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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谈到了这场难以忘却的悲剧中一些可怕的细节。她们是目击者。通过她们的眼睛;我也对这一切看得很鲜明。生动:我看到了浓烟滚滚;直上云霄;我看到了火焰往上冒;化作赤色;我听到了绝望的尖声惨叫;我透过烟幕瞥见了窗口一张张脸孔;我看到他们跳向死亡;有的跳向比死亡还糟的残废的惨境。这幅画面至今浮现在我眼前;永难消失。
后来他们谈到了皮克家殖民时代的大厦;一根根庄严的柱子;宽敞的场地。通过东拼西凑;我对这个地方有了个确切的印象。我兴趣很大;因为过去还没有从亲眼看到的人那里听说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去处。偶然讲到的一个细节;强烈地激起我的想象。大门边的墙上有一个圆洞;像茶盘那么大。。。。。。是在独立战争中一发英国炮弹留下的痕迹;这是惊心动魄的;是真实的历史;是我过去从未感受过的真实的历史。
就这样;三四年后;像上面说过的那样;我是催眠术表演中的风头人物与唯一的被催眠者。那是在第二周开始的时候;表演已经过去了一半;就在这时候;那个威风凛凛的皮克博士进来了;衬衫的胸部和袖口是褶边的;带着一根杖头包金的手杖。一个恭敬的公民把他原来坐在格兰特一家人边上的座位;让给了这位大人物。这时候;我正在想发明些什么新鲜的幻景;来应付催眠术师的话。。。。。。
〃注意;注意。看。。。。。。注意看。那边。。。。。。看到什么东西了吧?注意。。。。。。注意!好。。。。。。说说看。〃
出乎皮克博士意料之外;他这一进来;就叫我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次谈话。他给我提供了材料;成了我的同党;成了我欺诈行径的同谋犯。我开始看见一个幻景了;一个不大清楚。朦朦胧胧的幻景。(在幻景开始时;这是一套老玩意儿了。开头最好不要看得太清楚;这样看起来好像你是事先准备好的。)幻景逐步展开;越来越活跃;越来越有劲。这是里士满的一场大火。皮克博士开头还是冷静的;他那高雅的脸上;透出了一丝有教养的冷嘲。不过;一到他认出了是这场火。他表情顿异;眼睛开始发亮。我一见这情况;马上大开闸门;和盘托出;给观众饱餐了一顿火与恐怖的描绘;够他们记住一阵子了。我讲完的时候;他们连气都透不过来。。。。。。他们给吓呆了。皮克博士已经立起身来;站在那里。。。。。。呼吸急促;他嗓子很高地说:
〃我的怀疑一扫而空了。串通制造不了这样的奇迹。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细微末节;可是他描写得就像亲眼目睹的一般。。。。。。而且真实得无懈可击。天知道;只有我清楚!〃
我把殖民大厦的事保留到最后一个晚上表演;让炮弹洞的细节进一步巩固皮克博士的转变。他对全场观众解释说;我不可能听说过这个极小的细节;而正是这个细节使这大厦区别于所有其他的弗吉尼亚大厦;而且我说的与其完完全全相符。这样;事实证明了我在幻景中确实看到了。天啊!
事情真怪。催眠术师订的合同结束的时候;全村只有一个人不相信催眠术;而这个人就是我。其余的人全都由不信转变为相信了。可是近五十年来;只有我是坚决。彻底不信催眠术的人。这是因为在晚年;我永远不会去再一次检验一下。我不可能这么做。这叫我反感。也许这是因为它会把我一生中某个片断重新唤醒过来;而这个片断恰恰正是我为了自尊心的缘故希望忘掉的。虽然我心里想的;抑或力促使自己想的是:我决不会碰巧发现一项有分量的〃证据〃;证明背后还可能会有像我这样的人在搞欺诈。
实际情况是;我要不了多久;便对自己的胜利感到厌倦了。我看是不到三十天;靠撒谎得来的光荣很快便成了最不愉快的负担。毫无疑问;有一阵子;我喜欢人家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光荣事迹讲了又讲;既是赞赏;又是惊叹。可是我还记得非常清楚;没有多久;我便对这件事感到厌倦;感到臭不可闻。由此而引起的令人作呕的懊恼心理;叫我再也受不住了。我深切了解到;世界上那些建立了赫赫功勋的人;跟我的经历是一样的。我知道;他们也津津有味地爱听有人讲到他们的功勋;如此者大约三四个星期;而在这以后;很快便怕人家提起。要不了好久;他就会但愿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这么干。我记得;谢尔曼将军(谢尔曼将军(1821—1891);美国南北战争中北军名将。)一听到〃当我们行军穿过乔治亚的时候〃这样的曲调;便常常火冒三丈;而不论他到哪里;总要为他奏这个歌子;唱这个歌子。再说;我和那些合法的英雄们相比;还不只差一截子。他们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功绩;原本是金光灿灿。无可非议的;便会少难过些。而我可没有这样的特权;我的事迹怎么也不值得人家尊敬。
