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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杜伊诺哀歌》与现代基督教思想
种间接经验,从中骤然冒出某种健康人同样具有的东西。 里尔克从它感受到通常难以感受的存在的可疑性。下面必须指出某种东西,它同属于那些已经谈过的消散现象。 里尔克说:恋人的嘴对嘴是“甘露兑甘露”
;然而,“多么难以思议,啜饮者逃离了行动”。接吻的过程每次只剩下客体——对方的嘴;主体——自己的嘴“逃离”了行动联系,从中消失。 所以,又是没有执行者的行动;没有主体的客体——令人不安的个人消失。
六
人类处于怎样的境况,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何处?根本没有以真实答案的形式回答这个问题。 人类的意义在“也许半是耻辱”与“半是难以言喻的希望”之间悬而未决。 人类无法说明,它现在何处,它的本质去向何处,以及它对宇宙意味着什么。尽管如此,不能忘记大地赋予人类的使命,而且,人类的命运取决于这项使命的实现:将大地纳入内向。 这项使命和那个悬而未决紧密相连,共同表达了人类本质的难点。 尽管他们的存在短暂,尽管人类,如第九首所说,是“无以复加的逝者”
(第九首第12行)
,却赋予他们使命;或许不仅尽管,而且因为他们最易消逝。这里是曾经谈论过的“耻辱”
与“难以言喻的希望”
的统一。人们也许可以从深受感动的言词中认识里尔克极其奇特的生存危机的表达——也正好以曾经对他的个人感觉和存在感觉所作的探讨为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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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伊诺哀歌》中的天使概念 32
当你们看见阿提卡墓碑上人的审慎手势,你们能不为之惊讶?那轻轻搭在肩上的难道不是爱情与离别,仿佛出自与我们不同的材料?
65—68
人是尚未确定的造物;只是他通常不知道这一事实。 他以为自己清楚而稳固,因为他有求知欲,知之甚多,也颇有成就。 这方面,以前的时代有更清楚的感觉。希腊墓碑上一再出现离别场面。 如像少妇远行,丈夫与她话别;或者朋友分离,最后一次感受他们之间的情谊。 他们爱情和离别的姿势却显得小心翼翼,流露出一种“令人惊讶的审慎”。
画面上的手势将爱情和离别轻轻放上送行人的肩头,仿佛“它们”——爱恋与辞别——别有一番滋味,对我们很陌生,使人感受不到我们在这种时候的感觉——沉重、抑郁。 那种姿势却不无道理。 我们根本就不“存在”
,以致我们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像事物一样,我们是“靠逝去谋生的”角色,正如第九首哀歌的描写(第九首第62行)。所以,那种姿势是真正“属人的姿势”
,向他人发出的每个动作本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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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杜伊诺哀歌》与现代基督教思想
如此。①
记住那些手吧,它们毫无压力地扶着,尽管躯干里储蓄着力量。这些克制的人知道:只要我们是这样,如此相互触及,这是我们的事;众神更强烈地支撑我们,但那是众神的事。68—72
毫无强迫,“毫无压力”
,手掌扶在被触及的身体上。 不是因为这些人软弱,“躯干里储蓄着力量”可以证明。“Torso”一词这里沿用意大利语本义,指躯干;即身体的主要部分和人类形象的坚强载体。那些人体魄强壮,训练有素,但是也不乏自制力。他们具有审慎(Sophrosyne)的品质,既博学又守礼节,既聪明睿智又善于克制。 因此,一方面感觉到现时存在:“只要我们是这样,如此相互触及,这是我们的事。”另一方面也意识到有高于人类的造物,它们天生有别,因而享有不同的权利和使命——众神。人类之间只能触及,这样,对方和他自己都安然天恙。 众神可以“抵住我们”
②。 在
①“记得有次在那不勒斯,在一些古代墓碑前,我闪过一个念头,再也不应当以比那里的描绘更强烈的动作触及别人。 我确实相信,有时可以从容不迫地表达内心冲动,只要我把一只手轻轻搭在肩头。”
致安德列亚斯—萨洛梅的一封信,1912,1,10。——原注②“抵住”
(anstemen)
有支持和抵制两种意思,瓜氏在此取后者。 ——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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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伊诺哀歌》中的天使概念 52
哀歌的范围也许是指:天使有权力“让人类毁灭”——当天使“从星辰之后向下跨出”时,一切发生的自然尽可以发生。“但那是众神的事”。它们有另外一种道德(Sophrosyne)
,从中知道它们该干什么。这里,众神的形象怎样从经验的内在起源浮现出来,又怎样与天使的形象相互重叠——并无详尽的评语,只是通过众神在总体中的位置——这些都很典型。 其实,这些天使就是宇宙的众神。 哀歌对上帝的称呼是和善的;但是,如果把各处称呼集中起来,并侧重从里尔克的创作主线出发去理解,就不难发现,有生命的、启示的上帝消失了。 此话的其他涵义将由第八首哀歌点明。
但愿我们也能找到一种人的存在:纯粹,隐忍,菲薄,一片自己的沃土在激流与峭壁之间。73—75
这里又是对所提问题的一种答复。它表现为一个愿望,一个对其实现充满信心的愿望——无法说明怎样实现。 这个愿望好像从梦中升起;被当作对某种与事物类似东西的期求,存在的深度正是从那种东西里表现出来。我们渴望在一切消逝中觉察并掌握我们自己;在一切不可名状中获得“一种纯粹的人的存在”
,虽然它可能“隐忍”
,谨小慎微,随时准备放弃,虽然它“菲薄”
,并不奢求丰满;可是它真正属于我们。接着是一幅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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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杜伊诺哀歌》与现代基督教思想
“一片自己的沃土在激流与峭壁之间”。大概曾经在某一天,C里尔克见到过这一片狭小的、生长着果实累累的树木的土地,一边被河流、另一边被挺拔的岩壁包围。 因此,“我们的存在”可能很简朴,夹在不停的流水与凝固的岩石之间——倘若我们真能找到它。
因为像古人一样,我们的心始终在超越我们。 我们再也不能目送它化入使它平静的画面,或者化入神的躯体,在那里它更能节制自己。75—78
这种简朴是必要的,因为真实只存在于简朴里。 就自身而言,“我们的心”也在超越我们,它从来如此。 只要人类存在,就会追求无限、无止境、无限定;第九首哀歌将对此作深入的探讨。 追求总是超越我们的形象和可能性,然而按照这里宣布的伦理,又不允许这样。 帕斯卡尔的伟大铭言是:“人类为了无限而超越人类”!
里尔克,这位晚辈,确切地讲,这位跨时代的人警戒人类,满足于它的界限,满足于纯粹的有限,为找到那片“菲薄的沃土”而欢乐,它的存在可以在那片土地上扎根。对希腊人来讲,持这种态度容易一些——因为它其实正是他们的态度。 如果他们的心灵要超越他们,它便被崇高的画面接受:被他们城市的庙宇、他们哲学家的思想以及他们诗人的诗行。无限的追求在它们之中“变得平静”
;它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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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伊诺哀歌》中的天使概念 72
变为审慎。 或者,它化人“神的躯体”
;化入众神的形象,它们高于人类,但也并非无限。 这种神性并不引诱他们进入无限,而是帮助他们顺从命运,“节制”自己。 这一切我们全不具备。 我们的道路经由放弃,通往那片在消逝的水流与贫脊的山岩之间的狭小地方。 我们必须在没有画面的情况下找到“那属于我们的”
,并在它上面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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