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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动也不动,只是有气无力地点着看似十分沉重的头,什么话也没说。等阿伊亚出去之后,苏麻喇姑这才由后门转了进来,庄妃也直起身子稳稳当当坐在炕上,双眼恢复了往日的明亮光采,丝毫不见方才孱弱的病态。
“格格,奴才可真是被您给弄糊涂了,为什么要在伊贵人跟前假病呀?”苏麻喇姑自日里见庄妃对康熙和常宁争吵之事不闻不问之后,心内就一直困惑不解。往日,庄妃不论有什么心事,她总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可是今天庄妃处事的态度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庄妃神秘兮兮地笑着,冲苏麻喇姑眨了眨眼睛。“我正琢磨着这一遭没能帮上玄烨什么忙,让他如此辛苦支持局面心中着实不忍。既然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的,好歹做个戏给她瞧瞧还是要的,就当是给咱们玄烨帮个小忙吧。”
放下这边仍旧困惑不解的苏麻喇姑,和正为自己刚才精彩的表现而得意洋洋的庄妃不表。单说阿伊亚走出庄妃的内室不过数步,便听见有个细小的声音轻唤着自己,她的目光四下里搜寻了一番,这才看见躲在旁边的一株脱光了叶子的大树旁的小六子。只见他一面轻声唤着自己,一面四下里不停地东张西望。
阿伊亚也不自觉得先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见左右无人,这才快步走到小六子藏身的大树旁边。“你怎么在这儿叫我呀?若是让人瞧见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你难道活腻味了吗!”
“不是的,娘娘。奴才出不去,有件要紧事必须马上报于您知道,所以就顾不得这许多了。”小六子仍旧一边轻声的说着,一边滴溜着小眼珠子注意着周围的情形。
“你快说吧!”阿伊亚觉得十分不安,催促着小六子快点把话说完。
“是这样的,娘娘,方才皇上和恭亲王在这儿的小花园子里大吵了一通,惊动了整个慈宁宫。”
“我听说了,”阿伊亚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只是不知是真是假,我虽不大了解皇上,可是怎么也不觉得他是一个性情如此暴躁的人。”
小六子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是的,皇上是不大发脾气,不过一旦发脾气那可就不得了啦,奴才倒是见过几次,那可都是要死人的呢!”
“你看皇上今儿是真的恼了吗?”
“一定是真的,奴才特地留意了,皇上的脸都气紫了,能假得了吗?恭亲王脖子上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小六子开始移动着脚步慢慢退开,“娘娘,奴才不能再说了,若是有人瞧见那可就真的要出事了,奴才先告退啦。”话未说完,人已经贼头贼脑的溜开。
阿伊亚此刻根本没有心思理会旁的事物,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过身子一边低头思索着,一边缓缓出了慈宁宫。
她往前走着,心中思忖着也许该往乾清宫去瞧瞧,总比独自一人枉自猜度、胡思乱想要来的强些,于是调转方向又朝着乾清宫而去。
刚刚来到西暖阁外,李德全已满面堆笑的迎了过来。“伊贵人,您来啦,是来找咱们万岁爷的吗?”
阿伊亚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李德全的问话,绕开他径直便要往西暖阁内走,却被李德全赶上几步拦在了她的跟前。
“怎么?李总管,你这是何意呀?”阿伊亚轻锁秀眉,神情显然不悦。
“呃,娘娘,您千万别见怪,没有万岁爷的准许,奴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放人进西暖阁的。娘娘若是想见万岁爷,就请在此略略等等,待奴才先回明了万岁爷。”李德全什么样的主子没有见过,虽说阿伊亚目下看似得宠,可在他眼中,这皇宫之内就没有几个荣宠不衰的女子。只有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才是他唯一需要惧怕的角色。
阿伊亚瞥了一眼李德全,心中对这个奴才早有不满,只是碍于康熙对他的信任,所以不得不给他几分颜面,若依着她以往的性情,早就把这个奴才给教训一顿了。“怎么?我要见皇上还要通报的吗?!”
