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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烟还是藕断丝连的”
白英华眉心微微蹙了起来,眼底掠过一丝只有女人可解的酸涩,停了一停,语调却还是平静的,“我心慌了,就找了可靠的人去查,结果却是她已又怀上了老爷的孩子,而且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我背着老爷,带了两个近身护卫和当时已在沈府为医的燕恪勤去见她。我没想到,她竟已查清我买通术士的事情。这件事当年若让老爷知道,我很可能就会面临被休的危险所幸对于沈氏族规,金行烟清楚得很她知道一旦她与老爷私会怀子的事让族里长辈得知,不但她要被活活烧死,这个孩子也不可能被留下来。她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怕我对她不利,就一直守着我的这个秘密这样,我们就顺理成章地谈成了交易,并由燕恪勤作为见证。”
说着,白英华抬起目光深深看向燕恪勤,又缓缓垂下,把目光投进面前半空的青瓷茶杯里,“当日我就安排她和她的女儿悄悄出了城,让人在城郊给她们找了个僻静的居所。第二天夜里,派去看守她的一个护卫就来向我报告,说她生了个儿子”
听到这儿,子潇目光一动。
正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白英华丝毫没有注意身边其他人的情绪变化,继续讲道:“依照约定,她带着我的秘密在南京城里消失,而我假称有孕,要回娘家待产。因为有燕恪勤的诊断,老爷丝毫未生怀疑,我就带着她刚生产的儿子回到江宁娘家,对娘家谎称是我亲生。当年消息闭塞,江宁人对沈家事知之甚少,娘家只当是我回来省亲,也无人起疑。半年间,老爷生意缠身,又忙于寻找下落不明的金行烟母女,就没来找过我。因为孩子是早产的,长得不大,等我抱着孩子回到沈家,老爷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就理所当然认了这是沈家的二少爷,取了“潇”字为名”
犹豫了一下,白英华到底没鼓起勇气去看子潇的神情。
子潇此时也没有什么表情。
或者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毫无表情。
在此前的人生里,他从没想过在自己身上还背负着这样一段故事。
一时间,他也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接受眼前这如今已无可置疑的事实。
没有心情,也就没有了表情。
白英华再次慢慢站起来,直视着燕恪勤,冷冽地道:“当年便是有错,也是我与金行烟争风吃醋造下的孽,与你有何干系?你又凭什么以此为由去折磨我的儿子!”
一直神色清冷的燕恪勤在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有何干系当年我只是个医馆杂役,若非大夫人抬爱,这辈子我都不敢妄想能师从回春堂坐堂名医,更不敢妄想能进入沈府,成为沈府家医,大夫人对我恩同再造,你说她的事与我有何干系”
这是在白英华进沈家门前的事,没人会刻意在新夫人面前提旧夫人的事,何况是这样的杂事,白英华对此事也就是全然不知的。
看着白英华微微惊愕的神情,燕恪勤冷然道,“夫人无需惊讶,这世上的事你不可能全都知道,就是这府里的事,你也不可能全都了然。大夫人和大小姐被你陷害出门之后,她们的落脚处是我张罗的,老爷能去和大夫人再续前缘也是我从中撮合的,大夫人能抓住你的短处与你达成交易,自然是也我出的计策。本来你把子潇少爷带回沈家,这件事就可以到此为止了,怪就怪你太贪心,一心想要栽培你亲生的大少爷。眼看着大少爷一天天精进,子潇少爷却还只是三四岁的无知稚子我不过是个大夫,但我必须得帮大夫人的孩子夺回他应得的一切。大少爷本身体质并不强健,正巧那年染了肺痨,你与老爷为了让他静心养病就中止了对他的所有有关生意上的培养,我别无他法,干脆就顺水推舟,让他自此一病不起所幸三少爷对生意上的事并不上心,子潇少爷这才得到了你和老爷的垂青,才有了他今日在沈家的地位。大少爷本就是无端被牵扯进这段恩怨里的,我唯一愧对的便是他”
转向郭元平,燕恪勤道:“我知郭先生与大少爷相交甚笃,还请郭先生代为转达老朽的歉意”
郭元平本也是与屋内其他人一样,被沈家深宅大府中如此深埋的秘密惊住,此刻突然听到燕恪勤向他托付,不禁为之一怔。
一怔之间,燕恪勤做了一个动作。
抬手,把手心里的一件物什送进了嘴里。
无论是子潇,还是林莫然,甚至与燕恪勤尽一步距离的郭元平,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直到燕恪勤身体晃了两下,倒地。
郭元平忙低□来看,林莫然也快步凑来。
燕恪勤已然七窍流血而亡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子潇。
对他们而言,这种时候,已经习惯于等待子潇说话了。
哪怕还有白英华在场。
死一般静寂的沉默之后,果然是子潇开口。
依然是听不出心情的声音。
“郭元平,你把林莫然带回我大哥那里。娉婷,陪妈去暖阁休息。这里我会叫人来尽快收拾干净。”
三句话,给在场所有人安排下了最为合适的去处。
包括他自己。
☆、告退
“城哥。”
督军府靶场池畔,江天媛叫住带兵路过的周致城。
“小姐。”
周致城站住脚,十数人的队伍也随之迅速静止下来。
扫了一眼周致城身后装备齐整的军士,江天媛便是不认识他们,也一眼看得出这些人在江淮的队伍里绝不是扮演一般小兵小卒角色的。
自那晚配合子潇把整场戏的最后一幕演完,随江淮从沈府回来,江天媛一直闭门未出。
她在南京的任务已了,如今需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波澜不惊地离开督军府的契机。
但自打从沈府回来,江淮一直对她关注有加。
此前从未有过的关注。
她在房间里失手打碎个杯子,江淮也必会在半个时辰内闻讯赶来。
江淮很清楚自己的女儿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小女子,但出了这样的事,他没办法不担心这个看起来极其平静的女儿会否做出些寻常女人此情此景常做的傻事。
关心,担心,却成了把江天媛禁锢在督军府中的无形围墙。
看到眼前这般阵势,江天媛心中一亮。
仿佛在密不透风的围墙上看到一缝微光。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找到一线缝隙便足以摧毁整个围墙。
“出门办事吗?”
