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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的草坪、假山石和一泓深幽幽的池水。小楼后是车库、排球场。那排球场显然是郭鹤年夫妇年轻时在此居住时消遣的地方。这所宅院绝不比邓丽君在香港深水湾所见到的郭家豪宅面积小。
“少爷,老太太早就在客堂里等候着你们了。”邓丽君和郭孔丞刚从小轿车里走出来,就看见七八位男佣女仆恭迎上来。这是香港的深水湾郭宅里所不能相比的,那里虽然也有几位佣仆服侍,却没有吉隆坡的宅子里多。而且女佣中不但有华人,还有两位粗通华语的马来西亚姑娘。
“孔丞,孔丞,邓小姐来了吗?”郭孔丞刚借着邓丽君沿着小楼左侧的一个木制雕花回廊走来,就看见小楼的正门内匆匆迎出一位穿蓝花绸面旗袍的丰腴妇人。邓丽君立刻就认出那是她在香港早已见过两次面的郭太太,她也是在事前从香港专程赶回来的,依旧是去年中秋时见过的那样满面笑容,白白胖胖,两条白白的大腿从旗袍下摆处隐约可见。郭太太见到了邓丽君,立刻伸出白白的双手,亲见他将邓丽君往怀里一拥,说:“邓小姐,在香港时我就老是想见你,可是你老是四处奔忙。这次听说你在美国唱得很开心,又被报上炒得红火,可是当真?”
“郭伯母,托您的福,这次去美国演出倒也顺利。”邓丽君微笑着回答。
“啧啧,邓小姐永远是这么温存可人呀。”郭太太见邓丽君在她热情的夸奖下不卑不亢,心里越发感到可心。她急忙瞟了瞟身旁的郭孔丞一眼,说道:“孔丞,看看人家邓丽君,虽然不是名门之后,但是也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风度,你今后在商界应该很好学学人家的这种风度才好。有邓小姐在你的身边,我们当老人的都放心了。”
“伯母,瞧您……怎么能这样说?”邓丽君觉得郭太太的当众夸奖令人感到面皮发热,她羞怯地笑了。
“哈哈,你们终于来了!”当邓丽君由郭太太、郭孔丞等人陪同着走过旧宅的楼道里时,西装革履的郭鹤年笑容可掬地出现了。他说:“邓小姐,我的老娘一直就想见一见你,今天果然如愿了。老人家在大堂里已经等急了!”
“郭伯父,麻烦您也来到这里,我心里真有些不安呀!”邓丽君彬彬有礼地向郭鹤年一躬身,然后与郭太太相扶着穿过一条廊道,来到了楼内的一间大厅。这里便是郭鹤年所说的大堂,邓丽君看时,原来就是一般寻常所见的大客厅。只是郭家这所深宅里的大堂与其他客厅不同,没有太多的墙上饰品,满堂里只堆放着一只只白瓷花盆,内中植有各种枝叶肥硕的奇花异卉。尽是些金合欢、红铃兰、郁金香、苞等木、茉莉花、大棕桐、海枣树、婆罗树、卡特莱兰和大丽花等等,偌大的厅堂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花香。楼厅前窗投映进一束灿烂的阳光,将这些花映照得姹紫嫣红,艳丽夺目。
邓丽君没有想到郭鹤年夫妇会将她引进这伊如大花房的厅堂里来,正在惊愕间,却听那花丛间传来一个苍老的妇人问话声:“客人请到了吗?快快请她到我这儿来!”
邓丽君听出是个沙哑的福建口音,她急忙抬起头来,透过参参差差的花丛朝大堂的中央望去,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原来一张朱漆雕花的高背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硬朗的老太太。她满头银发,瘦削的身材,鼻梁上有一架老花镜,她似乎正读一张报纸。忽听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老太太才抬起头来,朝来人方向探望。天呐,这就是郭孔丞那位90多岁的老祖母吗?
“邓小姐,这就是老祖母啊!”在父母面前一贯循规蹈距的郭孔丞这时慌忙上前去为邓丽君引荐,指着那位白发老奶奶恭恭敬敬地一躬身。
“奶奶,您老人家好!”邓丽君原来以为老祖母一定是位很严厉的老人,可是如今一看,方才知道郭家老祖母慈眉善目,温良可亲。
邓丽君感到端坐在太师椅上安然读报的郭家祖母,很像李翰祥拍摄的电影《金玉良缘红楼梦》中的老寿星贾母,她那两只含笑的眼睛透过老花眼镜专注地打量走到面前的邓丽君。老太太足足将邓丽君盯视了半分钟,才颇为满意地贴吁了一口气,连声说:“好闺女,好闺女啊!……”
“娘,这位就是您的宝贝孙子孔丞的未婚媳妇,您老人家看一看,人家邓小姐是怎样一位水灵灵的人儿啊!”郭太太见邓丽君有些拘谨地望着郭家祖母,便走近前来笑眯眯地说。
郭鹤年见老母亲还在那里认真地打量着邓丽君,便说:“许久以前我们就很想请邓小姐来吉隆坡,拜见一下您老人家。可是邓小姐有她自己的事业,一直在外面奔波忙碌。如今总算忙里偷闲地来了,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啊!”
