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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贝克大夫。她从来没在我面前提到过这个名字。”
“我可以打包票,准是个卖雪花膏的江湖术士,”费弗尔说。“其实管他是干什么的,这根本无关紧要。要是真有什么,丹尼不会不知道的。我说呀,准是个什么无聊角色,搞出了一套新的美容术,什么可以把头发集成谈颜色呀,或者使皮肤变白呀,而那天早上吕蓓卡很可能从理发师那儿弄到了地址,出于好奇,饭后就去找他了。”
“不,”弗兰克说。“我想你在这一点上说得不对。贝克可不是个江湖郎中。博物馆区0488号的夜班门房对我说,他是位非常有名的妇科专家。”
“嗯,”朱利安上校扯着自己的小胡子。“这么说来她一定是得了什么病。可是她为什么要瞒着大家,甚至对丹弗斯太太也只字不提,这好像很奇怪的。”
“她太瘦了,”费弗尔说。“我对她这么说过,她只是付之一笑,说这对她正合适。说不定她也跟所有的女人一样,搞什么减肥疗法吧。说不定她上贝克这家伙那儿去是要他开张饮食单吧。”
“你看有这种可能吗,丹弗斯太太?”朱利安上校问。
丹弗斯太太沉吟着摇摇头。她神情迷惘,这会儿突然冒出个贝克,像是把她同糊涂了。“我不明白,”她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贝克,一个叫贝克的大夫。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要瞒着我?她什么事情都对我说的呀。”
“也许她不想让你担心,”朱利安上校说。“毫无疑问,她事先和他约好,到时候她去见过他,而且那天晚上回来时也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还有给杰克先生的那张便条,”丹弗斯太太突然想起来。“给杰克先生的便条上说:‘有事相告,要及早见你一面。’是不是她也打算告诉他呢?”
“一点不错,”费弗尔不慌不忙地说。“我们把这张便条给忘了。”他又从口袋里掏出纸条,大声念给在场的人听:“我有事相告,要及早见你一面。吕蓓卡上。”
“当然,这一点看来是没有疑问了,”朱利安上校转过脸对迈克西姆说。“要我拿一千镑来打赌我也干。她打算把同这位贝克大夫会面的结果告诉费弗尔。”
“我想你这句话总算说对啦,”费弗尔说。“这张纸条和那次约会似乎对得起口径。可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是我想知道的呢。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事情的真相正冲着他们大声尖叫,可是他们看不见。他们一个个站在那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不敢朝他们望一眼,也不敢动弹一下,生怕在出什么马脚,让别人看出我明白事情的底细。迈克西姆一声不吭。他又走回到窗口,此时正望着外面的花园。花园里黑洞洞的,一片沉寂。雨终于止了,但雨水还是顺着湿淋淋的树叶,沿着窗子上方的檐槽,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要查实这件事想来也很容易,”弗兰克说。“这是大夫目前的住址。我要以写封信去问一问他是否记得去年曾给德温特夫人看过一次病。”
“不知道他是否会理你,”朱利安上校说。“医务界有一条根深蒂固的老规矩,那就是一切病例都不向外人公开。要是真想从他那儿打听到点什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德温特私下和他会上一面,向他说明情况。德温特,不知你意下如何?”
德温特从窗口转过身来。“不论你提出什么建议,我都乐意照办,”他平静地说。
“只要想法子拖延点时间,对吗?”费弗尔说。“拖延二十四小时就大有回旋余地了,是吗?可以赶火车,搭轮船,乘飞机?”
