧房门前,轻轻推开拉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由于常年服药,房间的家具似乎都泡在汤药里,不管如何打扫,都难以遏制这股味道。好在他已习惯,轻手轻脚地来到母亲的床边坐下来:“妈妈,吃药了。”
母亲翻起眼皮,沉重地闷哼了一声:“啊,辛苦你了,儿子。”
牧野没有说话,搀扶母亲起来,将汤碗递了过去,默默注视母亲艰难饮用,心头突然一阵泛酸。年轻时的母亲也是一位标准的美人,有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怎么如今变得如此不堪入目,干瘪的脸皮像松饼一样叠在一起。
总算是喝完了药,牧野准备离开,母亲却一把抓住了他,酝酿了许久才张开嘴巴:“儿子,真是辛苦你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让你和小美跟我受苦了。”
“妈妈,我要去打扫旅店了。”牧野不想听这些。
母亲并未松开牧野的手:“儿子,我……”
“好了!”牧野蓦地烦躁起来,稍稍用力便挣脱了母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站在房间门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母亲真的老了,不仅身体老了,连内心也跟着一起苍老起来,总是爱说这些没用的话。
如果生活真的能说好就好,那倒是简单了。
牧野摇了摇脑袋,迈开双脚,步履沉重地向客房走去。“农家乐”虽然生意不是很好,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两位客人,能让牧野他们聊以为生。昨天清晨,便有一对前来投宿的年轻人,看穿戴像是城里来的大学生,说是来这里拍摄乡村风景的。
和母亲聊那些陈年往事实在无趣,相比之下,牧野更愿意接触充满朝气的大学生。
令牧野失望的是,来到客房后,那对大学生已经杳无踪迹,看样子是去山上拍摄风景了,屋子里只凌乱地堆着一些杂物和一部袖珍DV机。无忧无虑的日子真是让人羡慕,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有些伤感,如今的自己居然要靠别人获取快乐。
【02】
整个晚餐时间,小美都在不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