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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1039-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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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时,我总站在皮市长身后看牌,他缺什么牌,我就做暗示。你们手中有的牌,就不要吝惜。鼻子表示万子,嘴唇表示条子,下巴表示饼子。我一个手指放在鼻子上,说明皮市长需要一万,两个手指放在下巴上说明皮市长差个二饼,依此类推。当然实在顾不过来也没关系的,皮市长不会计较的。我告诉你们了,请一定保密啊,不然让皮市长知道了,不骂死我才怪。”裴大年忙说这个当然,这个当然。朱怀镜却是点头不语,心想难怪好几回看他们打麻将,总是皮市长赢牌! 他仍是想着钱的事儿,有心爽快表情却自然不起来。今天正好不凑巧,他身上只带了一千来块钱,上桌经不起几下子的。没想到方明远早为朱怀镜着想了,对裴大年说:“贝老板,还要请你帮个忙。今天少了人,怀镜平时不上桌的,他牌打得不行,怕皮市长批评。今天没办法,只好请他代替了。但他没准备,身上没带多少钱,问你借些吧。”裴大年把头一弧,说:“还谈什么借? 反正是玩,我给你五千! ”说着就要掏口袋。方明远做了个手势,说上去再说吧上去再说吧。三人便起身上楼去。在走廊里,裴大年见两头没人,就数了五千块钱给朱怀镜。朱怀镜说道不好意思,接过了钱。   方明远走在前面领路,裴大年边走边回头张望,说:“这地方好复杂,我下次来不一定找得到。”朱怀镜说:“别说你,我不知来多少次了,还总弄错方向。今天喝了些酒,更是不分东南西北了。”说着就到了套房门前。敲了门,见开门的竟是陈雁,一手拿着个快削好的苹果。朱怀镜暗自吃了一惊,却笑眯眯地玩笑说:“阿呀,陈小姐怎么到的? 我们在下面没见你上楼啊。”陈雁一笑,也不多说,只道:“我有特异功能啊! ”陈雁站着把苹果削完,递给皮市长,再挨着皮市长坐了下来。皮市长咬了一口苹果,嚼了几下,才笑道:“记者嘛,专门跟踪别人的,怎么能让别人跟踪了? ”皮市长这话并不怎么幽默,可大家都觉得他说得有意思,都笑了。这边正玩笑着,方明远早在隔壁摆好方城了,过来请各位入座。朱怀镜怀里装着别人的票子,心里踏实多了。   过了几天,方明远去柳秘书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完了之后,柳秘书长说:“怀镜,这次我让李明溪搞画展,没有看错吧? 结果他的画被买走的最多。”朱怀镜说:“对对,柳秘书长慧眼识才哩! 我问过李明溪,他这次一共脱手了十六幅画,最好的卖到六万一幅,最低的也卖到八千。我猜,这回他至少进七八十万块。”柳秘书长笑笑,却说起上次朱怀镜在他家里见过的那块古匾。柳秘书长同下级说话,和很多领导的风格一样,典型的无主题变奏。他不断地变化话题,像捉迷藏,又像是老鼠逗猫,让下级只能聚精会神地听着。   “有专家考证,认定那是何绍基的手笔。我原来就说过,可能是何绍基的字,有人却说怕是别人模仿的。他们主要是从对联的风格上分析,觉得不像何绍基。人一辈子要经过那么多事,怎么可以从诗文风格上去下结论? 太绝对了。陆游有‘中原北望气如山’,也有‘红酥手,黄滕酒’嘛! ”柳秘书长说得有些神采飞扬了。   朱怀镜听了,忙说柳秘书长高见。朱怀镜肚子里没有什么文物知识,但他总觉得那“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太缺乏大气,哪像何绍基这等大家的货色? 不过也真难得说,正像大人物们也会做小人。   “柳秘书长,我知道你珍爱这些古玩字画。要是肯脱手,这古匾只怕价值不菲吧。”朱怀镜说。   柳秘书长却不说话了,掏出烟来,给朱怀镜也递上一支。柳秘书长吸烟的姿势显得很有涵养,几乎叫人看了心里发虚。所谓涵养会让人产生这种感觉,朱怀镜觉得奇怪。两个人对着抽烟,两张脸便云遮雾罩了。柳秘书长嘴巴不动,却分明还有话不想马上说出来。朱怀镜捉摸着柳秘书长的心思,不便立刻动身走。他便说了一会儿古匾,又说李明溪的画如何真的不错,柳秘书长又是如何独具慧眼。朱怀镜说着,柳秘书长只不断地点头。他那头点着点着,嘴巴就优雅地张开了:“怀镜,李先生那幅《寒林图》肯卖吗? ”朱怀镜胸口禁不住沉了一下。心想那可是李明溪的宝贝,他肯卖出去? 何况柳秘书长的所谓买,同他那张嘴巴里出来的很多话一样,通常是耐人寻味的。朱怀镜的这些心思并没有让脸部表情反映出来。