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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是我们的恩人》 作者:汪传华
黄海涛:苦难是一所学校(1)
5月,又是一个夏日丰收的季节。武汉有线电视台记者通知我,他们要拍一个关于我的专题片。当“标致”采访小车缓缓进入村里时,乡亲们竟放下手中的活,扶老携幼地迎了上来,随着欢快的鞭炮声,我的思潮翻滚,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当爱心失色时,星星将我照亮
24年前,天地间走来小小的我,天真活泼。谁知,好景不长。“文革”中由于不堪“革命小将”们没完没了的批斗,好胜心强的母亲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悲惨地饮恨身亡。是年,我才3岁。从此失去了母爱,童年少有阳光,笑几回、哭几回,梦里醒来,失望几回。
父亲显然受不了丧偶的沉重打击,仿佛一夜之间,显得沧桑千年。从此,他要挑起一家八口人的生活重担:一个年届7旬的老奶奶,还有6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于是,父亲决定放鸭子,当哥哥姐姐们蹒跚着去挣工分度日时,我则边读小学边帮着父亲放鸭子。我常常早出晚归,无论是三伏炎夏、三九严冬,无论刮风下雨,我总是一个人呆在空旷的田野里,与孤独做伴。为了打发那难熬的日子,我找了不少小说,吃力而快乐地一本本地啃起来:《三国演义》、《镜花缘》、《红楼梦》、《水浒》、《西游记》……不认识的字我就查字典,最后居然连繁体字的《暴风骤雨》、《封神榜》我都读完了,就只好看《毛泽东选集》,一共五卷,前后读了3次。
随着我上了初中,鸭子便只好作鸟兽散。这时姐姐们都相继为人妻为人母,但家里都很穷。我开始学着自己缝衣服、洗衣服、钉纽扣、做被子,到如今,我那一手飞针走线的女生活儿一点也不比同龄女孩逊色。此外,我还学会了做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有时放假回家,看到邻居的孩子扑到母亲怀里的亲热劲儿,我就转过身去偷偷抹泪,我不是草木,也非钢非铁,那幼小干渴的心里更需要母爱的阳光雨露!我总是自己炒好咸菜、准备大米,然后又边走边看小说地回到学校。这时我的作家梦做得正酣,没有哪一位语文老师不夸我的作文写得漂亮的,我也因此获得了一个特殊的“优惠政策”:作文时间可以延长,书写要求也适当放宽。由于刻苦勤奋,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三名之列。
少年已识愁滋味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当操劳家务的姐姐们都出嫁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没有规律的生活使大哥不知什么时候竟让病魔的幽灵缠上了。望着日渐消瘦整日咳嗽的大哥,我对父亲说,我陪他去武汉湖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检查一下吧。于是我请了假,借了3000元南下,医生悄悄告诉我,大哥得了肺癌!我吓呆了,抱着医生大哭:“求你一定要治好他,花多少钱都行……”医生违心地安慰了我一番,我便转悲为喜地回家筹款,前前后后,我们一共借贷了1万余元,也辗转了几个大医院,结果大哥还是撇下了我们。
人去楼空梁已倾,父亲痛苦得几乎要发狂,整天以泪洗面,唉声叹气。我要上学,父亲的老泪又下来了:“二哥不听话,我说他,你是我的孝顺幺儿,应该晓得目前家里的景况。”我赶到学校,卷起那些破旧的铺盖和课本,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关爱我的老师和亲密无间的同学。也告别了我那高远的作家梦,一步一回头,泪洒辍学路……那年我刚上初三。
从此,我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然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了半年,我们那高筑的债台却似乎并不理解我的苦衷,丝毫没有削减的迹象,除了食不果腹外,我收获的只是悲凉与失落。大年三十,万家团圆歌舞升平,我心烦意乱地应付那络绎不绝的债主们,打躬作揖请求他们手下留情:人不死债不烂,有我在一定还清!
除夕之夜,站在风雪交加的田野,我一千次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我要读书,考中专或上大学都行,即使是荆棘丛生的不归路,我也无所畏惧,只为能在阳光下开心做人,断肠也无怨……父亲听了我的想法吓了一跳:儿啊,我老了不中用,里里外外全靠你一个人,你这样拼命,也要走大哥的路吗?我义无反顾地告诉他:值!即使步其后尘,也死得其所!