第八十七章 局中局 引蛇出洞康
李德全虽是听出阿伊亚话中对自己的不满,但仍旧没有卸下脸上的笑容。这是他在宫中多年学到的做奴才的看家本事,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够在后宫的众多主子之间游走自如、应承若定。“娘娘,这是宫中的规矩,您可别让奴才为难呀。”
阿伊亚其实心中有气,却又不敢得罪李德全,毕竟一个得势的奴才要强过任何一个未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自己在宫中的根基尚不稳固,免不得此时还需得对他忍让几分。她强耐着性子,扬起如春花般灿烂的轻柔一笑,莺声雁语的说道:“李总管,是我不明白宫中的规矩,你千万不要笑话。那就有劳你帮我通禀一声吧,我在这儿,等着。”
“呵呵,既这么着,就请娘娘您稍候片刻,奴才进去给万岁爷回报一声。”
从李德全走入西暖阁后,阿伊亚就一直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见到康熙之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如何说。可是,时间大约过去了将近一个刻钟,阿伊亚仍旧没有见到李德全的身影,她轻轻倚在窗边侧耳倾听,竟不闻屋内有一丝半点的动静。心下正在纳闷之际,见四周的其他奴才似乎并不阻拦自己,刚想着要冒险闯入,却险些撞上了退出来的李德全。
但见李德全依旧笑容可掬,微微哈着本就不太直的腰板,似有为难的说道:“娘娘,万岁爷已经睡下了,奴才着实不敢惊动,若是娘娘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如待明日再来吧。”
“什么?皇上睡下了?这才什么时辰,皇上怎么可能如此早就入睡呢?”日头刚刚由天边落下,一抹残阳尚未由天边逝去,这个时辰,按习惯康熙就连晚膳都尚未用,怎么今儿就这么早的睡下了呢?更不用说,阿伊亚眼见着李德全出来之时,暖阁内的烛光仍旧通明。这是康熙明摆着不想见自己,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其中又有什么情由?瞧李德全的模样,从他口中只怕是问不出个究竟。
阿伊亚愈想愈困惑,愈困惑便愈想知道其中的缘故。她从来不是个甘心被人随意捉弄的女子,自来了清宫之中,她为了完成首领交给她的使命,已经被迫着强忍下了倔强的性情,可是时至今日,她却连西暖阁也不曾进过,这实在让她几乎忍无可忍。
李德全也瞧出了阿伊亚内心的愤怒,却佯装不知的陪着笑,“娘娘,您别见怪,奴才果真是不敢打扰了万岁爷的歇息。这几日,万岁爷心情一直都不好,说实在的,奴才是不敢同旁人去说的,只是娘娘您是万岁爷如今最看重的人物,奴才也不妨同娘娘您说句真话。”李德全说着,瞥了瞥身旁的几个小奴才,将身靠近阿伊亚,凑到她的耳边,声音细如虫蚁。“娘娘,万岁爷病啦!都好些日子了,一直就提不起精气神来,成日里只是喊着累。也不知是什么病根,宫中的御医看了几回,只说是万岁爷劳累过度须得好好将养,您没觉着咱们万岁爷近日里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就连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的活儿都给省了。唉,今儿啊,好不容易想着几日不曾去了,趁着日头还好过去慈宁宫瞧瞧,却不曾想又同恭亲王大闹了一通,万岁爷那儿经得住这么一气呀?回到乾清宫里就直喊身子不爽,连晚膳出不曾用就早早的回西暖阁来了。”
“喔?”阿伊亚半信半疑地瞧着李德全,看他面上神秘的表情和认真的模样,似乎他说的话不像有假。“那,皇上这几日果真是什么人也不见的吗?”
“娘娘,皇上连您都不见了,还能见什么旁的人哪?”
阿伊亚收回疑惑的眼神,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可谓是人见人爱。“李总管,您可千万别笑话我,说实在话,我们做女人的不都是如此吗?哪一个不巴望着能够多得一些皇上的宠爱呢?拈酸吃醋的事自然是家常便饭,在李总管面前我也不需隐瞒些什么,我也不求能够多得些什么恩典,只要同大家伙都是一样的待见,我这心里也就不敢再计较些什么了。若说是皇上单只是独独不见我一个人,那我阿伊亚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盼头呢?若如此,我倒不如就此一头碰死了来得干脆利落。”阿伊亚说着话,泪珠子啪嗒啪嗒的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落下,还止不住的轻声抽泣起来。
李德全神色慌张,惊吓不已,连忙上前拉起阿伊亚走开。待离开西暖阁约有数十步之遥方才停住脚步,“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着,让万岁爷听见瞧见了,奴才们可是着实的担待不起,即便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交待的呀!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奴才见天的侍候着万岁爷,万岁爷的心思奴才再明白不过了,奴才也同您说句实在话,自打奴才侍候着万岁爷以来,就不曾见过万岁爷如此宠爱一个女子,有如您这般的。的的确确是万岁爷身子不适,要不,他那里舍得不见您的面呀?”
