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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去的——是如何阐述这些背后故事的能力。
而她却又无法说谎。
她以为她在淑宁宫前突然感觉的到是一个灵魂心中的孤独和痛苦——难道,会被时光跟这些伤疤一起埋葬的可怕的回忆?!
她不敢再想下去,触碰到脚踝处的细小伤痕的时候,她甚至能够感觉的到一丝丝心痛。
紧紧闭着眼,云歌面色死白,在月光之下纤毫毕现。几乎可以预见,她的下场一定很惨烈——沉浸在别人的过去之中,她不止找不到自己的踪影,迟早会崩落癫狂。
不远处站着的男人,再度锁起眉头,只是看着她无法直起腰的身影,只是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背影,她的疼痛他还是可以感同身受。也曾经想过不再告知她任何过往,就让她跟云歌一样活着,他的胸口沉闷,默默走向前去,俯下俊长身子,将她拥入怀中,她轻轻的战栗,似乎烫着他的心,要刻到他的灵魂深处去。
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在寒风之中拥着她,她咬牙忍住所有疼痛,就像是被大力拔掉身上每一处鳞片般的血肉疼痛,此刻根本也顾不得到底是谁抱着她,至少他将她抱得那么紧,似乎可以为她分担一些痛苦,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应该是从熏过香的华服上飘来的,云歌的思绪渐渐散开,天南地北,昏天暗地,双眸最终无力合上。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捂住她的双耳,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心不再那么烦躁,越来越平静。沉入心中的,只有铜铃被风吹响的歌声。
疼痛,阴霾,噩耗,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这是命运的警告。
秦昊尧望着他拥在怀中不再挣扎不再发抖的女子,她像是睡着了,像是安静下来片刻而已,晶莹面容上的神情却依旧并不好过,光洁额头上满是汗水,他伸出手掌,为她擦拭。若是如云歌所言,她并不曾想起任何一段回忆,她只是来到淑宁宫而已,为何会如此失态?!
淑宁宫,只是她广阔回忆之中的冰山一角而已,她便已经无力承受,若是继续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他当然更想得到的是穆瑾宁,云歌虽然跟他心目中的皇后是同样一个女人,但她的心里,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对他的感情。
但他已经不能再逼近一步了,那段感情,唯独他一个人记得,唯独他一个人还守着。
哪怕他如此寂寞,他也不忍再让她痛苦。
云歌在半夜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偏殿的床上,身边空无一人,烛火还在桌上摇曳着,她坐起身来,眼底敛去所有的光华,幽深黯然。
她发了一身的冷汗,如今除了辗转反侧的酸痛之外,再无剧烈的痛苦,方才的那一幕她在深夜造访淑宁宫,她遇到秦昊尧,就像是做的一场梦而已。
但云歌却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是真的。
这座宫殿似乎到处都埋藏着可怕的地雷,她只是毫无缘故地走近,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若何时她变成了贞婉皇后的影子,都是秦昊尧那个男人造成的。
眼底汇入越来越多的无声息的幽暗,这一回,她亲自选择结束一切,不再让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心中的决定再艰难,也比不过想起这些日子的煎熬更艰难,云歌暗暗纠着身上的锦被,心中的愤怒和冲动,早已让她的胸口灼热一片。
翌日。
秦昊尧当真觉得意外,自从云歌进宫三个多月以来,向来都是他召见她居多,鲜少有过她主动让他去偏殿见她。
想到此处,薄唇边扬起一抹笑,步步生风,意气风发。在昨夜他似乎预见彼此之间的路还太过漫长,没想过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紫鹃笑脸盈盈地吩咐几位宫女将酒席安置好,对于这位新主子,她及其尽心,或许是因为云歌跟贞婉皇后一模一样的面容,哪怕云歌总是看来冷若冰霜,她也不曾畏惧生怕。
