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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多了。那姓严的也是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的,只要袁小奇舍得花功夫,还怕他们成不了好朋友? 何况他手下有那位姓黄的。那位姓黄的,我看脸皮特厚,又做得小人。”朱怀镜不得不叹服皮杰:“老弟真的是通达人情,深谙世故,看人也准。”皮杰谦虚几句,问小刘:“我让你为朱处长办驾照,怎么样了? ”小刘说:“我同交警队的兄弟说了,他说交两张照片去,马上就办。”皮杰还嫌小刘太拖了,说:“你抓紧些。朱处长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小刘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说:“好好。 朱处长,我明天一早就去你办公室,请你准备两张照片好吗? ”朱怀镜说:“行行。不着急吧,我又不急着用车。”皮杰送朱怀镜到了他家楼下。朱怀镜免不了客气一句,请各位上去坐坐。皮杰自然是说时间不早了,下次吧。朱怀镜下了车,站在那里招招手,望着车子开走。其实皮杰不住在家里,自己在外有房子,同朱怀镜并不顺路,等于是专门送他回来的。朱怀镜至今不明白,皮杰为什么对他这么够意思。他只在楼下站了片刻,又从大院侧门出去了,抄小路去了玉琴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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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作者:王跃文
二十四 星期六,玉琴正好轮到休息,朱怀镜就请她教他开车去。两人开了皮杰送的那辆奥迪,去郊外武警部队的一个驾驶训练场。朱怀镜在那里有个熟人。 今天太阳很好,天气暖和。玉琴只穿了件薄毛衣,扎进牛仔裤里,显得很朝气。见了玉琴的装束,朱怀镜就后悔自己不该穿西装。他太喜欢穿西装了,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干部模样。玉琴习惯了他的穿着,也无所谓。 路上,朱怀镜把自己的驾照拿出来亮亮,说:“梅教练,我车不会开,驾照早到手了。”玉琴笑道:“腐败! 别人学会了开车,再去认认真真地考试,也不一定就顺利过关。还得送礼,不然你老是差几分。你倒好,方向盘都没摸过,就拿驾照了。”朱怀镜得意地笑。玉琴又半开玩笑道:“我说,交警队的这么搞,等于是预谋杀人。”朱怀镜就取笑玉琴,说:“我建议让你去当交警队长,好好煞煞这股歪风。”这时听到手机响。玉琴拉开手包,发现不是她的手机响。朱怀镜就掏出手机:“喂,我是朱怀镜。”原来是黄达洪打来的电话:“朱处长你好。有个事向你汇报。这次袁先生回来,想找个有意义的项目捐献。我想请示一下你,看你能不能为我们出出主意? ”朱怀镜心想这袁小奇又不是不认识我,怎么老让别人打电话找我呢? 未免架子大了些吧,便半是讥讽地笑道:“有钱还怕没人要? 捐献给我吧。”黄达洪笑笑,说:“你朱处长都需接受捐献了,我们不都得去要饭? 是这样的,我们手下这些人帮袁先生策划了一下,认为今后的捐献活动,不再像原先那样撒胡椒面。那样没有影响,没意思。所以要搞就搞引人注意的项目,并能上新闻,引起轰动。”朱怀镜终于明白,为着这事袁小奇真的不方便直接同他通电话,就正经说:“这事真得找几个人好好策划一下,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我现在在外面有事,晚上才能回来。是不是另外约时间? ”黄达洪说:“我们打听过了,皮市长大后天回来。我们想争取在皮市长回来之前把这事定好。”朱怀镜说:“好吧。是不是今天晚上我们碰一下? 你们住在哪里? ”黄达洪说:“我们就住在天元。袁先生住1608 ,我住1607 。我向袁先生报告一下,晚上就恭候你了。”“不客气。”朱怀镜挂了电话,“这姓袁的越来越会玩了。想不到黄达洪在袁某人手下如此俯首帖耳。”“你发什么感慨? ”玉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朱怀镜就把袁小奇、黄达洪的事说了个大概。