“既如此,我待过些日子再来,还请李总管帮我给皇上带句话,只说我来瞧过他,请他多多珍重着身子,千万不要太过劳累了。”阿伊亚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神色黯然的说道,“也请李总管你多费些心思,帮我好好的照顾皇上,若他好些了,还烦请你给我捎个口信,好让我放心才是。”
李德全轻点着头,允诺着阿伊亚,目送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这才返身回到西暖阁外,却见曹寅正由西暖阁内退出身来。
曹寅探身来到李德全面前,在他耳边不知低语了些什么,李德全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不住的点着头。待曹寅说罢了话,他这才朝着阿伊亚离开的方向冲着曹寅使了个眼色,曹寅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地跟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局中局 引蛇出洞康
转过第二日早间,文武官员如同以往列班上朝,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行过了礼仪,待到奏报正事之时,朝堂下竟鸦雀无声静得出奇。其实这些日子里,除了罗文瑜被联名弹劾一事之外,果真也确是没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看着堂下寂静无声的众官员,康熙轻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怎么,看样子是天下太平啦,竟然都没有什么可奏报的了吗?”
“皇上,”常宁犹豫了良久,终于鼓足了勇气由朝班之中站出来。“关于两淮转运使罗文瑜贪赃一案,不知吏部查出了什么结果没有?!”他说着,目光扫向站在他身旁的吏部尚书黄机。
黄机意外的楞了个神,紧接着向御案前的康熙奏报道:“皇上,罗文瑜贪赃一事因牵扯官员众多,臣等需要时日对他们逐一询问之后,再对事实予以查证,这功夫只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得清的,还请皇上多宽限臣等一些时日。”
“查案断狱是要费些功夫时日的,不用着急,你们细细的查办便是,只是不要冤屈了好人,务必要将此事彻察清楚。”康熙连瞧也没瞧常宁一眼,只是和颜悦色的注视着黄机,仿佛常宁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常宁被康熙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又激起了心中怒气。其实,他今日早朝本就是窝着一肚子的火气而来。
昨日自与康熙争执之后,他心头就一直怒气未消,铁青着脸也不回府,直往福全的府邸奔去。福全虽被卸了所有官职,但康熙并未下旨收回他的府宅,所以他仍旧住在裕亲王府中没有搬离。
刚一迈进王府大门,便瞧见福全悠闲自在的正修剪着庭院内的花草,常宁本就压仰了许久,又不敢对康熙发作的火气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他上前一把抢下福全手中的剪子,“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修剪花草!”
福全也不争执,只是无奈地双手一摊,踱步走进书房。“那你让我怎么办呢?难道成日里窝在房内什么也不做吗?”
“你该关心的事儿多着呢!你知不知道,两淮转运使罗文瑜被二十几个官员联名弹劾啦?!”常宁仍下手中的花剪子跟进福全的书房。
“这又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如今已是个闲人了,无官无职无忧无虑,朝中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是我该管该问的。更何况,每日里不是总有些个官员被弹劾吗?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怎么今儿倒婆娘起来了?”福全端起书案边的一碗奶茶刚往嘴边送着,却被常宁上前来又夺了过去,只溅得福全衣物之上尽皆挂满乳白色的奶渍。
“二哥!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个罗文瑜是个什么人呀?”
福全仍旧不慌不忙的瞟着常宁,嘴角扬起说不出的笑意。“你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两淮转运使啰,有什么了不得的,弹劾也就弹劾了吧,难道他和旁人又有什么不同之处?也没见你往日里对什么官员如此的费心过。”他也不夺常宁手中的茶碗,又移步到书架前取下上面摆放的一个青花瓷瓶反复的把玩着。
“二哥!”福全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