我看见丹弗斯太太的目光猛地从费弗尔身上移开,转到迈克西姆脸上,到这时候我才恍然省悟,丹弗斯太太原先并不知道费弗尔提出的指控。这时,她终于开始领会了。这可以从她的脸部表情上看出来:先是大惑不解,接着是惊奇之中夹杂着仇恨,再后来便是确信无疑了——这一切都明明白白缕刻在她脸上。她那又瘦又长的双手又抽搐着抓住裙子;她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迈克西姆,再也不曾移开。我心想,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步田地,厄运已经落在我们头上,她再也不能拿我们怎么了。现在,不管她对我们说什么,干什么,都没什么关系了。倒霉事情已成定局,她再也伤害不着我们啦。迈克西姆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要不就是注意到了而不露声色。此时他在跟朱利安上校说话。
“你建议怎么办?”他说。“我是不是明天早上就动身,按这个地址开车到巴尼特走一躺?我可以先给贝克发个电报,请他等我。”
“可不能让他独个儿前去,”费弗尔嘿嘿一笑。“这一点我是有权坚持的吧?让他跟韦尔奇警长一块儿去,我就不反对了。”
但愿丹弗斯太太别这么死盯着迈克西姆。弗兰克这会儿也注意到她了。他望着她,既感到迷惑不解,又显得焦急不安。我看见他又朝手里那张写着贝克大夫住址的纸条看了看,接着膘了迈克西姆一眼。我相信他对事情的真相已开始有所察觉,而且隐隐感到问心有愧,因为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把手里的纸条往桌上一放。
“我想没有必要让韦尔奇警长插手此事——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朱利安上校说。他的口气有点异样,与刚才比显得更加严厉。我不喜欢他说“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这几个字时的腔调。他干吗非得加上这么一句?我觉得事情很不妙。“要是我跟德温特一起去,一直守在他身后,事后再把他送回来,这么做你可满意?”他说。
费弗尔看看迈克西姆,又看看朱利安上校。他脸上的那副神情真叫人受不了,分明是在算计别人,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还闪出几分得意之色。“可以,”他慢悠悠地说。“我想不妨就这样。不过,为万全起见,让我跟你们一起去,你不反对吧?”
“不反对,”朱利安上校说。“遗憾的是,我想你有权提出这个要求。不过,要是你真的跟我们去,我也有权要求你别喝得醉醺醺的。”
“这你不必担心,”费弗尔说,脸上渐渐浮起笑容。“我一定会很清醒的,就像三个月后给迈克西姆判罪的法官那样头脑清醒。我想,到头来这位贝克大夫会为我打这场官司提供证据的。”
他将我们这儿几人逐一打量过去,随后大笑起来。我想,他也终于明白过来,这回走访贝克大夫意味着什么。
“嗯?”他问,“明儿早上什么时候出发?”
朱利安上校望着迈克西姆。“你最早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你定个时间吧,”迈克西姆说。
“九点?”
“就九点,”迈克西姆说。
“我们怎么知道他不会在半夜里溜之大吉呢?”费弗尔说。“他只须悄悄绕到车库,坐上他那辆汽车就行了。”
“你认为我的话不足信吗?”迈克西姆说着,转过脸望着朱利安上校。朱利安上校还是第一回脸有难色。我看见他朝弗兰克瞥了一眼。迈克西姆脸上升起红晕,只见他额上的青筋一蹦一跳。“丹弗斯太太,”他一字一句地说,“今晚德温特夫人和我就寝之后,是不是请你亲自走来把门反锁上?明天早上七点钟,请你再来叫我们一声。”
“好的,老爷,”丹弗斯太太说。她的目光仍盯着迈克西姆,双手仍死劲地抓着自己的裙子。
“好,就这样,”朱利安上校冷冷地说。“我想今晚再没有什么要谈的了。明天上午我准九点到这儿。德温特,我可以搭你的车吗?”
“可以,”迈克西姆说。
“让费弗尔开自己的车跟在我们后面?”