从此,我白天干农活料理家务,晚上就在昏暗的油灯下自学初三的课本,不懂的地方就抽空到学校去请教老师和同学,同时将他们的试卷带回来做;农闲时就早出晚归到学校跟班听课,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心情大恸:你回来吧,我们组织人去帮你家干农活。我婉言谢绝了。领导告诉我:你6月回校参加中考吧,我们原本将你作请病假处理的!多好的母校呵,我能不努力吗?“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因此经常通宵达旦地苦读,于是双眼开始近视起来。
我不动声色地参加了中考,也许是心平气和,也许是天道酬勤,我的成绩竟然拿了个全校第一,外语还得了满分!分数线下来,我够了红安师范。去当一名教师,再写写文章,那日子不是蛮不错吗?消息传开,父亲乐坏了,一下子仿佛年轻了许多。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权力与金钱面前,一无所有的我被人挤掉了,只能进红安一中,饱经磨难的父亲大喜大悲之下,几乎得了神经病。
无可奈何花落去
二哥听说此事后弃职回家了,他愧疚地说:“我对不住兄弟。你安心上高中,一定要考上大学,这个家,我来撑,哪怕倾家荡产我也要坚持下来。”可我知道,他与父亲关系从小就一直紧张,弄得极僵,总是吵吵闹闹的。于是,我走进了红安一中。
我是在极其清苦的岁月里度过那段时光,以至到如今,我仍认为,人生最大的悲哀,恐怕莫过于饥饿了。二哥贷款买了拖拉机,没日没夜地挣钱,父亲也奋不顾身地勤扒苦做,勒紧裤带还债,但是经常是口粮不够吃(本来田地就少,又常遭水淹),全家人都面黄肌瘦的。我则常常忍饥挨饿,总是吃了上餐愁下顿,有时到第四节课,我就开始犯愁:向谁借钱呢?他会给吗?借了别人的钱没还,见了人家怎么办……因而,第四节课对我来说形同虚设,我常常发呆,答非所问,不知所云。有的时候,我吃白饭,连5分钱的咸菜也买不起,就和着眼泪一齐往下咽,然而更多的时候是饿着肚子上课,有几次几乎昏倒在课堂上。我的同桌发现这个问题后,他的爸爸,一位特级教师便要我逢周末到他家吃饭:“太难得了,要是一般的孩子早就流浪去了。这是我们的失职啊!”
我没有去他家,他便一个星期让同桌带给我30元钱,非要不可。我不能埋怨责怪我的父兄,我已索取太多了!人不能太自私,有对家庭的责任,有对社会的义务……而且自古以来,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除了周末回家帮着干农活外,我就没命地读书钻研,学习成绩也不错,在文科班近100位同学中,我的考试总分一直排在前五名,按老师的说法,如此下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是没问题的。这多少也给了我和父兄一点精神上的安慰,哪怕是幻想式的也好。
谁又能料到,大水尽淹独木桥。在1992年高考那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我被杀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我仅能上中专。十年功名尘与土,上千日夜苦和累,仰俯之间,就这样灰飞烟灭了!父亲仰天长叹,二哥默默不语,全家人都在遭受心灵的痛苦的煎熬,要知道,精神上的折磨有着比刀枪更惊心动魄的力量!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人有上坡下岭”,二哥强打精神对我说,“不要难过,其实也没什么。你一向很坚强的。”“我对不起你们,我要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不到黄河心不死!”壮志未酬痴心不改,我仍向往着大学,我是家里的精神支柱,我不能倒下去!可是,家里已是穷徒四壁,补习是不可能的,我不能连累父兄,再向亲人伸手。我决定南下武汉打工,边打工边自学。二哥平静地鼓励我:“好样的,你放心去,家里有我!”
黄海涛:苦难是一所学校(2)
为有牺牲多壮志
“不孝儿远行了,您多保重自己,多体谅二哥吧!”告别了父兄,用蛇皮袋小心翼翼地装好课本,揣着借来的11元钱,1992年8月5日,我只身来到了陌生的江城。火炉武汉,热浪逼人,我在大街上寻找打工的机会。3天了,没有人肯收留我,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太相信我。晚上疲惫不堪的我躺在汉口火车站的凳子上过夜,肚子里早就闹翻了天,我已经两餐没吃饭了。我有点沮丧,也叹世事的艰难,心已碎寒窗泪,回首人早伤透!
