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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的削减力度如此之大，以至于如今高达20％的退休老人生活在贫困之中。如果不实行反向改革，提高政府养老标准——这种改革可能性不断提高——到2020年，就会有近1/3的英国退休老人陷入贫困。法国和德国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因为这两个国家的养老制度依然十分慷慨，以至于今后15年内势必难以为继。2003年，法国遭受了改革之痛。当时计划实施的改革措施十分温和，即使改革能够顺利实施，到2020年养老支出的财政缺口仍然不低于法国GDP的4％。哪怕是这样的改革前景，也还是在上百个城市引发了200万人的公众抗议。萨科齐计划稳步提高60岁的现行退休年龄，废止允许特定职业与国企员工提前退休的特别规定，这已经招致工会的强力反击，而工会的支持大概是不可或缺的。2001年，德国也启动了部分养老制度改革措施，据最新估算，改革的结果是，从现在开始每三年时间，养老成本增加额就相当于GDP的1％。
第四章 经济日趋衰退的欧洲与日本 欧洲与日本的前途（3）
未来10年，欧洲改革家面临的两难困境就是，全球化压低了各国生产力收益，同时由于不能很好地适应全球化要求，这些国家的竞争力不断削弱，这就会反过来缓慢但必然地降低国民生活水平。由于欧洲国民生活水平停滞不前，甚至还会逐渐降低，人们只能更加依赖与众不同的解聘保护、慷慨大方的失业福利、标准高高的最低工资，这也正是欧洲之为欧洲的特色所在。在德、法、英、日各国广阔的服务业领域，行动迟缓的国内主流企业则只能紧紧依附于政府补贴与管制保护。
人们期望欧盟创建一个美国那样庞大、稳定的单一市场，以此缓解上述困境。在这个单一市场中，没有关税，没有配额，所有商品通行无阻，跨国资本不受管制，自由流通，各国居民不受限制，自由迁徙。欧盟的困局在于各成员国并不想要这样一个自由市场联合体。比如，2000年欧盟成员国采纳了“里斯本战略”，旨在把欧盟建设成为“世界上最富竞争力、最有活力的知识型经济体”。七年之后，这些建议几乎无一落实。针对四项主要产业研发投入占了欧洲研发投入总和2/3的现状，里斯本战略号召加大其他产业的研发投入，然而至今没有什么变化。该战略还敦促实施专利制度改革，以降低其成本，结果也是毫无起色。里斯本战略呼吁实现欧洲国营电信与电力企业的全面私有化，这种变化基本没有出现。该战略敦促成员国终止对无比庞大的“欧洲冠军企业”的政府补贴，以鼓励开创新企业，结果依然没有什么实质变化。最后，里斯本战略号召降低税收，许多国家的法人税倒是已经调低，然而总体税负根本就没有下降。
就欧盟的各项宣言来看，核心成员国家好像更倾向于类似“欧洲堡垒”（Fortress Europe）的战略——建设一个抵制全球化压力的欧盟——而不是向世界经济开放门户。因此，德国就会“以公平为名”要求欧盟10个新成员把税率提高到德国水平，布鲁塞尔实际上也要求波兰政府继续加税。出于同样的原因，瑞典也被要求提高农业补贴，捷克也不得不采取更加苛刻的劳工市场管制政策。最近，法、德两国已经停止消除欧盟内部不同国家之间服务贸易壁垒的行动，仍然还是出于根深蒂固的恐惧心理，他们担心成本低廉的东欧企业挤垮受到精心保护而又效率低下的本国企业。
很难不让人怀疑欧盟已经不再自信——主要基于2006年法国与荷兰否决了欧盟宪法这一事实，绝大多数欧洲国家并非如此。英国、波兰、法国、瑞典及荷兰对欧盟持怀疑态度的政治力量不断上升，而且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政府都已经采取步骤，禁止其他欧盟国家企业接管本国企业。法国是欧盟的诞生地，然而2007年总统竞选期间，对于欧盟的那种“你别踩着我”（don’t tread on me）的态度反而成为罕有的政治共识。社会党候选人塞格琳·罗雅尔许诺制定新的产业政策，签署“社会条约”（social treaty），加强对在欧盟各国工作的法国工人的保护，同时呼吁高筑欧洲各国的关税壁垒。而萨科齐则抱怨欧元损害了法国竞争力，并且声言要求欧洲中央银行保持中立。在所有这些问题之上，欧盟最近还要面对接纳中东欧国家加入而引起的爆发性社会压力。欧盟东扩，不仅使得德、法、意等国面向数以百万计的低薪工人开放劳工市场，而且导致穆斯林移民越来越多，由此在最有包容性的欧洲国家引发丑恶的排外反应，事态发展最终导致欧盟内部国家之间恢复边界限制。
