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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看?”
我笑了,“夜,我不是他们,别说我不信那鬼眼的传说,就是你真的长了张鬼脸,你觉得能吓跑我?”
他的手猛的一抓我的手,我一惊,那双闭着的眼已经睁开。
漆黑的瞳,朦胧着的神光。
依稀看到,深深的悬崖被无边的云雾遮掩了,白色的烟凝滞不散,看不穿,望不尽。
清新的风,悠悠的打在我的身上,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最虚无的气息,飘渺淡雅的味道。
我站在悬崖边不住的低头,有一股力量,吸引着我,全身酥软,沉溺着,想要纵身而下
在那团团烟气中,一道霜白清瘦缓缓的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我。
“沄逸”我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看着他浮立云端,衣带飘飘,翩跹而至,清冷的面容上,慢慢扬起一丝浅笑,牡丹白雪,仪态丰神。
我看着他,清瘦的手臂从衣袖下对我扬起,我伸出手,握上他。
入手温润,细腻如雪。
就在我即将握上他手的瞬间,所有的云雾突然消散,他的身体猛的沉落,掉入无底的悬崖中,我不停的伸着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指尖与他擦着掠过,眼睁睁的望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
“啊!”我一声惊叫,猛的别开脸。
我呼呼的喘着气,额头上凉飕飕的,似乎有汗珠。
再看那双眼,被薄薄的雾气笼盖,仿佛天上的云朵飘在他的眼瞳中,那点漆如墨,是黑夜的无边无际。
依稀闪过几点绯红的光晕,彩霞舞动。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眼。
融进了天地的苍茫,孤寂,和远古的荒凉。
刹那间,又换做了人世的灵动,跳跃。
这双眼,已不叫美,因为美不足以形容它的姿态变换。
即使闭上眼,那双瞳的烟雨空霁,雪冷霜华,月辉日晕却已深深的刻在了心间。
不知道呆滞了多久,我才勉勉强强的吐出一口气,再也不敢挪动脸,去看他。
我苦笑着,“我虽然猜到了,你拥有天生的摄魂眼,却还是陷进去了,你好厉害。”
他手一动,面纱再一次的覆上脸,既没有嘲笑我刚才的失态,也没有对我的表扬有一点点的开心。
“他们看到鬼,是他们心中有鬼。”他的脚索性架上了桌子,不咸不淡的说着,“你呢,还要看吗?”
我哪还敢看?
刚才我看到沄逸,难道对那个人,我依然还是没断了牵挂?
我瘫软在椅子上,慢慢的摇了摇头,“虽然证实了我的想法,但是早知道是这样的一双眼,我宁愿选择不看。”
“为什么?”他淡淡的说着,“被我知道了心事很尴尬?”
“不是!”我站起身,“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一双眼,融进了天地的奇幻,它让我好奇,拥有这双眼的人,会是怎样的容貌,妖孽的夜精灵!”
他再一次抖动了肩膀,那笑声幽魅蛊惑,再听这样的声音,我忍不住的想起了那双眼。
“夜,敬你一杯,明日之后,也许你我很长时间不能聚首了,我祝你江湖好运。”我举起手中的酒,大口的灌下,擦擦唇,将壶子递给了他。
接过我手中的酒壶,他定定的看着我,声音低沉,“日,我不想祝你朝堂显锋,天妒英才,不是我随便说来哄你的,真的是你的命盘,趁早放弃,我宁愿在‘寒雪峰’头看到一无所有的你,也不想去祭拜厚葬的王爷。“
我点头,他终于仰首,又是那个潇洒的姿态,一股酒箭从壶中射出,射入他的口中,手指一抛,空壶砸在墙壁上,碎裂。
我走了,他还如蛇一般懒懒的缠在凳子上,没有相送。
我与他之间,不须相送。
执手离‘御风’
长长的阶梯,一抹艳红缓步而上,修长的身形在那艳色下是那么的华贵,光芒四射,美的连着阳光都失去了色彩,不再炙热。
雪白的他,出尘飘逸。
艳红的他,魅绝天下。
我看着他一步步的靠近,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在接受了他那么多的保护和安慰后,我终于也能为他做点什么了。
解脱他的桎梏,让他飞翔在江湖中,飘摇在他向往的世界里,从此不再有任何的遗憾,只为自己而活。
这深邃如海的男子,一方紫色怎么能困住他高飞的翅膀?
这剔透如水晶的男子,怎能被锁在高墙内院中?