第四天中午,我到了汉口复兴小区一家建筑工地,一个黄陂的老板问道:“找活吗?”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那么,你在我限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我就收下你。”老板笑着说。那是堆得同小山似的两汽车沙,我二话没说,走到毒花花的烈日下,抄起铁锹,甩开膀子大干起来。不到30分钟,我已大汗淋漓,浑身汗透,有点喘不过气。老板正拿着一瓶啤酒,在阴凉处边喝边监视着我,我心头顿时涌起了澎湃的愤怒,可我明白,现在我是古希腊奴隶市场上的待售奴隶,而老板则当然是奴隶主!这就是落榜的结果,失败的滋味!一咬牙,我没命地接着筛沙。“70分钟,好!从今天起你开始上班。”老板终于发话了:“一天干11个小时6元钱,伙食自理。”
我又能说什么呢?人生地不熟,先活命再作计较吧!从此,和灰筛沙、挑砖头、扛水泥,乃至打混凝土、抬预制板,填充了我的生活,好在我当过农民,能下气力。在武汉商场的新楼工地上,我曾三天三夜没休息,夜以继日地加班倒地皮,为的是一个晚上可以拿两份白天的工资12元钱,在湖北棉花公司大楼19层楼顶,寒风呼啸,衣衫单薄的我脸上的汗水经北风一吹,如同刀割。尽管两只红肿的手背被严寒划开了道道血口子,可还是要往浸着瓷砖的刺骨的冷水里伸,那钻心的疼痛令我至今仍心有余悸。老板因我拼命地干活而说我“要钱不要命”。可他怎么也不知道,大学,那是我心灵上空不落的太阳,不死的理想,只要一息尚存,我就决不放弃!
一天下午,我因为喝多了自来水,肚子一个劲儿痛,稍一分心,脚一踩空,我重重地摔倒在尖利的竹排上,左胸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老板竟勃然大怒: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听说我晚上爱看书)我无话可说,更不能顶嘴,因为我不能失去工作!那天晚上,我热泪长流,心灵更是经历着痛苦的洗礼,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人,好男儿,更不能在苦难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我黄海涛不兴这样,也最瞧不起这样!更何况,凤凰不经涅,哪能获得新生!
第二天,我又精神抖擞地在工地上,一如往日模样。“你不是孬种,吃得苦受得辱,必成大器!我宣布,从现在起,你去守仓库,一天8小时,工资7。5元。”凭着坚强不屈,凭着钢铁意志,我用自己无声的行动征服了老板。这时我已宠辱不惊了,也许生活本来就该如此。
工地上的伙食极其低劣,饭里带沙,菜中没油,可我还不能吃饱。大热的天,口干舌燥,没有开水,汽水又喝不起,只有以自来水解渴。我得咬紧牙关挣钱,一分一分地积攒。晚上,等民工们睡下后,我就点起蜡烛,拿出课本,温习、记诵、演算,常常要到三更半夜。当心事浸没在黑色的7月,当记忆焚烧悔恨的灵魂,当暴雨摧毁了希望之舟,我的心中仍保存着灿烂的理想。这是一种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搏力量:多挣一分钱,多用一分功,我就离大学之门靠近了一步!当我9月12日去湖北大学看望比我捷足先登的同学时,该校正值新生开学,欢天喜地的大学生们给我上了极其深刻的一课,明年的此时,我也要堂堂正正地走进湖北大学!
山川经不起太多的悲哀,岁月经不起长久的等待。转眼间,我在武汉已打了半年工,1993年3月,我回到家乡,重返校园,开始了更艰苦的补习生活。我深知这次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就近乎疯狂地刻苦努力。终于,我圆了大学之梦。这几个月,我自理生活费与学费,我靠自己打工挣钱,支持自己读书,我无怨无悔,我对得起自己的青春年华,我对得起江东父老……通知书到达的那一天,我们父子三人自斟自饮,喝得酩酊大醉。全村也轰动了:上门贺喜的人都让父兄整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