第四章 经济日趋衰退的欧洲与日本 欧洲与日本的前途（4）
最新预测指出，至少未来10年之内，作为欧盟成员并无助于欧洲主要国家的经济发展。据OECD预测，2010~2020年，法国预期年均经济增长率约为1。5％——一个惨不忍睹的数字——德国的前景也好不到哪里。德国一家著名智库的研究结果更为悲观，他们预期德国年均经济增长率只有1％。德意志银行的专家观点要乐观一些，他们预测，如果能够进行像样的系列改革，德国与法国每年经济增长分别可以达到1。9％和2。3％。不过，银行专家也警告，如果不进行改革，不引进大批移民，未来10年的年均经济增长率就会跌落到只有0。5％，这将埋下社会炸弹。在所有这些惨淡愁云笼罩之下，OCED首席经济学家让…菲利普·科蒂斯（Jean…Philippe Cotis）给出了典型的欧式安慰：“说到底……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远比粗鄙的人均GDP统计数字来得珍贵。”
英国的经济前景是一个亮点。20年来，经过撒切尔与布莱尔的不懈改革，政府规模缩减，税务负担与失业率降低，管制政策趋于放松，政府补贴压缩，劳动参与率高于德、法、意三国。尽管高达1/4的英国成年人文化技能欠缺，但是英国年轻人的平均受教育程度已经与德国相当，而高于法国。英国企业员工人均投入虽然不及法国和美国，但是高于德国。专家预测，未来10年英国的年均经济增长率大约高出德国0。5个百分点，起码不会次于法国经济前景。
日本的情形并非如此，抵制改革在日本简直就是一种公共美德。在西方看来，日本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民主国家，人们竟然能够容忍十多年的经济停滞，而不去抗议，政治与政策改革也不过是装点门面。很多日本人把问题归罪于据说谁也无法预见、谁都不需负责的异常事件——20世纪90年代早期经济泡沫的破灭，其时房地产和股市崩盘，数千家企业贷款变成呆账。经济泡沫不会自发产生、自行破灭，而是特定的税收及货币政策、政府补贴、行业管制与企业制度安排的直接而明确的结果，这些都是尽人皆知的事实。而且，尽管日本的一党政治与社会规范使得日本选民难以要求政治、经济精英承担责任，但是泡沫破灭应该推动日本在几年之内启动改革进程。美国早已成功摆脱最近几次股市崩盘和银行出现严重问题带来的困扰。日本遭受的打击肯定也没有1997~1998年金融危机期间韩国受到的冲击严重。然而，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那样，韩国改革家勇担责任，锐意改革，几年之内韩国就再度成为世界上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之一。
看起来，坚定果断的经济改革超出了日本的能力范围——起码，这种改革迄今还没有发生。正是由于没有进行改革，过去15年来，日本经济出现了五次停滞与衰退。整个过程当中，在改革严重过时的日本公共与私营经济制度方面，一连几任日本首相都没有多少作为。即使魅力十足的小泉纯一郎上台掌权，除了一些力度最小的改革计划，其他改革措施都被小泉所在的执政党否决了，而小泉的继任者又是了无生气的党务官员，倒是适合在无所作为的90年代平稳度日。迄今为止，日本的大部分补贴、保护、管制政策基本没变，维系数千家低效企业生存的交叉持股制度一如既往，国家金融体系仍然很不发达，银行系统作用大大弱化之后，几乎没有IPO或商业票据工具作为替代融资渠道。除了当今以超级成功的丰田汽车为首的少数几个出口巨头，日本经济的生产力水平持续萎靡不振。
第四章 经济日趋衰退的欧洲与日本 欧洲与日本的前途（5）