“紧紧咬住你们的尾巴,我亲爱的老兄,紧紧咬住,寸步不离,”费弗尔接口说。
朱利安上校走到我跟前,握着我的手。“晚安,”他说。“您知道我多么同情您的处境,这一点我也无须对您说了。设法让您丈夫早点睡,明天一天会够他辛苦的。”他握着我的手,足有一分钟之久,然后转身走开。奇怪,他干吗避开我的眼光,老看着我的下巴?他走出去的时候是弗兰克给他开的门,费弗尔凑过身子,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支香烟,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盒。
“看来你们不会留我吃晚饭吧?”他说。
谁也没吭声。他点上一支香烟,吞云吐雾般地抽了起来。“这么看来得在公路边的小酒店里冷冷清清地消磨一个晚上罗,”他说。”那酒店的女招待长了一对斜眼。唉,这样消磨一个晚上,闷死人啦!没关系,好在可以巴望明天。晚安,丹尼老太,你可别忘了把德温特先生的门锁上哟!”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来。
我像个傻孩子似的把手藏在背后。他笑着朝我鞠了个躬。
“实在太不像话了,是吗?”他说。“像我这样一个讨厌的家伙,贸然闯到府上来,把你的兴致全给破坏啦。别发愁,等黄色小报把你的生活逸事登出来,那就够刺激啦;你会看到报头的通栏大标题‘从蒙特卡洛到曼陀丽。一个嫁给杀人凶手的少女的生活经历。’但愿你下一回能交上好运。”
他悠哉游哉地走到房门口,朝窗边的迈克西姆挥挥手。“老兄,再见,”他说。“祝你做几个好梦。锁在房间里,好好消受今夜良宵。”他转脸朝我哈哈一笑,随后走出房间,丹弗斯太太也跟着走了。屋里只剩下迈克西姆和我两人。他仍站在窗口,没有朝我身边走来。杰斯珀从大厅快步朝我跑来。它一个晚上都被关在门外,这时便巴结地朝我跑来,不住咬弄我的裙角。
“明儿早上我和你一起去,”我对迈克西姆说。“和你同车去伦敦。”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还是望着窗外。“好的,”过了一会儿他说,声调不带任何感情。“我们必须风雨同舟。”
弗兰克目进房来,站在门口,手搭在门上。“他们走了,”他说。“费弗尔和朱利安上校。我看着他们离开的。”
“知道了,弗兰克,”迈克西姆说。
“有什么事要我办吗?”弗兰克说。“随便什么事?给谁拍个电报?有什么事要安排一下?如果有事要我效劳,我可以干个通宵。当然,我会把那份电报给贝克发去的。”
“别担心,”迈克西姆说,“没有什么事要你办的——现在还没有,可能会有很多事要仰仗你的大力——那是在明天以后。到时候我们再一一细谈。今晚上,我们夫妻俩希望呆在一块儿。你是理解的,是吗?”
“是的,”弗兰克说。“当然罗。”
他又等了一会儿,手仍搭在门上,过后说了一声“晚安”。
“晚安,”迈克西姆说。
他走了,随手把门掩上。迈克西姆朝我走来,这时我正站在壁炉边。我向他张开双臂,他像个孩子似地扑上身来。我将他抱住,紧紧搂着他。好一阵子,我俩谁也没开口。我抱着他,抚慰他,好像他是杰斯珀,就好像杰斯珀不知怎么把自己撞伤了,跑来要我给他解除痛苦。
“驾车时,”他说,“我们可以并排坐在一起。”
“是的,”我说。
“朱利安不会见怪的,”他说。
“是的,”我说。
“我们还有明儿一个晚上,”他说。“他们不会立即采取行动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也许还不至于出什么事。”
“是的,”我说。
“他们现在管束得并不怎么严,”他说。“还允许犯人见家属。而了结这种案子要拖很长时间。要是有可能,我设法委托赫斯廷斯来办。他是最出色的律师。赫斯廷斯或者伯尔基特。赫斯廷斯过去认识我父亲。”
“哦,”我说。
“我得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他说。“这样,他们处理起来会顺当些。他们会见机行事的。”
“哦,”我说。
门开了,弗里思走进来。我把迈克西姆推开,挺直身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一面还伸手把蓬松的头发抚弄平整。
“太太,你们去更衣呢,还是马上开饭?”
“不,弗里思,我们不去更衣了,今晚不了,”我说。
“是,太太。”他说。
他让房门开着。罗伯特走进来,把窗帷一一拉上。他把椅垫摆正,把沙发拾掇整齐,又把桌子的书报理好。他把威士忌苏打和脏烟灰缸一并端出房去。在曼陀丽度过的每一个晚上,我都看到他像举行仪式那样按部就班地做着这些事情,可是今晚他的一举一动却似乎含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似乎这些印象将永远铭刻在记忆里,好让我在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感叹一句:“此情此景我还记得很清楚。”
这时候,弗里思走进来通报说晚餐已经准备就绪。
我记得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杯子里冰凉的清炖鸡汤,盘子里的鲳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