皇帝一来,所有的宫女都知趣地退出去,这是她们谨守的规矩,将门掩上,秦昊尧一眼瞥过这一桌丰盛的酒宴,心中疑心更甚。
耳畔传来轻盈脚步声,他负手而立,站在原地,不再走近一步,抬起黑眸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她依旧一袭素色银边衣袍,唯独腰际朱红色的腰带让人移不开视线,简单梳着一个素髻,其余青丝从脑后挽过,垂在胸口,在秦昊尧的面前,她不再戴珍珠面罩,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光有淡淡的疏离。
“如你所言,我已经很难再当大食族的巫女了,也很难再回去了,我一个人的路,要好好走下去。”
她站在他的对面,极其平静地开口,长痛不如短痛,人总是因为得不到而耿耿于怀,一旦得到,才会发觉此事根本没那么简单。
秦昊尧狐疑地望向她,他以为她回心转意,如今一看,并非如此。再多的诚意,再多的真挚,他依旧无法打开她的心门,他眼底的笑,全部消退开来,紧抿着的薄唇,再无多说一个字。
“我受够了。”云歌望着眼前虽然俊美却又深不可测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丢下这一句,哪怕在那双黑眸之中看得到一抹寒意阴沉,知晓她的再三拒绝会伤他的心,但她只是想诚实一些,更不想当被他记忆操控的木偶。
“你不就想得到我吗?若不给你,我迟早会在你给的所谓回忆里溺毙。你想要,我就给,往后别在我面前说什么贞婉皇后的名字了。”
云歌绽放在唇边的笑容几近枯涩,她可以输,却不想连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过去都无法守护,这一句,将秦昊尧的冷静,几乎要一片片撕成碎片。
他不敢置信地凝视着云歌的眼瞳,那双明明美丽的眼,却不无决绝狠毒,那些狠毒并非对别人的残忍,而是对她自己。他几乎可以听得到她心中的叫嚣,不快愤怒,狠戾尖锐——狗皇帝,不必假惺惺的了。你不就是要这个吗?
黑眸一暗再暗,所有的柔光像是被疾风卷走,他淡淡睇着她,眼看着她一步步退后,走在内室的帐幔之后,突地停下脚步,她背转过身。
云歌冷着脸解开腰际红色腰带,一手扯下肩头的衣裳,窸窸窣窣,白衣滑下,黑发垂在腰际,遮挡玉背的部分风光。
雪肌之上,在他眼底蔓延开来的是一副花图,听闻大食族的女子,出生之后就要在后背画上花图,每个女子身上的花样的都不一样。
如今,他是亲眼看到了。只是她明明是外族女子,为何身上也会有这一幅图画?!
“这是什么花?”他的低沉嗓音从不远处传来,让云歌意外的是,他并不曾流露任何色欲熏心的丑陋姿态,相反,在此刻他还坐得住。
在绿叶中花开绚烂,细碎密集,乍看下去,很像是紫藤花,偏偏这世间没有紫藤花是开在草间的,更没有是幽蓝色的紫藤花。
一种清冷幽然的美感,在黑发半掩之下,格外引人入胜。
“菱灼。”她侧过晶莹面庞,却看他只是观望,而不走近,仿佛在欣赏的,是一幅画,而并非一个人。“是在我族内才有的花。”
大食族的女子,一个人,便是一种花。秦昊尧这才站起身来,他当然想得到她,更别提她就在自己的眼前,如此楚楚动人妩媚生情的模样,哪怕她此刻再清冷,他也很想拥有她的全部但他若是今夜拥抱了她,这辈子就彻底失去她了。
他的神色一柔,压低嗓音询问,他并非善良温柔的男人,从来都不是谦谦君子,他会想一整夜彻底占有她,缱绻缠绵,却不会是此时此刻。哪怕体内窜出莫名难以自控的冲动,哪怕只是看到玉背的隐约风光,也足以让他险些失控。
他终究是个男人,并非圣贤,更别提眼前的女人,他已经失去三年之久。
“洗不去?”
“是用特制花液作为原料,当然洗不清。”云歌冷漠地回应,他的脚步每每靠近一步,她都能够察觉心的紧缩,甚至呼吸都不太自如,她要的不过是一回解脱,他若能得到她,用这样卑鄙不入流的方式,她也不必再为他的那些动人的回忆徘徊踌躇。
“不碍,花在你身上绽放,很美。”
他一步步逼近,最后站在她的身后,缓缓压下俊长身子,云歌几乎都能察觉他温热的气息很快地掠过她的背脊,她不曾回过脸去,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心越来越慌。
秦昊尧却不曾做出任何过分举动,只是长臂一伸,无声无息将白袍捞起,披在她的后背上,将她整个身子都遮挡起来,将那一张美丽的画图也全部遮掩住。
她不懂,明明常常用那么炽热的目光看她,他对她的渴望和想念,从未被时光冲淡,为何他居然没碰她?