这魅惑如妖,高傲如仙的男子,谁才能让他真正的驻足停留?
这看穿世情,没有半分留恋的洒脱男儿,谁才能配合上完美的他?
他能算出我的命盘,那他自己呢,他有算过吗?
夜的心事,没有人能猜透,我也不能。
他跪在我的面前,丰神如玉,无论容颜如何,他的气质早已胜过了那些所谓的美丽花瓶。
身旁的伺人展开手中的黄绫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御风’皇子兰陵煜,贤良恭俭,温淑厚德,特封为秀贤皇子,赐嫁‘云梦’逍遥王爷上官楚烨,钦此!”
他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甚至没有谢恩,更没有伸手领旨。
伺人看看兰陵落又看看我,小声的提醒着,“煜皇子,领旨谢恩啊。”
兰陵煜还是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般,一动不动。
“煜皇子,快接旨谢恩啊。”伺人急了,声音又大了些,催促着。
笑声,从那跪着的人口中发出,越来越响,越来越亮,到后面几近疯狂的清啸,划破长空,直透云霄。
所有人面面相觑,兰陵落的表情已经有些僵硬,力图保持着镇静,“皇,皇儿。”
“谁是你皇儿?”他猛一抬头,目光中的狠厉透过面纱直接打在兰陵落的脸上,“我真的是你儿子吗?”
“你”兰陵落身子一晃,被身边的伺人赶紧扶住。
兰陵煜猛的站起身,连连冷笑,脚步一跨,直逼兰陵落,“我真的是你儿子吗?”
兰陵落的眼睛看看我,转向兰陵煜的时候,轻声低喝,“煜儿,你是我的皇儿,也会是‘御风’永远的皇子,更会是‘云梦’最有地位的王夫。”
她这话里的意思我懂,只要兰陵煜不捣乱,不揭穿什么,他就能永远带着那闪耀的光环,成为最有地位的男子,兰陵落是劝说,更是威胁,让兰陵煜不要毁了自己的富贵荣华。
她更怕的,是我以为她没有诚心联姻。
“我才不是你的皇儿呢。”兰陵煜一声冷笑,“我不过是你破坏别人姻缘,强抢人夫带来的孩子,我的母亲不过是江湖中的三流混混,根本高攀不起你这一国之君。”
“煜儿!”兰陵落的声音已经气的发抖,“平日里我纵容你胡言乱语,如今这么大的场合,你”
又是一声冷哼,兰陵煜修长的身材站在那,比之兰陵落散发出更强大的气势,“我真的是胡言乱语吗?您要不要滴血认亲?”
一句话,顿时让兰陵落无言,而兰陵煜显然并不想结束这场争斗,“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您不是非常想杀了我吗?如果不是那些侍卫突然疯疯癫癫,无人肯再动手,您会容忍我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因为神鬼之瞳,您会把我丢在皇宫里自身自灭?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故意安排伺人断食断柴,只是希望我们悄无声息的饿死在冷宫中,只可惜我真是贱命贱活,怎么也死不了,您一定看着我非常难过吧?”
他的声音中特地蕴含了内力,凝而不散,清晰的传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心头一叹,没有人能听出,他的声音里蕴含了多少辛酸,多少积聚的怒意。
我伸出手,牵上他的掌心,他的手很凉,我的却很暖。
“煜儿,吉时到了,我们启程吧。”
该放的话,他已经放了,该懂的人,也都懂了,我只是希望他能放下,那个万事都随性的夜,才是我心目中的夜。
他不说话了,与我交扣着的手,沾染了我的温度,终于不再冰凉。
我面对兰陵落一点头,“皇上,既然您赐封兰陵煜,那他就是永远都是您的皇子,上官楚烨既然娶了,也一定会疼爱有加,请皇上放心。”
我的意思很明白,不管兰陵煜是不是他的皇子,我都会当他是皇子,不过这个当字,太引人遐想。
我更能猜到,这样的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自然会以为我为了两国面子,不得不吞下这苦果,不得不承认联姻依然存在,而实际上‘云梦’与‘御风’之间,嫌隙已生。
我与兰陵煜,执手并肩,缓步下台阶,银白与艳红,是亮丽无暇的风景,是完美的搭配,只有我知道,这条路走到尽头,我与夜也将走向各自的世界,彼此珍重。
“夜,我送你一程吧,出了‘御风’你想去哪都随你。”我轻动嘴皮,传音给他。
他在我的牵引下,走向华丽的马车,“不,去‘云梦’。”他冷静的传音给我,“我是皇子,在路上失踪引起的震动太大,不如我随你回‘云梦’后再犯点什么错误,畏罪自杀更好,给别人可怀疑的空间也越大,彻底让‘御风’和‘云梦’之间去猜忌好了。”
我点点头,“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只是怕你这懒鬼嫌麻烦。”
他的笑声溢出,“你就让我过两天荣华富贵的日子怎么样?让我有幸看看,当王府的王夫是什么感觉?”