故作随意地试探问着,却没想到在周致城脸色看到一分慌乱。
“是。”周致城微颔首匆忙道,“卑职先行告退了。”
“等等。”
江天媛叫住说话间就想带队离开的周致城。
一个神情,一句话,她已感到周致城赶去要办的事的性质。
他要办的事与她有关。
至少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要么与沈家有关。
要么就与林莫然有关。
无论与哪一边有关,都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看了眼笔直站着静候的队伍,江天媛对周致城低声道:“城哥,借一步说话可好?”
于礼,于情,纵然是他不情愿的事,他也从未对她说过“不”。
以前没有,如今亦然。
十步开外,一座空亭。
“城哥,”江天媛静静看着对面微颔首笔直恭立的周致城,淡淡地道,“你没骗过我,对吧?”
“是。”
周致城依然把目光垂在地上,中规中矩地应答。
“现在呢?”
“卑职不敢欺瞒小姐。”
她想听到的确是这样的答案,但这句答话却让她感到几分冬日之外的冷冽。
她无意让他为难,但眼下却不得不为之。
“那就告诉我,这队精兵是冲谁去的?”
周致城一怔。
转头看向仍静立在原地的队伍。
已然是最寻常军士的装扮,她竟也看得出端倪。
带着微微的惊愕把目光转回来,正对上等他开口的江天媛。
“与与沈家无关。”
他不愿对她说假话,亦不能实话直说,便说了句自以为没用的真话。
非此,即彼。
于江天媛而言,这句回答已足够明了了。
“城哥,”江天媛沉声道,“我不想让你为难,但还是要你给我点时间,我有点事儿对督军说或许督军会想要改变点主意。”
江天媛说罢,不等周致城表示同意与否,转身便走。
“等等。”还没来得及走出亭子,周致城扬声把她叫住,几步上前和江天媛并肩,“我带你去找大人。”
江淮就在书房。
江天媛和周致城还没进他住的院子,他便已得到了通报,草草了结手上正在做的事,打发走正在议事的军官们,刚把一切安排妥当,便有卫兵来传报。
“大人,小姐与周将军请见。”
“让他们上来吧。”
二人站在门口时,江淮正半真半假地看着案头上一份早已阅过的公文。
“爸。”
“大人。”
江淮不紧不慢地放下公文。
这两个人这个时候一起来,不用明说他也猜得到因由。
“天媛过来说话,”江淮不冷不热地看向周致城,“你先到楼下候着。”
“是。”
听着军靴踏在楼梯上的声响渐远直至消失,江天媛才轻抿了下嘴唇,迈进江淮的书房,随手关上了房门。
不等江淮说话,劈头直入正题。
“您若执意要抓林莫然,还有一个人您也不能放过。”
江淮微怔。
他已准备好了说服江天媛不阻拦他捉拿林莫然的说辞,却没料到江天媛是以这样的话开头。
江天媛不带一丝玩笑的神情,江淮也就不禁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人?”
“林莫然的同党,同盟会成员,革命党高级刺客”江天媛平平静静,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地道,“江天媛。”
话音落定。
没有预想中的雷霆之怒。
死寂。
江淮一动未动。
静定如常。
唯其脸上骤起的阴霾显示着这句话在他心中激起的波澜。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样相对良久。
江淮阴沉着声音,不辨情绪地道:“什么时候的事?”
江天媛毫不迟疑地道,“在美国的第五个月。”
江天媛的坦白让反而江淮无法再平静下去,“就为了跟我对着干?”
“不。”
既然已经开了头,江天媛就没打算在任何一个地方中止。
“我不能否认,当年您传来一句话我就得离开南京,离开我所有的朋友、熟悉的生活的时候,我对您是心存怨怼的,您把我送去美国,也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反倒是结识了革命党,了解了中国政治局势之后,我才开始理解您一直以来为之出生入死的一切,也明白了您对您身边亲人的强硬、残忍是您保护我们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看着在她平静的言语中神情愈发复杂起来的江淮,江天媛并没有停下来等待江淮发问的意思,这么多年来都是她听他说,现在她要他听她来说,“我和其他革命同仁不一样,我是被您南征北战的所得养大的,您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所以我没有反对甚至评说您的资格但这不意味着我能接受和您一样的信仰。我没有多么宏大的志向,从加入革命党到现在,我接受最严酷的训练,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放弃近在咫尺的幸福,只是希望我如今牺牲的一切能给以后的女人们争来一点儿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或许男人和女人本就是不一样的,但就算是女人,也不应该由别人来决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吗?”
待江天媛说完这席话,江淮反倒是平静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看不透情绪的冷峻模样。
不是第一天面对革命党了,类似的言论江淮并不陌生。
作为一个父亲,即便再粗心,凭着近日来的蛛丝马迹,对女儿的变化也是有所察觉的。
他甚至对最坏的情况也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