他只是点点头,像是思考又像是应承,其实是在掩饰心里活动。他望着柳秘书长,确信自己的遮掩滴水不露了,才说:“行行,我同他说说。”“好吧,谢谢你啊! ”柳秘书长说着站了起来,同朱怀镜握了手。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走了,忙客气几句,出来了。一出柳秘书长的门,心里就十分后悔。自己不该无话找话老是扯着李明溪的事儿说,结果触发了柳秘书长的艺术灵感。他也明明知道柳秘书长的艺术灵感激发的当然不是他的创作冲动,而是占有冲动。朱怀镜埋头往自己办公室里走,几乎是痛心疾首了。有几个熟人迎面同他打招呼他都没在意。有人后来就在一边说他当个处长,得到了领导赏识,就忘乎所以了,成天铁青着脸不理人。这事儿朱怀镜当然不会知道,人家当面只会说你很随和,很平易近人,就像人们当面说任何一位严厉的领导一样。回到办公室坐下,邓才刚过来说:“皮市长的论文写好了。”朱怀镜说:“好好,放在这里吧。”邓才刚走了,朱怀镜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生硬就生硬吧,还用得着去解释一下? 他一时没心思看皮市长论文。这是替皮市长写的一篇有关财源建设的论文,《荆都日报》要用的。这篇文章对朱怀镜他们处里搞的财源建设理论研讨征文活动也是意义重大,到时候将皮市长的文章也收入论文集,再配上皮市长的序言,书的权威自然就出来了。不过这会儿朱怀镜只想着柳秘书长交待的事。刚才柳秘书长说完想买李明溪的《寒林图》,就同他握手了。一握手他就知道柳秘书长该说的话说完了,他该走了。原来柳秘书长事先说了那么多话都只在打迂回,为的只是那幅画! 既然这样,他不说李明溪的事儿,柳秘书长也会提出来的。这么一想,朱怀镜不再为自己没事找事懊悔了。   但他的心头仍然轻松不起来。柳秘书长哪可能出二十八万块钱买那画? 他出得起二十八万也不敢拿出来啊! 一个政府秘书长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就算柳秘书长肯出这么多钱,李明溪那里说得通吗? 当初日本人想买他说什么也不肯啊! 但既然柳秘书长说出来了,朱怀镜再怎么犯难,还是得跑一趟的。   朱怀镜暂且不去想这事,埋头看邓才刚起草的论文。文字不太长,一万五千字,一会儿就看完了。邓才刚的文墨功夫还真的不错。照说,政府机关里面是看重干部的文字水平的,可这邓才刚就是上不了。从内心里说,朱怀镜越来越佩服邓才刚的能力和人品了。可他不知领导心目中的邓才刚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就不敢贸然替他说话。他拿着稿子,走到邓才刚办公室,表情很好,嘴上却留有余地,说:“老邓,稿子我看了,就这些观点吧。你先安排打印一下,我再送皮市长审阅吧。”邓才刚只是谦虚,不多说话。朱怀镜说完事儿又坐下来同邓才刚聊会儿天,这就像写文章,算是对刚才他语气生硬的一个照应吧。朱怀镜起身告辞,邓才刚就去文印室安排打印去了。   晚上,朱怀镜独自开车去了美院。本想让玉琴陪他去的,但玉琴晚上值班,他只好一个人去了。他远远地就望见李明溪窗口有灯光,上楼却敲了半天门,才见李明溪把门开了一条缝儿,怯生生地朝外张望。见是朱怀镜,才把门全部打开了。   “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人? ”朱怀镜进屋就开玩笑。   “人? 哪里藏了人? ”李明溪睁大眼睛,表情有些惊恐。   朱怀镜望望李明溪,心想这疯子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了。却突然发现屋里比平日更加凌乱了,床、桌子、书柜全部集中到房子中间没有一件东西靠着墙壁。李明溪靠着书柜站着,望着朱怀镜,目光怪异。   “你怎么了? ”朱怀镜问。李明溪像是没有听懂,问:“怎么了? ”   朱怀镜在床沿坐下,说:“屋子怎么搞得这么乱? 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堆在屋中间干什么? ”李明溪脸红了,说:“怀镜,你平常老是叫我疯子,我只怕是要疯了。这一段我莫名其妙地胆怯,不管白天晚上,走路时总觉得脚后跟儿拖着一股冷风,叫我不寒而栗。尤其是晚上,总是噩梦不断。每天晚上都梦见有些凶神恶煞的人破墙而入。真的怀镜,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李明溪倦怠的面容、畏怯的眼神、低沉的语调,很有感染力,朱怀镜感觉身上冷飕飕地麻了一阵。但他不想让自己的感动流露出来,反而笑了,说:“你能够说自己快疯了,说明你不会疯的。