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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七日星期三,这一天是冬天里的一个好日子。我注意到更多的圣诞装饰品和城市商店的橱窗里到处都是红色和绿色,在葬礼之后的那天晚上我没有去玛丽·华尔兹的沙发上睡觉,而是睡在玛丽的家中,这样我感觉好多了,后来我去了巴林总部的办公室,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看到在正常工作时间下的巴林银行总部。这儿到处都是人,看起来显得十分混乱。而当许多人走到我身边向我表示祝贺时,情况显得更乱——在这些人之中居然包括以前从不搭理我的股票交易负责人,理查德·卡茨。
“嗨!尼克,”他很友好地说,“我听说你干得不错!”
“还可以。”我说。
“你在这儿夜间还工作?”他敬佩地摇摇头。
“要是这种交易现在结束就好了。”
“好好干!”他说着,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真想上去打他一记耳光,这傲慢的混蛋!过去懒得理我而现在却来巴结我,肯定是因为罗恩·贝克尔向他吹嘘了我所谓的成功业绩。
我向罗恩·贝克尔的办公室走去,但布伦达·格伦哥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尼克,我的孩子!”她张开双臂走向我。这是位主妇式的美国妇女,总想扮演一位母亲似的角色,故总管她见到的年纪小的人叫“孩子”:“孩子,我需要和你谈一谈,”她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些理智的数字?”
“布伦达,给我一点时间,”我将正往前进的脚后退了一步,“三分钟之后我与彼得·诺里斯有一次会谈。谈话结束后我再来找你,行吗?我们可以去喝一杯。”
“好的,”她放过了我,“但你一定要来呀!我们需要谈一谈。你不在的时候,新加坡是没有人能擅自作主的,可是他们刚刚又要走了一笔资金。”
“那一定是我夜间交易所需的资金。”
“我听说你整夜都在工作,”她说,“可怜的孩子,你的身体会弄垮的。”
我笑了笑,往直走向罗恩·贝克尔的办公室。当罗恩挥手示意我进去时,他正用一只手将电话支在肩膀上,另一只手则在拿桌上的雪前。
“尼克,请进来。”
我等他一直打完电话,这时他看了看手表。
“糟糕,我们得走了,”他说,“我还邀请了塔雷克和我们一块儿去。”
我们向巨大的赤褐色螺旋形楼梯走去,然后从交易层上到高级主管办公室。罗恩带着我们走进一个小型会议室。会议室里有一张非常光洁的桌子,桌子周围摆满了豪华的椅子;墙上是一系列的狩猎图。离我最近的那幅图上画着一位正被树篱绊倒的红衣猎手,图画上的题名为《准备去摔筋斗》。
彼得·诺里斯轻盈地走了进来。巴林的总执行官(CEO)身着绿色的双袖口衬衫,上面安有金袖扣。他打着绿色的真丝领带,穿着双排钮扣西服,显得格外的整洁和华贵。
“嗨!罗恩,嗨!塔雷克,”诺里斯说着,特意转过身来看着我,“你一定是尼克。”
“我想将您介绍给尼克,因为他在我们的改组计划中具有非常重大的作用,”罗恩插进来说,“他是个红得发紫的交易员,所以我一夜之间将他调回而且在这儿不耽误日经期货的交易。”
诺里斯的笑脸几乎要够得着他的双扣西服翻领了。
“真的吗?”