他的脚步一停,声音突然变的正经,“我虽然不喜欢兰陵煜这个名字,但是在外人面前,你还是这么喊我吧,即使是在你那两个小爷面前,也别透露半点。”
“知道啦。”我把他推上马车,自己也一掀帘子钻了进去。
马车晃晃悠悠,子衿和流波都在后面的车里,这辆豪华的大号马车是‘御风’送嫁的嫁车,只有我和夜两个人,倒是无比的宽敞。
从上车后,他就躺在榻上,软软的挂着,均匀的呼吸和一动不动的身子让我真的以为他睡死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叹了口气,“日,你说是一个人在江湖中打混过日子好,还是弄个组织没事卖点情报杀杀人赚钱?”
我承认,他这个提议很引诱人,拥有自己的组织总比借用他人的力量来的好,好比这一次,‘千机堂’曾经卖过夜的资料,却在我调查兰陵煜时只给了我关于兰陵煜的一切,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没告诉我,很值得深思。
“你太懒,还是一个人混吧。”我想也不想,“管人要费心,费力还费钱,你舍得吗?”
他懒懒的抬起头,不无可怜,“我一个人很寂寞也。”
“不会寂寞的。”我转过脸,对着他扬起深思后的声音,“你走后,我也该了断所有在‘云梦’的事,退隐山林。”
“决定了?”他有些意外,“难得你决断如此迅速,不象是你一贯深思熟虑的性格。”
我抓过桌子上象征平安吉祥的苹果,一个抛给他,看他稳稳的接住后,两个人喀拉喀拉的咬了起来,我含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说着,“你怎么知道我没深思熟虑?我当初回来也是你鼓励的,现在劝我走的也是你,嫌弃我优柔寡断的是你,说我妄下决定的还是你。”
他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摇了摇,真不明白有面纱遮掩的他,怎么吃东西还能吃的那么优雅,“当初我劝你回来,是因为我看出你心中的不甘,你有没放下的事,纵然我留你,也留不长久,现在我劝你走,是因为看出你放下了,你这个人,不要钱不要利,唯情字难放下。”
“谁说我不要钱不要利?”我斜眼看看他,“回去多挑几个大户人家踩点,等着我来下手,以后我可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没钱怎么养?”
夜手指一弹,苹果核准准的穿窗而出,“你有多少口人要养啊,需要这么郑重吗?”
多少口人?
“三个。”想了想,突然没了底气,“三个吧”
子衿与流波,都是无家无口的人,也跟着我漂泊流浪惯了,我去哪自然跟着去哪,唯独月栖,他是‘云梦’的国师,高高在上被人供奉着,心性又高傲,还牵挂着风若希这娘,要带他走,也不知道他肯不肯。
我似乎又想远了,人家愿意不愿意嫁都是个未知数。
哎,我又想起他了。
那双漂亮的琥珀双瞳,那外表清高唯独对我纯真的面容,那走路一跌一撞的姿态,还有看人时眯着眼的朦胧。
檀香的身子,真想再抱一抱,搂一搂,埋首在他的胸膛,汲取他的气息。
我倔强的摔摔,你现在在哪里啊,我是真的想你了。
“扑啦啦”窗外传来鸽子扑扇着翅膀的声音,我心头一惊,撩开帘子,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我的手臂上,脚上挂着小巧的竹筒。
剥开竹筒上的火漆,我小心的抽出竹筒里的字简。
几个字赫然其上,让我大惊失色,“临月栖‘沧水’边境失踪,‘沧水’大军集结,动向不明。”
再见紫衣玫瑰
我在大街上转悠了三天了,三天依然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望着将军府高高的院墙,楞是不得其门而入。
五天前,我收到‘千机堂’的消息,临月栖在‘沧水’边境失踪,而同时‘沧水’的大军开始集结,会向哪个方向开拔谁也琢磨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