“哦哦,你……就是常在报上登照片的邓丽君吗?”老太太的目光在邓丽君白如芙蓉的圆润笑脸上盘桓了许久,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纹。她虽然年迈,但是头脑清晰,思维敏捷,急忙指指面前的雕花椅子对邓丽君说:“坐,快坐。”
“邓小姐,老人家让你坐你就坐嘛!”郭鹤年见邓丽君不好意思抢先坐下,他就指着老母亲面前的几张椅子说:“大家都坐下说话吧。”
邓丽君见郭鹤年夫妇已经落座,她方才和郭孔丞并肩地坐在老祖母面前的椅子上。簇拥在老祖母身后的三四位华人女佣,一齐忙碌起来,在每人身边的楼花小几上开始摆布茶点和水果。
“芒果,芒果,不要忘记给邓小姐端来芒果。”老太太尽管面颊。
消瘦,两只眼睛视力不佳,但是牙齿尚好。她在邓丽君坐下以后,又反复将这位花容月貌的姑娘仔细打量了许久,才吩咐一位精灵的。I。侍女说:“把我从新加坡空运来的芒果拿给邓小姐!”
女佣们很快将几只淡黄色的芒果用瓷盘托进来,放在邓丽君和郭孔丞中间的小短几上。
“姑娘你来吃芒果,这是我常用的最好芒果哟。”老太太对姿容清丽,仪态万方的邓丽君从心里感到满意,仅仅是刚见面几分钟,老祖母便深深地喜欢上了她。老祖母见邓丽君显得有些拘谨,不肯去吃那些香味才“鼻的芒果,就主动伸手拿过一只呈淡红色的芒果,递给邓丽君说:”你吃嘛!“
邓丽君捧芒果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老祖母是位办事认真的人,她不仅将那只芒果递到了邓丽君手里,还要负责催促她当面吃下去,便问道:“你是不喜欢吃,还是不好意思吃?姑娘,没什么不好意思,你只管当大家的面吃,有我在这儿,看哪个说你个‘不’字呢?”
“谢奶奶,我……”邓丽君愈加变得尴尬起来,因为她小就不喜欢吃芒果,况且又有郭鹤年夫妇在场,一个新来郭家的人又怎么好当众来吃芒果呢?
“邓小姐,吃嘛。”郭鹤年怂恿说。
“丽君,既然老祖母让你吃,就不能不吃。”郭太太看出邓丽君捧着那只芒果很为难,便在旁劝道:“她老人家是因为喜欢你,才给你芒果吃的。你瞧,这么多芒果嘛,我们也是要吃的。”
“祖母,您,您就别逼邓小姐了,她,她是不好意思当众吃这种要请牙医来除纤维的水果呀。”郭孔丞知道当着众人的面,很注意外表的邓丽君是难以吃下这种纤维塞牙的芒果的。因此他忍不住为邓丽君解围。
“我的天,还没有结婚便心疼起媳妇来了?我的孙儿哟,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老祖母见郭孔丞一反常态,敢于当她的面来袒护邓丽君,心里好笑,面上却故意作出很严肃的样子说:“姑娘,你莫要听别人的。这种芒果并没有那种塞牙的纤维,也没有请牙医除纤维的必要。它也不像那些烂芒果,吃得人满脸粘糊糊的,很脏。我为什么让孔丞从新加坡给我运来芒果呢?就是因为那里的芒果汁多味鲜,又酸又甜。你吃了便会感到这种芒果不会让你出洋相的。”
“奶奶有如此美意,我岂有不吃之理!”她见身边的郭孔丞还在那里急得手足无措,便悄悄地递眼神制止住他,邓丽君已经从老祖母让她吃芒果这件小事上,看出了她的认真和执着,邓丽君见老祖母这样深爱着她,情知如果自己真助不肯吃芒果,便要扫了老人家的兴致,那样的话以后的事情也就无法办了。邓丽君想到这里,急忙将老祖母递给自己的那只芒果,小心地剥开皮,故作贪婪吸起计来。虽然邓丽君为了避免当众出丑,吃得很小心,可是那已经熟透了的芒果肉还是弄得她唇上腮边沾了许多果汁。
看见邓丽君吃得如此专注,老祖母十分开心地仰起脸来大笑起来。她连连地说:“鹤年,你为我找来的孙儿媳妇就是好啊,姑娘不但生得体面,靓,而且又很听话,你们当父母的有眼力!”