“是的。”我咧开嘴笑了笑。这真是具有讽刺色彩。
“你不能总让尼克离开他的基地,”罗恩接着说,“他可是新加坡那儿的关键性人物。”
“听起来你好似亚洲的关键人物。”彼得·诺里斯说。
“简直就是头动物,”罗恩这样赞美我道,”是个疯子。你应该看一看他是怎样操纵市场的。在这方面他无与伦比。”
“尼克,你工作还愉快吧?”诺里斯问道。
对我来说,这可是个意料之外的问题。两年以来,我对工作一直感到不愉快,我一直在为一个最可怕的秘密而拼搏。我从未停止问自己这项工作是否令人愉快。对我而言,工作就像是在不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与癌症抗争。有什么理由让我喜欢在这样的工作里担任重要职位呢?我又看了一下彼得·诺里斯的笑脸,寻思应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我本可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打击他:“不愉快,我几乎损失了一亿五千万英镑却又无法将这笔钱赚回来。”如果这样的话一出口,我不知道他脸上的笑容需要多少才能收敛。想到这儿我又看着他,他脸上的笑意似乎鼓励我,于是我选择了与自己刚才的想法相反的答案。
“还可以。”
“好!”听到这种含糊的回答,彼得·诺里斯和罗恩都笑了一名女侍者走了进来。她将一盘子盛着咖啡的白色瓷杯和饼干放在桌子上。没有人去动饼干,大家全部优雅地搅动着咖啡,这种感觉要比使用烫洗过的塑胶杯的感觉要好得多。但在这种无言的环境中,我又开始感到无助,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捆绑在热气球下面柳条筐中的囚犯欲出不能。每时每刻都有越来越多的氦气被注入球体,气球笔直向上直窜云霄。我想张嘴大声叫喊:“我害怕高度”、叫喊:“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叫喊:“我想下去”——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我只能向下看,看到下面所有人的笑脸,这些人中有罗恩·贝克尔、玛丽·华尔兹和彼得·诺里斯。他们仰头观望我,像一朵朵向日葵。
“继续干下去,”他们叫喊道:“我们的奖金全靠你了。”
“现在我们需要谈论一下有关合并亚洲交易市场的问题,”罗恩说,“在这方面塔雷克也有一些想法。”
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正在被人利用。假如罗恩能把我捧为他的明星交易员,然后说他能在东京和香港重现我的成功业绩,那么他就能够膨胀自己的势力。
迈克·吉利安就会被排挤出去,然后会有另一位东京交易员被任命直接向罗恩汇报情况。而且罗恩还可以借此要求增加工资,因为他又负责了一大堆的帐户。我还知道彼得·诺里斯不大看重迈克·吉利安。我一直等着他们的谈话开始涉及我。在塔雷克发表完自己的观点之后,罗恩和彼得将头转向我:“尼克,你对合并一事有何看法?”
“将地区性交易市场合并的意义非常重大,”我十分清楚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需要加强管理与控制。这样各地区的交易帐簿可以互相补充用户需求的信息,从而增加双方的信息交流,”我对自己这番迷感人的废话感到满意,由于它对于我没有什么意义,因此我不曾想过这番话对于他们的意义有多大。
但在我说话的时候,这伙人的目光却紧紧注视我,好像我是在破坏一部已死去的古书似的。
“好极了!”罗恩赞赏道,他的大脑似乎还在回味我刚才所说的话,“好极了!彼得,你瞧,尼克同意了。他在与客户交易方面可是相当成功的,客户们都十分喜欢他。”
“好,”彼得点点头,“好极了!让尼克继续干下去,罗恩,你负责考虑这次合并工作需要些什么,但此事一定要在年底之前完成。”
说完彼得去接了个电话,然后说了声道歉就出去了。罗恩不愿意感到没事可做,他也去打了通电话,然后找了个藉口就出去了。之后塔雷克也离开了。我被搁在办公室里,回味刚才的情景,觉得向这帮人隐瞒自己在交易方面的损失真是太容易了。他们总是大忙、大自高自大,以至于总在电话机前忙碌,而对所谓的小事却从不过问。他们没有时间仔细阅读帐上的数字从而发现有问题的地方,只是彼得已经提到了年终的时限。我沿来路返回,路过交易层时看见了总部刚收到的第一批圣诞卡。圣诞节快要来临了,年终也要到了!我害怕这一时刻的到来。对我而言,这次年终并不意味着圣诞节、礼物、欣赏丽莎打开长统袜,解开我送给她的那些可笑礼物时所显露出来的笑容,或是喝得酩酊大醉来迎接新年,对我来说,年终意味着审计。
我偷偷溜出交易层,故意避开有可能遇上布伦达·格伦哥的办公室,然后乘辅助电梯下到地下室,再从汽车停车场走到街上。这样即使她在接待处等我,也抓不到我的人了。我向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LEFFE)走去,在那儿我约了玛克一块儿去喝酒。我们一并消失在一片酒吧之中,现在没有人能找到我了。
纽约
十二月九日,周末,二百五十名工作在全世界各地区的巴林银行成员飞往纽约去参加一次由彼得·诺里斯和罗恩·贝克尔主持的金融成果会议以及交易会议,还有圣诞晚会。乔治·塞欧、艾力克张、马士兰、“间谍”和“侗从新加坡飞往纽约。
丽莎和我则从伦敦出发飞往目的地。
我们刚到达在喜来登饭店里订好的房间,电话铃就响了。
我想这个电话要么是罗恩又找我索取另一个两百万英镑的交易利润——要么就是自己一直担心的那一种。但电话却是艾力克张打来的。
“嗨!艾力克!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我可没有陷进去。”
“陷进哪儿去?”
