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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依赖,两人的关系也更加亲密无间,也不可否认有时候,他觉得他们的感情隔着一层纸,不像是她怀念紫烟般痛快淋漓。
但秦昊尧却又无法埋怨她,人事已非事事休,能够挽留她的心,不必让彼此面临孤独的煎熬,他不知此刻是否已经是最圆满的结果了。
她无法容许自己再这么错失一个陪伴自己,守护自己的人,孤独的赶赴黄泉路。
清泪落下面颊,擦过粉唇,穆褀宁蓦地在秦昊尧的肩头睁开双目,眼底一片凌冽光耀,浓浓的咸,她面无表情地吞咽而下。
她不愿自己无动于衷,不愿助人一臂之力,不愿冷眼旁观曾经守护过她的人获得最悲惨的结局。
命运并不是掌握在上苍的手里,更多人的命运,是被紧紧握在宫里上位者的手里头。
如今的自己,过去的自己,都是穆褀宁,她不曾厚此薄彼,是否一个女人,能同时拥有温柔的心怀,坚强的城府?!
就在这一个生辰,她宛若彻底摆脱了单纯的影子,再如何相爱相守的人,或许也总有一日会走到对立的那一面。
她抹去眼角泪痕,眼底注入更多的坚决,缓步走下每一层灰白台阶,离娘亲跟紫烟的坟墓越来越远,但她很清楚她们会在天上温和地注视着自己,她的命运或许并不顺遂,但她更不会觉得孤独可悲,她没必要自怨自艾,她从未输掉一切。
穆褀宁听得到张扬的青春,在身后洒脱大笑,却始终不曾再度回头。她明白自己往后要走入的,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生,每迈出一步,她便离过去越来越远,离将来越来越近。
将螓首依靠在他的胸怀中,秦昊尧看着她一路上神不守舍,静默不语,原本想询问是否耗费太多精力,不经意再看她的时候,已然发觉她早
已陷入沉睡。
他至今不知,为何她站在穆家墓园突如其来的放声大哭——哭的他胸口发疼,曾经视而不见的她的孤独和落魄,甚至曾经毫无怜惜地践踏而去的时候,追溯那些不堪过往,更让他无法原谅自己所做的一切。
深蓝色的这一辆马车,徐徐停靠在宫门前,侍卫大步跑来,为天子掀开马车口的帘子,秦昊尧横抱着沉睡的穆褀宁走下马车,在黄昏时分,踏着黑靴一步一步,走入为他们敞开的朱红色宫门,黑眸之内,只剩下讳莫如深。
他的这一生,不止有过穆褀宁一个女人,但她迟早会理解的,唯有她才是他的天下无双,唯有她才是他的无可取代。
唯有她,才是能跟他平起平坐的身份,唯有她,才有跟他一道分享拥有整个大圣王朝,江山社稷的资格。
心中澎湃而起的浪潮,渐渐恢复了平和,他正视前方,怀中的女子依旧不曾醒来,她身子不重,或许太过轻盈了些,他抱着她走向前方,不顾任何人的目光。当然,也无人敢毫不闪躲地正视他们的身影。
白色肃静的大路,在他的黑眸之内,暗暗延伸到宫内深处,他的心思越来越深沉,无人可以轻易窥探。
彩霞宛若一瞬间被收走,消失的毫无痕迹,天越来越阴沉,夜色来的太快,压得人内心惶惶不安。
他不知在御花园,她原本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话,但从她的眼神之内,他隐约看出了一丝端倪。
只要不是那件事,他什么都能答应她。
那是他的最后的底线。
她决不能碰。
正文 情殇 278 你不信朕
她当时分明听到了,树叶沙沙作响,光影透过枝繁叶茂的大树,点点斑驳在自己的眼底晃动,风吹叶动的声响起初很细微,但最终越来越响亮。突地有一瞬间,仿佛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尖锐而冰冷,她不由得抬起头来,午后烈阳实在是一团火球般耀眼,一刻间刺伤了她的双目,巨大的黑影摇摇晃晃,眼前一片虚无。
她突地有些头痛,蓦地闭上双眼,站在树下停步许久,才缓缓悠悠地睁开眼眸,仰着白皙纤细的脖颈,她安静地凝视树冠。不知何时开始,那些硕大的片片树叶,却已然幻化为一把把尖利的匕首,高高悬挂在光秃秃的枝桠上,热风拂过,刀刃相碰,这般的场景她从未见过,心里只剩下一种感受,胜过独自面对死亡的孤独和寒心,空无和荒凉。
一片单薄的匕首,突地从树枝上落下,擦过她的柔嫩面颊,突如其来的清晰的毫不留情的疼痛,细微又敏感,她眉头紧蹙,仿佛脸上也留下一道细长血痕,但当她知晓这般的古怪景象,不过是理智给自己的警告罢了。