叫人家受骗上当多么容易;而要纠正过来却多么艰难!在我干了这些坏事的三十五年以后;我去看望十年不见的老母亲。我出于自以为相当高尚。甚至英雄般的冲动;我当时曾想;我应该低头承认我那古老的错误;我下这个决心;可费了很大的气力。我深怕见到她脸上浮起的悲哀;眼睛里透露出的羞愧。不过;经过一番苦恼的思量以后;认为那样的牺牲还是值得的;是理当如此的;我便鼓起勇气;作了坦白。
使我吃惊的是;并没有发生什么感伤性的场面;没有什么戏剧性的事件;没有发生乔治。华盛顿式的效果(传说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1732—1799)年幼时即很诚实;曾砍樱桃树;而能直认不讳。但此乃传记家威姆斯虚构的;实际上并无此事。)。她根本无动于衷。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她也这样说了!我不光是失望而已。我原本以为;我把这个无价之宝的真实情况抛出来;会取得一笔收益的;岂知这样软声软气地被认为没有什么价值;这着实叫我烦恼。我一再声明;并且越说越激昂;说在那些早已逝去的夜晚我所干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扯谎;都是骗人的。她平静地摇摇头;说她知道得更清楚。这时候;我便举起手来〃发誓〃。。。。。。接着得意地说;〃如今你怎么说?〃
可是这些话对她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影响。她原来的立场一丝一毫也没有移动。这真叫我受不住;可是;叫我更加受不住的是她完全不顾我发的誓;为了驳斥我;她提出了一些论据;证明我是掉进了幻影;自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论据!这些论据只是表明人们可以从一个人的外表知道他的内里;而且知道得比他本人还清楚。在过去;我对这些论据就有些藐视;从这以后;也没有更加尊敬些。她不肯相信是我自己捏造出这些幻景的。她说这是傻话;说我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她举了里士满大火和殖民大厦为例;说我没有那种能耐能捏造出来。后来;我又想到一个主意!我说;她说得对。。。。。。这些不是我捏造的;我是从皮克博士那里听来的。甚至这样狠狠的一炮也不能打动地。她说;皮克博士的证据比我的强;而他曾经明白地说过;说我不可能听说过这类事情。天啊;天啊;这是多么滑稽可笑;多么不可想象的局面啊:一个自我招供了的骗子;由于受骗的人所提供的证据;便被判是老实的;无罪开释了!
我满怀羞愧;万分懊恼而又无可奈何地认识到;我这是全线崩溃;败下阵来。我手中只剩下一张牌了;而这是不可轻视的一张牌。我打了出来;并且寸步不让。她既然这么英勇地捍卫她的堡垒;我再设法摧毁它;那仿佛有点不体面;可是败军之将是不懂怜悯的。我打出这张王牌;这就是用针刺肉的事。我郑重其事地说:
〃我可以用我的名誉担保;针刺进我肉里总是疼得无以复加啊。〃
她只是说。。。。。。
〃这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你如今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当时我在场;我知道得更清楚些。你一点也不畏缩。〃
她还是那样安详!而我则相反;都快发疯了。
我说;〃哦;天啊!让我做给你看;我说的是真话。我的胳膊在这里;用针戳进去。。。。。。一直戳到针的尽头。。。。。。我决不畏缩。〃
她只是把她那长满白发的头摇了摇;简单明了。深信不疑地说:〃你现在是大人了;可以假装你不疼。不过那时候只是个小孩;装不起来。〃
这样;我年轻时候对她撒的谎;一直到她死;她却始终认为是不可动摇的真理。卡莱尔(卡莱尔(1799—1881);英国思想家;作家;著有《英雄与英雄崇拜》等。)说过〃谎言不能持久〃。这说明他还不懂得怎样来表达。我如果对这个谎言搞人寿保险;那么多少年前;保险费早把我搞得破了产啦。