玉琴听了觉得好笑:“怎么回事? 这些人搞个什么事,为什么总爱同你商量呢? 是你的鬼点子多? ”“哪里啊,他们是冲着皮市长来的。袁小奇的真实目的是想在电视新闻里出现皮市长接见他的镜头。皮市长倒是接见过他多次了,但差不多都是私下活动,没有新闻效应。这袁小奇,是想干大事了。”朱怀镜说。 “那你就这么随人摆布? 袁小奇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 ”玉琴说。 朱怀镜回道:“难得你为我想着这些事。我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只是袁小奇并不是不认识皮市长,皮市长其实对他还很不错。这事袁小奇不找我策划,也会找别人策划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我帮他出出主意了。多一个朋友比少一个朋友好啊。”玉琴这就不说什么了,目光注视着前方,认真开车。朱怀镜感觉玉琴心里还有想法,却只是装蒜。他见玉琴的手提包敞开着,隐隐看见里面有照片什么的,就说:“包里有什么宝贝? 我能看看吗? ”玉琴说:“别假惺惺了。我还有什么东西可向你保密? ”朱怀镜拉开包,见里面果然装着几张照片,都是他和玉琴的合影,还过了塑。玉琴侧过脸望他一眼,嘴角露着微笑。朱怀镜忍不住心血来潮,伸手摸了摸玉琴的手。 朱怀镜的那位朋友是个武警营长,少校,早已带着一个当兵的等在那里了。朱怀镜介绍了玉琴。握手客套之后,营长指着那位士兵,说他的驾驶技术很不错,是技术标兵,很有教练经验,由他负责教练。朱怀镜没想到这位朋友如此认真,果然是军人作风。玉琴就说:“这下好了,不用我操心了。”营长就说:“朱处长自己带了教练? ”玉琴说:“我哪敢充教练? 还是辛苦这位战士吧,他有教练经验。不然,我说了半天还云里雾里。”营长说了声行,战士就唰地敬了个礼,上了车。朱怀镜也跟着上了车。战士操着南方人的普通话,一二三地讲着有关驾驶要领。 营长招呼玉琴在一边的太阳伞下喝茶。两人喝了一会儿茶,见奥迪飞快地行驶了一阵,停了下来。接着,车子就慢慢地跌跌撞鬃着像只甲壳虫了。玉琴知道一定是朱怀镜在驾驶了,就指着车子笑话。车子转了几圈,渐渐平稳了。到了玉琴他们面前,车子却突然颠了一下,咔地停了。朱怀镜从车上下来,叫玉琴和营长上车。玉琴和营长都玩笑说,不敢上车,还想留着脑袋吃饭。朱怀镜心想让营长陪着也不是个办法,开了几句玩笑,就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营长客气一会儿,就忙自己的事去了,说等会儿一起吃中饭。玉琴便上了车,同战士换了座位,坐在前面。朱怀镜驾着车转了几圈,就说战士辛苦了,请他下车休息。战士很负责,不肯下车。朱怀镜同玉琴递了个眼色,很恳切地请战士下车休息,有问题再请教。战士这才下了车。 战士把车门带上,朱怀镜就笑这小伙子死心眼。玉琴抿抿嘴,睨了朱怀镜一眼,说:“你好没良心! 人家可是你的教练啊! ”朱怀镜吐着舌头笑笑,开动了车子。 下午回城的路上,突然发现前面有人使劲地朝他们招手,玉琴忙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玉琴开门下车,就见刚才招手的那个人咿哩哇啦地指着车子下面嚷。原来是个哑巴。两人下车反复查看,也没发现什么。回头一看,刚才那哑巴不见了。两人也不想理会,上了车。走了一段,朱怀镜脑子猛然一响,预感到了什么,忙问:“玉琴,快看看你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玉琴手往身边一摸,吓了一跳,马上又低头四处搜索一会儿,叫道:“我的包! ”玉琴赶快把车停在路边,前前后后地在车里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包。包真的丢了。朱怀镜说:“对了对了,一定是刚才那哑巴调虎离山,顺手偷走了包。”玉琴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包里有什么东西? 有钱吗? 对对,你的手机在包里。”朱怀镜说。 玉琴半天才说:“还有我俩的照片。”朱怀镜嘴巴突然张开成了一个圆洞,一个惊恐的啊字差点儿脱口而出。玉琴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钱没多少,只八百多块。