明知此事不可为,像是这些悬挂在树上的一把把匕首,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她即将要去做的事——不只是伤害秦昊尧,更是对自己的伤害。
她明明知道,但还是不曾止步。
每走前一步,耳畔的清锐声响越来越遥远,她不曾回头去望,不愿回眸一眼,说不准回头看的时候,那些尖锐的匕首早已蜕变成平凡的翠绿树叶。
人最艰难的抉择,不是在两条路中选出一条,而是明知道这一条路前面满是血雨腥风,满是阴霾泥淖,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走下去,无法退缩,明知道会失去很多,但还是不愿妥协。
一旦迈出这一步,很多事,兴许再也无法挽回,很多事,或许会毁于一旦。
没有过去的穆瑾宁,在这个男人身边的点点滴滴,日日夜夜,每一回反抗,每一回抵触,每一回的依赖,每一回的期盼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简单的,多么难才能让彼此真心相对,他们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
从穆家陵园回来才三天而已,她已经无法继续等待下去,若她不戳破这层纸,关于那个人的消息,是生是死,是苟且偷生还是饱受折磨,她根本就会一个字也无从而知。她更害怕的是——何时她突然开口,那个人已经死了,什么就都来不及了。
“娘娘”
琼音在远处追着,费力追赶,直到追上了穆槿宁,顾不得自己满头大汗,低低喘了会儿气,她才开口询问。
“您要去哪里?怎么也不让琼音随您一道去啊——”
穆槿宁淡淡瞥视了琼音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心里却更加清明,她要去的地方,要去做的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陪同。
“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皇上身边。”
琼音微微怔了怔,见穆槿宁毫无表情地转过身去,主子的嗓音之内没有任何的起伏,听来有些虚浮无力,她还想追着说些什么,穆槿宁已然越走越远了。
这一路走来的时候,穆槿宁听闻南门口有些动静,她止步凝视,这两日听闻皇帝已经命人将北国人质押往京城皇宫,穆槿宁不知到底这个战俘是何等的身份。见皇后站在南门不远处,南门守将急忙跑来,一身金铜色甲胄,几乎刺伤了穆槿宁的双目,她朝着南门守将,淡淡问了句。“是北国人质吗?”
“回皇后娘娘,那位的确是在战场上被虏获的女将。”守将据实以告,神色镇定。
女将。听闻这一个字眼,穆槿宁不禁柳眉微蹙,当真没料到敌国出马的将军,居然是个巾帼英雄,既然上了战场,便是为国立功,以性命捍卫国家荣耀,胜负就不再是最重要的事了。
突然她的心里生出了些许好奇,穆槿宁展唇一笑,神色温和平静,嗓音清冷:“皇上说过让她住哪个宫里吗?”
不管这位女将身份如何,她已经被大圣王朝抓回来当人质,她这辈子就很难再重获自由,既然是一名女将,定是身手不凡,勇敢无畏。千百年来敌国的人质,不管是住在宫里还是宫外,命运多舛,能在异国他乡安然生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江山易改,哪怕是被沦为人质的国君,被敌国君王的严苛和心机推入地狱的也不是少数,更别提这个女人只是区区一位将军而已。
南门守将“皇上让荣公公为她找一处住所,卑职得到的命令,是将人送入雅馨宫。”
“雅馨殿”穆槿宁眼底黯然,低声呢喃,从守将的话中察觉些许端倪,看来秦昊尧并不愿意在这个人质身上多费心思,北国女将的居所也是让手下去打理,大圣王朝这些年来跟北国打了好几场仗,要说是宿敌,也是敌意很深,恩怨难解,秦昊尧又是在沙场上受了重伤,哪里还愿意多看这个女将一眼?!让这位女将在宫里生活,不想方设法处置折磨女将已经是天子的恩惠了,若是这位女将想要安宁的生活,就该遮掩了自己的痕迹而活。但身为将军的女人,定是有不凡的血性和心气,绝非世间一般的庸脂俗粉,她又会安于现状吗?