在改善外国直接投资环境方面，日本一直也没什么进步，这本来是引入令人鼓舞的竞争力的最佳方式，而竞争力恰恰又是全球化一贯强调现实要求。妇女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十分有限，日本的这个经济盲点还是非常顽固。小泉首相的男女平等问题前任首席顾问Mariko Bando把她的国家描述为“性别平等方面的发展中国家”，这绝非夸大其词：同样长的工作时间，日本妇女收入只有男性的一半；尽管日本劳动力萎缩速度世界第一，然而只有不到1/3的日本公司宣称他们的管理与技术岗位会考虑招聘女士。在公共养老领域，日本倒是进行了真正改革——虽然在这个据OECD报告宣称有近40％的国民设法规避薪资税的国家，提高薪资税率相对容易。
一个人坠入深井而无法爬出之时，脱离困境的唯一方式就是坐等别人救援。一提起当代日本，人们马上就会联想到广受世界欢迎的新器件、新设备的商业化生产——复印件、彩电、录像机、随身听——或者更好一些，真正实现技术突破。日本研究院顾问委员会主任Wakatsuki Mikio指出，随着大批制造业移往海外，日本的未来在于机器人、生物技术及纳米技术。本田、索尼与三菱都有关于机器人的重点研发项目，他们对太阳能电池技术也有相当大的兴趣。不过，正如《经济学人》最近指出的那样，近20年来，“日本企业在软件开发、互联网、生物技术及其他高科技产业的分量十分有限”，没有出现能与微软、谷歌、亚马逊，甚至苹果公司匹敌的日本企业。
在文化、社会、政治等方面种种力量的共同作用下，日本的经济劣势经久难改，这些力量比某些重大技术突破产生的积极作用还要强大。庆应大学研究日本全球地位的专家国分良成发现，大部分日本人依然把全球化视为威胁，而不是机遇。这种态度强化了日本对按照全球化要求必须改变的那些制度安排的政治、经济依附程度。由于劳动人口每年减少1％，提高生产力水平的努力时断时续，未来10~15年，日本的经济增长预期每年只有1％略多，偶尔出现的强劲增长（就像最近这样）与周期性的缓慢发展将会交替发生。在这条发展道路上，由于利率下调，储蓄比例迅速下降，家庭实际财产不断缩水，数以百万计的日本老百姓的收入水平不是停滞不前就是每况愈下。照此下去——很难想象日本如何找到更好的发展道路——到2020年，日本经济陷入衰落确定无疑，其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势必日渐式微。
虽然德国、法国、日本全都未能成功适应全球化——某种程度上，英国也是一样——而爱尔兰与韩国却能成功利用全球化带来的机遇，一跃进入世界经济的最上层。无论规模还是广度，这两个国家都不足以产生全球效应，但是，当希腊、匈牙利、葡萄牙等欧洲国家以及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亚洲国家物色当今时代新的经济楷模之时，他们更可能想到的是爱尔兰与韩国，而不是那些现代经济发展很不成功的大国。
第四章 经济日趋衰退的欧洲与日本 凯尔特之虎（1）
韩国是过去半个世纪经济发展最成功的小国，而爱尔兰则是过去二十年经济发展最成功的小国。爱尔兰的成功已经吸引了中东欧各国政府与研究机构代表团定期造访，纷纷来此取经。原因显而易见——过去15年来，新兴凯尔特之虎一直都是全世界经济增长最快的发达国家。1990~1995年，爱尔兰年均经济增长接近5％，1995~2000年，发展加速，年均增长达到10％。即使2000~2005年，爱尔兰的实际年均增长也接近6％，约为美国经济增长速度的两倍，超过欧元区国家增速三倍，接近德国增长速度的四倍。20年时间，爱尔兰GDP总值提高了两倍，2003年（有可比数据的最近年份）雇员人均GDP全球最高。爱尔兰也摆脱了欧式失业困扰：1993年以来，尽管国内劳动人口增加了60％以上，失业率反而从极具欧洲特色的近15％下降到欧洲和北美国家的最低水平。《经济学人》这样总结爱尔兰近年取得的巨大成就：
15年前，人们普遍认为爱尔兰经济发展很不成功……然而，几年之内，爱尔兰就一跃成为……经济增长足以媲美东亚地区的发达国家典范，而其失业率与通胀率之低惹人羡慕，同时税负极低，公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