怎么回事?是不是这次画展发了财,担心有人打劫? ”李明溪脑袋晃动着,看不出是摇头还是点头。他双手抱着肩,给人冬天的感觉。可时令早已是夏天了。   朱怀镜见他这样子,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了,正经说:“你这回真的发了,可以考虑买套房子,娶个老婆。你一个人过日子,不是个话。”李明溪这时蹲在一个角落里了,仍旧双手抱着肩,像是很冷。他就这么蹲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的,听着朱怀镜说话。突然,李明溪猛地回头望了身后一眼,像发现背后有一条蛇或别的什么吓人的东西,忙站了起来,回到屋子中间来了。朱怀镜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对着个空屋子说话,这疯子根本就不在听,而是沉溺在他自己那恐惧的狂想里。心想这李明溪只怕真的会疯,不禁心生怜悯了。“明溪,我不知你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害怕? 要是担心你的那些宝贝画叫人打劫,可不可由我替你保管? ”朱怀镜觉得自己这话很真诚。   说到画,李明溪眼睛亮了一下,可这光亮只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他叹了一声,说:“我发现我脑子只怕是有问题了。就说画,有时我把它看成命根子似的,几乎不能容忍别人碰它。可过了一会儿,我又会觉得它不过就是一张纸上涂了些脏兮兮的颜色。所谓艺术,只是人们意念中虚幻的景象。这大概同人们吸毒之后的感觉一样。总是这样,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成天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很折磨人。”如果真像李明溪所说,朱怀镜就拿不准这人此时此刻是清醒还是糊涂了。不过他知道同李明溪说话,该怎样就怎样,绕再多的弯子都没有意义,何况他现在已是似疯非疯了。这么一想,朱怀镜就直截了当地问:“明溪,你那幅《寒林图》硬是不肯脱手? 有人想买哩! ”李明溪把头重重地摇着,像是里面钻进了许多蚂蚁。他摇了半天头,才说:“我就不明白那画真的值得那么多钱! 天底下的人只怕都有病了。你不用说谁想买了,你要的话,拿去吧。”朱怀镜没想到李明溪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画送给他,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意识到这人只怕是快疯了。又怕他一会儿清醒过来反悔,忙问:“那画在哪里? ”李明溪把手懒懒地抬了一下,没精打采。朱怀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打开书柜下面的门,见里面放着些画。这些宝贝就这么胡乱堆着,朱怀镜感到十分可惜。他翻了一会儿,才翻到那幅《寒林图》。他把画拿在手里,面对一摊烂泥般的李明溪,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可李明溪两眼茫然,似乎身处另一个世界。见这景况,朱怀镜客气话都顾不上说,只拍拍李明溪的肩,叫他好好休息,就告辞了。出了门,朱怀镜左右两手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他右手拿着《寒林图》,感觉自己简直是握着当代中国美术史的一部分。他想,因为吴居一的缘故,这幅《寒林图》注定会载入中国当代美术史的。而围绕这幅画发生的故事,只要文人们稍加敷衍,就会很具传奇色彩。他的左手因为刚才拍了李明溪的肩,碰着了那暴露而冷硬的肩胛骨,就像触摸到了骷髅,叫他很不舒服。他禁不住勾拢几个指头在掌心擦了擦,想摆脱这种不祥的感觉。   朱怀镜开着车往回赶。他已忘记了李明溪那死硬的肩胛骨,心里只为《寒林图》兴奋。这画太珍贵了,目前已值二十八万人民币啊! 进了政府大院,朱怀镜看看手表,才八点多。还早,干脆把画送到柳秘书长家里去算了。他先把车子停进车库,再往柳秘书长家里去。路过办公楼,见皮市长的办公室亮着灯光。朱怀镜猛然感到一阵尿急的感觉,双腿发僵,肛门紧缩,背上生汗。心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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