手机也值不了几千块钱。”听玉琴的口气是只可惜那照片。朱怀镜刚才吃惊的表情也是为着照片,但他多半是怕照片流落出去会出什么事儿。玉琴显然是猜着了他的心思,才白了他一眼。朱怀镜也感觉到玉琴疑心他什么了,就故作轻松,说:“既然这样,丢了就丢了。照片我们再照就是。再说这里正好是宋达清的管区,我打电话告诉他,请他帮忙查查,说不定还能追回来。是谁做的案,他们公安八成心里有数。”玉琴不理他,只是默默地开动了车。朱怀镜知道玉琴不太喜欢宋达清,也不等她说什么,就打了宋达清手机,把事情详细说了。 宋达清很爽快,说:“我马上派人追,快的话,几个小时之内就会有消息。晚上袁先生请我们聊天,说你也去。我们等会儿再见? ”同玉琴分手,回家吃过晚饭,朱怀镜乘的士去了天元大酒店,径直敲了1608 房的门。开门的是黄洪达。袁小奇忙迎到了门口,说:“劳朱处长大驾,不好意思。”朱怀镜进去了,陈雁也在,宋达清早到了,还有作家鲁夫、《荆都科技报》主编崔浩。袁小奇的两位秘书兼保镖也在。大家一一客气了一番,坐下喝茶。这是一套总统套房。别人还没开言,宋达清提起手边的皮包,叫了声朱处长,再同其他人开玩笑说:“对不起,我向朱处长个别汇报一下。”两人进了卧室,宋达清笑嘻嘻地说:“朱处长,你是吉人自有天相。”说着就从他的包里取出一个女式手包,正是玉琴丢的。朱怀镜简直不敢相信,忙接了过来。刚准备打开,宋达清先说了:“手机和别的东西还在。那几百块钱,他们到手就用得差不多了。那就算了吧。钱不多,他们用了就用了。这是他们道上的规矩。”朱怀镜打开手包瞟了一眼,见手机和照片果然都在。因为那照片,朱怀镜心里自然尴尬。但他装着没事似的,绝口不提。这种事不说还好些,越解释倒越添尴尬。宋达清当然不便说什么,只说那钱反正不多,他们用了就用了。“你真是神通广大啊! ”朱怀镜有意避开手包里的内容。 宋达清笑道:“什么神通? 只要老百姓不说我们匪警一家就得了。辖区内都有哪些混混,我们要是不了如指掌,怎么开展工作? 当然要是流窜作案,我们就没办法了。今天偷包的是个团伙,不全是哑巴,但的确有几个是哑巴。他们专门找小车下手,作案手段都是这样,让一个哑巴依依呀呀地朝小车打手势,你下车后他就咿咿呀呀指着汽车下面。你就以为汽车出了什么事,忙躬腰下去看。这时,同伙就拉开车门行窃。他们人多,东西一到手,就飞快地往后传。万一被抓住了一个,多半是抓的哑巴。他一是残疾人你不便对他怎么样,二又不好审问,随你怎么问他只咿咿啊啊,还胡搅蛮缠。说实话,只要他们不闹大了,我们也不怎么管他们。但我们真的找他们了,他们也老老实实。”朱怀镜像是听天书,说:“真是无奇不有。谢谢了。”两人出去,陈雁说:“老宋真会拍马屁,朱处长还没坐稳,就叫你拉去了,鬼鬼祟祟的。”宋达清笑道:“我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拍马屁。我只怕别人说我连马屁都不会拍。”朱怀镜指指宋达清,说:“你真会开玩笑! 你再会拍也犯不着拍我的马屁呀? 我朱某人何许人也? 值得如此抬举? 只要兄弟们不嫌弃就万幸了。”“只要兄弟们,就不要姐妹们了? ”陈雁佯装生气的样子。 朱怀镜对这女人的感觉越来越复杂,说不上喜欢,也不敢脸面上过不去。如今她有意卖俏,他就势玩笑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女流啊,只当是我的兄弟哩! 你们都是文化人,我印象里,中国人书读多了就男女不分的。鲁迅先生称许广平广平兄,好像钱钟书先生称杨绛女士也是先生。”大家哄地笑了,陈雁扬了扬手,说:“好啊,我一向认为你这人老实,你趁机占我便宜。”袁小奇笑道:“各位水平都高,妙语连珠。只有我是大老粗,斗嘴皮子斗不过你们。”这时,鲁夫递了本书给朱怀镜:“朱处长,我新写了本书,是写袁先生的,请你雅正。”朱怀镜很客气地双手接过书,一看,见书名是《大师小奇》。封面是袁小奇白衣白裤,双手合十,闭目打坐,俨然一位得道高人。再翻开了,见前几页是彩页。第一页竟是袁小奇同北京一位高级领导的合影。再往下翻,全是袁小奇同各界名流的合影。中间自然有袁小奇同皮市长的合影,朱怀镜居然见自己的形象隐隐约栽在皮市长后面,正同方明远在说着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向皮市长引见袁小奇时,陈雁照的相。朱怀镜心里说不出的味道,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