第十二章
比利。赖斯如今哪里去了?他是我爱看的一个;黑人表演会中别的一些名角我也爱看。比利。伯奇。戴维。万博尔德。巴克斯以及十几个讨人喜欢的伙计们;在四十年前以及后来一段时间里;是他们给了我很大的快乐。伯奇。万博尔德和巴克斯在好多年前就去世了;真正的黑人表演恐怕也就随着他们一去不复返了。。。。。。那地道的黑人表演会;那淋漓尽致的黑人表演会。。。。。。对我来说;这种表演是举世无双的。根据我的经验;能与之媲美的;还没有。我们有大歌剧。我见过。欣赏过瓦格纳创造的剧本中第一幕里的种种美妙之处;不过;对我总是产生那么个效果;以致看了第一幕也就够了。每次看完两幕;我总是出来时搞得精疲力竭。每当看完全部歌剧;就几乎等于自杀。但是;如果能把黑人表演会招回来;还保持它那古老的纯净与完美;那么;歌剧我连看都不要看了。据我看;对心灵高尚和敏感的人来说;手风琴和黑人表演会这样的水平;这样的高峰;其他形式的音乐艺术是难以达到的。
我还记得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的黑人音乐会。一准是在四十年代早期的事了。那是一种新东西。在我们汉尼巴尔村;过去还没有听说过;而如今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真叫人又惊又喜。
演出持续一周。每天演一场。教会里的人是不来看这种演出的;不过;庸庸碌碌的俗人都纷纷前往;对之十分迷恋。在那个年代里;当地教会里的人是不出来看演出的。艺人团(艺人团;涂黑脸;唱黑人歌;到处游历的艺人团。)出场时;手和脸像煤一般漆黑;穿的衣服是当时大庄园黑奴穿的那种花里胡哨;极端滑稽可笑的装束。倒不是穷黑奴的破烂衣服显得滑稽可笑;因为这是不可能的。黑奴一身的打扮;全是破破烂烂的;叫人伤心落泪;丝毫不显得滑稽可笑。滑稽可笑的是衣服的式样和颜色;那时候流行高领子;艺人团出场时;高领子遮住了半个头;又老远地突出来;简直无法往旁边看一眼。大衣有的是印花布做的;燕尾快垂到脚跟;扣子像黑鞋油盒子一般大。鞋子是旧的;又粗陋不堪;再加上笨重;比本人的尺寸大五六号。服装的式样变化不少;全都非常别致;很多人觉得可笑。
艺人团用了很多黑人的土话;说得很好;说得流利;而且可笑。。。。。。可笑得叫人高兴;叫人快意。然而在早年那个时候;艺人团中有一个人不是穿得这么别致;也不说黑人的土话。他穿的是白人绅士们那种完美无缺的晚礼服;讲的语言是卖弄的;彬彬有礼的;装腔作势的;故意在文法上用功夫的那一套。乡巴佬信以为真;以为是上流社会。城里人说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这人能这样不加思索;出口成章;说得如此轻松和流利;非常值很羡慕。艺人团的一头坐着〃博恩斯〃;另一头坐着〃班乔〃;上面说的那位文雅的绅士坐在中间。这个坐在中间的人是演出的发言人。他穿着整洁而漂亮;举止谈吐文雅而有教养;风姿美好;无可指摘;和艺人团其余的人;特别是〃博恩斯〃和〃班乔〃形成鲜明对照。〃博恩斯〃和〃班乔〃是主要的丑角。他们充分利用化妆和奇装异服搞噱头。嘴唇用鲜红的颜色涂得又厚又长;看起来仿佛像一片片熟透了的西瓜。
黑人表演会早先设计的一套程序多少年来还是保持了原样;没有什么改变。舞台上没有布幕。观众等待的时候只见到脚灯后边一排空椅子;此外什么都没有。然后艺人团一个个走出来;观众报以热烈的欢呼声。他们坐下来;每人手中拿着乐器。接着;坐在中间的那位贵人讲了这类的开场白:
〃先生们;前一次有幸见到诸位;这次故地重游;见到诸位身体非常健康;诸事顺利;非常高兴。〃
〃博恩斯〃便作答;还讲了些他本人最近交的好运。可是话还没有讲完;就给〃班乔〃打断。〃班乔〃对他的说法会表示有点儿怀疑。接着一个说是;一个说否;两人展开了一场有趣的争吵。争吵越来越激烈;嗓子越来越大;气势汹汹;两人会站立起来;互相对峙;摇晃拳头和乐器;说些不怕流血等等威胁的话。与此同时;那位彬彬有礼坐在中间的人便好言相劝;要他们和风细雨;遵守礼节。。。。。。当然是劝说无效。这场争吵有时达五分钟;两个吵架的人相互虚声恫吓;鼻子对着鼻子;相距最多六英寸。这样模仿黑人间通常争吵的模样;学得逼真。学得酣畅淋漓;场上便不断引起哄笑。然后;这两个恶声相向的人会逐步往后退;一边大声恐吓;万一〃下次〃狭路相逢便不客气等等。接着便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