皇宫的人见了她,都有些害怕,生怕她的手里有害人的巫术,可以操控人的生死。人,总是最怕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
但他从来不害怕,既然如此,为何不碰她?
“想听真话?”哪怕不曾看清她此刻疑惑不解的神情,秦昊尧还是说中了她的心事,他扯唇一笑,黑眸之中落入几分寂寥和失落,唯独云歌依旧背着身,不曾看到。
“你说的对,朕没有哪一日不想得到你,但——”他顿了顿,扳过她的身子,将红色腰带从她紧抓不放的柔荑之中缓缓抽出,继而环过她的腰际,亲自将红色腰带束好,他看着她装束整齐,才望向那张不无错愕的小脸,沉声道。“还是以后再说吧,朕不想强逼你。”
他走出内室,重新坐回外堂的酒席之旁,自斟自饮,两人说开了也好,免得她对他再多疑心。
他对她自然没有别的恶意,他不过是把她当成是前半生最喜欢的女人而已。她依旧不曾结束这一切,云歌默默闭上眼,满面悲凉,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这世上自然会有相似的人,但绝不会有这样一模一样的人。但她眼睑下的那一颗细小红痣,后背上隐藏在花图之下的旧伤,多少还有凹凸的旧痕,早已证明她并非相似的女人,而就是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女人。
秦昊尧早已洞察一切,因为证实了,才能容忍她此刻的逃避。
云歌怔然地站在原地,他为她披上外袍系上腰带的那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他的呵护宠溺,不言而喻。
他不曾给她任何羞辱,却也将心中的渴望直言不讳。
云歌的目光落在那个独自饮酒的俊美男人身上,迟迟无法言语,突然有一瞬间的迷惘,似乎他给的真相,才更像是真相。
。
233 解开对秦昊尧的怨
“不过,你可别再生出想一辈子当巫女的念头,否则,朕可饶不了你。”
放下手中酒杯,秦昊尧敛眉低笑,他抬眸看她,眼底不无炽热和深沉,这一句露骨的话语,却让云歌不无尴尬。
半个月前,他吻了她,为的就是让她打消秉持巫女的那一套规矩,他言语之中暗藏的寓意,更像是若她继续固执己见,他会再度吻她,或更亲密更激烈的法子。
这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提出如此恶劣的威胁方式,哪怕他不过是玩笑话。
“过来坐,你我并非外人,朕说过许多次了,是夫妻。”秦昊尧见云歌有些踌躇,率先开口,眼看着云歌缓步过来,才移开视线,一句带过。
夫妻所以她才不曾得到任何羞辱?相反,无论她做任何事,他都可以宠着她惯着她,不只是他的女人,妻子——似乎是他更看重的人。
哪怕后宫妃嫔也无法跟他平起平坐,一个君王可以有三千后妃,却唯有一位有资格跟皇帝平起平坐的皇后,并非只是因为爱她,当年他才册封穆瑾宁为后。在秦昊尧看来,穆瑾宁虽然也是贵族女子,却并不娇贵愚笨,她有阅历,有贤能,更是在塞外吃过苦而愈发坚强卓绝的性子,对于皇宫,她因为厌恶其中的暗潮汹涌,勾心斗角,更没有太多野心,却又有毫不逊色任何人坐镇后宫的手腕和头脑。
关于她年幼就背负的罪名,在他追谥穆瑾宁为王朝贞婉皇后的时候,就已经昭告天下,一笔抹去了穆家多年前的罪,更将穆峯封为逸国公,将穆郡王府以前的院子田地统统还给穆家,穆峯也可安享晚年,不必再穷困潦倒,看人眼色。
一桩无辜的罪名,扣在穆家已经七八年了,逼得郡王府中道落魄,穆峯穆瑾宁父女各自贬为罪人,一个是痴傻之人,一个是还不足十五岁的女子,各自在偏远之地尝尽人世酸苦。如今得到平反,也是他能帮穆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云歌垂眸,安静地坐着而已,方才的事,虽然是她迫不及待想要结束才做出的决定,但总有自取其辱的意味,沉默了许久,总算平复了心中波动。她幽幽抬起眼眸,淡淡睇着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