郭孔丞见邓丽君脸上和双手都沾满了果汁,知道从小素有洁癖的她是为了讨得老祖母欢心,不得不这样做的,心里便越加为邓丽君叫起屈来。但是事情既已至此,他只能战战兢兢地将一方手帕递了过来。邓丽君得到救急之物,急忙将手和脸上粘糊糊的芒果汁—一揩拭干净。
“娘,只要您老人家觉得满意就好,邓小姐确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孩子。”郭鹤年见老母亲如此高兴,一颗心方才放下了。因为郭鹤年知道,老母亲如果看准了,将来他才好为儿子郭孔丞操办婚事,否则,仅有他和太太两人的首肯也是无济于事的。
“娘,丽君能得到您老人家的喜欢,是一件好事哟。如有她这样有才有貌的人来做您老人家的孙儿媳妇,也是咱们郭家的造化啊!”郭太太已从老祖母的神态言词上,看出她对邓丽君充满了好感,心里很高兴。
“是啊是啊,邓姑娘很好!”老祖母当着满面绯红的邓丽君,也在夸奖说:“她的性格温和,很像咱家的人。孔丞也算很有福分,你不但有了一爿偌大的实业,回家里又有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媳妇,人生也就算如意喽!”
这时,正午已过,几位负责开饭的女拥在堂门外探头探脑,又不敢打断老祖母和邓丽君的交谈,有些发急了。郭鹤年见到这种情况,提醒般地抬腕看表,老祖母这才意识到午饭的时辰早已过了,对众人说:“为什么还不开饭?莫非是要饿坏我们的邓姑娘吗?”
午餐的丰盛自不必说。酒宴散后,热情的郭太太与邓丽君来到郭家老宅的后国。正是暮春的时节,满园的奇花异卉竞相开放。
“老人家格外喜欢养花,自从我嫁过来就知道她老人家的养花嗜好。”郭太太以过来人的口气告诉邓丽君说:“孔丞的祖父当年是16岁从福州逃亡到马来西亚的。老祖母的故乡也是福州,她随后来到马来西亚后,经人介绍才结婚。那时的郭家还是一贫如洗,全家住在柔佛州的新山。不久,鹤年的长兄鹤举便出生了,后来当上了一名外交官,次兄鹤龄成了马来西亚的共产党,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如今,郭家门里就只有鹤年在主持他祖辈上传下来的产业。
老祖母是一位很有思想的人,我们都很敬重她,她老人家已经90高龄了,在吉隆坡的旧宅里颐养天年,现在也只有以养花和读报为乐了。“
“养花可以陶冶人的情操,也是一种高雅的享受。伯母,这种幽雅的环境实在是让人羡慕的。”邓丽君仔细看那偌大的花园,是以种植石榴、丁香、油橄榄、火绒草、红三叶草、爱支标、仙客来、玉棕树和吊钟花为主的热带花木,满园春草葱郁,一片生机。邓丽君倘祥在一片赏心悦目的碧绿之中,心中无限惬意,她说:“我觉得奶奶她老人家是一位知书达理的人,她一定是有很高的文化功底吧?”
郭太太说:“实话对你说,她老人家其实并没有多高的文化,从小只是读过一年私塾。可是她的悟性很高,在郭家主事以后,始终潜心自学,这么大的年纪,还仍然每日要读华文报纸。她老人家教子甚严,从前鹤年在新山英文书院和宽柔的华文小学堂读书的时候,老人家每日都要看他的考试作业,如有一道题没有答好时,便要打手板。”
邓丽君仁立在花丛间的小道上。越加对郭家的老祖母有了几分敬意,她叹道:“家教严才能有今日的偌大实业啊!”
郭太太说:“老人家常说,越是家道殷实富贵的人家,越是要有严格的家规。否则在祖辈的殷实产业中,只能培养成一个个的纨绔子弟。如果那样,祖辈传下来的产业也会因为子弟的不争气而垮掉的。老人家精明、正在旦又教子有方。所以,无论果老大鹤举、老二鹤龄,还是老三鹤年,学业人品上都是无可挑剔的。”
邓丽君的心里越加敬重为人正直,严谨持家的郭氏老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