守将看穆槿宁面色有些难看,揣摩着如今身怀六甲的皇后定是不想宫里再生是非,担心这位女将不安于命,将皇宫闹得鸡犬不宁,急忙开口解释清楚,身为守卫,他们本就是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危。
“娘娘不必忧心,雅馨殿是皇宫里最偏远的宫殿之一,而且,日夜都会有当值的侍卫守在宫前,她绝不会出雅馨殿一步。”
守将话音未落,穆槿宁已然听到南门的动静,顺着声响望过去,一个女人渐渐走入了她的视线,她猜测着定是北国女将,细细看了几眼。
那个女将身着素白布衫,灰色长裙,长发垂泻在脑后,双手上有着一套枷锁,光是瞧着都觉得格外沉重。她的身后跟随着四名青衣侍卫,每个人都腰际佩剑,面色肃然,朝着前方走来的时候才察觉穆槿宁站在一旁,顿时停下脚步来,朝着穆槿宁行礼。
女将察觉到身后侍卫的异样,仿佛眼前站着的女人身份不同寻常,她缓缓仰起脸来,正巧跟穆槿宁四目相接。
穆槿宁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淡淡睇着这名女将,她的确跟大圣王朝的女人不太一样,就拿她跟自己相比,她更加健美,个子也比自己高上半个头,虽然称不上魁梧,还是纤细合宜的,没有任何羸弱之感。她的肌肤被晒成蜜色,浓眉深目,五官深刻,虽称不上是美丽的面孔,却依旧让人记忆深刻,她的眼底没有半分闪躲自卑,仿佛哪怕成了罪人,成了人质,也是堂堂正正的,不卑不亢。
一丝桀骜不驯,掠过女将的双目,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让她在意的东西了。这个女人站在穆槿宁的眼底,全然没有半分恭顺的影子,穆槿宁只觉自己仿佛面对一头不曾被驯服的脱缰野马,这个女人当真很特别,特别的让人只是看一眼,就印象深刻。
女将原本只是仓促望过一眼,却突然之间心生一丝迟疑,身后的侍卫已经跟皇后行了礼,正欲带着她走去偏远宫殿,女将才迈出一步,蓦地想起什么,身子一震,费力力气朝着穆槿宁冲过去,两名侍卫眼疾手快,就在女将要冲撞上穆槿宁的身子那一瞬,一把拉住女将的手臂,压制住她。
穆槿宁眼眸一黯再黯,眉头紧蹙,不由得退后一步,这名女将仿佛是疯狂一般,为何已然要走开了,却突然掉转过头来冲向自己?!难道是女将成了战俘之后,对大圣王朝怨恨太重,方才突然之间察觉自己身份高贵,就不要性命恨不得拿自己来泄恨报复?!她当真不敢细想,若是方才没有侍卫阻拦,这个女人到底会冲向自己做出何等的举动!
两名侍卫扯住女将的手臂,用力更大,当下就传出骨节断裂的声响,穆槿宁就见着她面色死白,豆大的汗珠从女将的额头上渗出,她咬牙忍耐,不肯大声呼痛。这名女将不过是一个人质,没有人在意的蝼蚁性命,他们一想起这位女将方才一旦伤害了贞婉皇后,他们就要人头落地,心中满是愤怒,因此下手更重更狠了。
“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跪下!你还敢放肆!”
其中为首的侍卫冷着脸喝道,朝着女将膝弯踢下一脚,女将低呼一声,生生下跪,口鼻间的喘气声更是沉重,她被侍卫按着螓首,她却不肯屈服,挣扎着要抬起头来仰视着穆槿宁。
“算了,你们带着她去雅馨殿吧。”
穆槿宁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等逢迎她的场景,这个女将是北国人士,哪怕余生都要在皇宫耗费时光也好,她们绝不会有更多的来往。她的神色稍显冷淡,此话一出,侍卫才收回手来,不再用力按下女将的螓首,见穆槿宁正欲转身离开,女将的双目通红,满目不敢置信,朝着穆槿宁的身影大喝一声:“你是皇后?!不可能!”
“少废话!你还当自己是什么身份,敢在皇宫叫嚣——”侍卫更是怒不可遏,这到宫里的一路上她都格外安静,没想过居然是蓄势待发,有天大的胆子到宫里来闹事,哪里还能好声好气地说话,一掌劈下,女将的眼神一顿,额头上落下一丝细长血流,她昏昏沉沉地晃动着螓首,却强忍住疼痛,咬牙盯着身前的那道朱红色倩影,嗓音不免有些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