“你难道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我的心几乎要蹦了出来,“我刚才到。”
“乔治和费昨晚被警察抓进了监牢,后来被巴林保释出来了。当时我们不能及时与你取得联系,因为你们还在飞机上旅行。”
“他们出了什么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与两个娼妓在小车里一齐被抓到的。”
“什么?他们两人?”我没有马上理解这几个字眼,“在同一辆车里?”
“对。他们很走运,只罚了点款并被训了一顿。费带的钱大多,警察怀疑他给妓女拉皮条的,便用枪对着他。天知道警察会怎么处理那两个娼妓。好,就说这么多,咱们开会的时候再见。我想到时候你肯定是个大明星。”
“真是难给那两个家伙遮丑。”我放下电话说。
“他们怎么啦?”丽莎问道。
“乔治和费因在同一辆车里和两个娼妓爱抚被警察抓住了。费带了那么多现金以至于警察怀疑他是个拉皮条的。”
“他给你带来麻烦了。”丽莎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不敢去参加会议,觉得自己开始失控了。我不敢坐在那儿听罗恩。贝克尔的讲话,不敢看幻灯片,不敢听到自己声称的已经赚到的利润数目,因为我清楚所有这些都是谎言。事实上,我没有为他们赚入一分钱——我给他们带来的只是吓得惊人的亏损。我们在喜来登饭店的客房充满淡而柔和的粉红色和灰色。我坐在里面,一边用手轻轻地翻着传真发送过来的财务文件,一边环视房间四周的陈设,发现它不像香港的东方饭店布置的那么精巧,但在房间角落的书桌上却摆着相似的文具用品,特别是那种小铅笔和精美的水果篮。还有一束巴林的(金融成果部)赠送给丽莎的鲜花。从房间的窗户向外望去,便可以望到长长的第五大街。
“我想去购物,”丽莎说道,“我希望咱们的信用卡会好使用。”
“当然好使用,包您满意,”我笑着说,“它们早就渴望一显身手了。”
会议于早上十点在舞厅举行。当我们鱼贯而入的时候,众人均被那些巨大的枝形吊灯和音响装置所造成的气氛所感染。会议开始了,当罗恩站起来开始大谈我们取得的收益时,全场一片寂静。不出我所料,他特别夸奖了我:“尼克·李森这个人,你们大多数都认识他,你们所有的人都听说过他。他从事巴林新加坡分部的交易工作。在工作方面他为大家树立了良好的榜样。过一会儿你们将听到尼克·本人介绍他的工作情况。我现在只想说的是:如果你们都能想一想尼克的事迹,想一想怎样仿效他,那么巴林银行肯定有希望在金融事业中作出最优秀的业绩。我们会赚取很多的钱,而且钱的数额会远远超出你们的预想计划。”
会议中间有一小段休息时间。所有与会者都走进了酒吧。
我没有喝咖啡,而是要了一杯血腥玛丽,一位来自巴林银行某个分部的爱尔兰交易员向我走来。
“这种饮料不错。”他看着直点头。
“也来一杯?”我向他建议道。
休息时间结束,会议继续召开。这时我和巴特利克坐在后排。我们要了两杯血腥玛丽,喝完后又要了两杯,之后再要了两杯。散会后接着吃午饭,我们惟恐被开会的人缠住,于是我们便溜出饭店,找了一家设备差一点儿的运动员酒吧。
“我讨厌听报告。”巴特利克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恶。
“我也不喜欢开会,”我赞同道,“这样浪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