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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01-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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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问道:“楼上怎地大惊小怪?”武松抢到房前。夫人见条大汉入来,兀 
 自问道:“是谁?”武松的刀早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 
住,将去割头,刀切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 
武松道:“可知割不下头来!”便抽身去厨房下拿取朴刀,丢了缺刀,翻身再 
入楼下来。只见灯明下前番那个唱曲儿的养娘玉兰引着两个小的,把灯照见 
夫人被杀在地下,方才叫得一声“苦也!”武松握着朴刀向玉兰心窝里搠着。 
两个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朴刀一个结果了,走出中堂,把闩拴了前门,又 
入来,寻着两三个妇女,也都搠死了在地下。 
     武松道:“我方才心满意足!走了罢休!”撇了刀鞘,提了朴刀,出到 
角门外,来马院里除下缠袋来;把怀里踏扁的银酒器都装在里面,拴在腰里; 
拽开脚步,倒提朴刀便走。到城边,寻思道:“若等门开,须吃拿了。不如 
连夜越城走。”便从城边踏上城来。这孟州城是个小去处,那土城喜不甚高。 
就女墙边望下,先把朴刀虚按一按,刀尖在上,棒梢向下,托地只一跳,把 
棒一拄,立在濠堑边。月明之下看水时,只有一二尺深。 
     此时正是十月半天气,各处水泉皆涸。武松就濠堑边脱了鞋袜,解下 
腿□【字形左“角丝”右“并”】护膝,抓扎起衣服,从这城濠里走过对岸; 
却想起施恩送来的包裹里有双八搭麻鞋,取出来穿在脚上;听城里更点时, 
已打四更三点。 
     武松道:“这口鸟气,今日方才出得松□【字形左“月”右“桑”】!‘梁 
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只可撒开。”提了朴刀,投东小路便走。走了一五 
更,天色朦朦胧胧,尚未明亮。 
     武松一夜辛苦,身体困倦;棒疮发了又疼,那里熬得过。望见一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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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里,一个小小古庙,武松奔入里面,把朴刀倚了,解下包裹来做了枕头, 
扑翻身便睡。却待合眼,只见庙外边探入两把挠钩把武松搭住。两个人便抢 
入来将武松按定,一条绳绑了。那四个男女道:“这鸟汉子却肥!好送与大 
哥去!”武松那里挣扎得脱,被这四个人夺了包裹朴刀,却似牵羊的一般, 
脚不点地,拖到村里来。 
     这四个男女於路上自言自说道:“看!这汉子一身血迹,却是那里来? 
莫不做贼着了手来?”武松只不做声,由他们自说。行不到三五里路,早到 
一所草屋内,把武松推将进去,侧首一个小门里面还点着碗灯。四个男女将 
武松剥了衣裳,绑在亭柱上。 
     武松看时,见灶边梁上挂着两条人腿。武松自肚里寻思道:“却撞在横 
死神手里,死得没了分晓!早知如此时,不若去孟州府里首告了,便吃一刀 
一剐,却也留得一个清名於世!”那四个男女提着那包裹,口里叫道:“大哥! 
大嫂!快起来!我们张得一头好行货在这里了!”只听得前面应道:“我来也! 
你们不要动手,我自来开剥。”没一盏茶时,只见两个人入屋後来。武松看 
时,前面一个妇人,背後一个大汉。两个定睛看了武松,那妇人便道:“这 
个不是叔叔?”那大汉道:“果然是我兄弟!”武松看时,那大汉不是别人, 
却正是菜园子张青,这妇人便是母夜叉孙二娘。这四个男女吃了一惊,便把 
索子解了,将衣服与武松穿了,头巾已自扯碎,且拿个毡笠子与他戴上。 
     原来这张青十字坡店面作坊却有几处,所以武松不认得。 
     张青即便请出前面客席里。叙礼罢,张青大惊,连忙问道:“贤弟如何 
恁地模样?”武松答道:“一言难尽!自从与你相别之後,到得牢城营里, 
得蒙施管营儿子,唤做金眼彪施恩,一见如故,每日好酒好肉管顾我。为是 
他有一座酒肉店在城东快活林内,甚是趁钱,却被一个张团练带来的蒋门神 
那厮,倚势豪强,公然白白地夺了。施恩如此告诉。我却路见不平,醉打了 
蒋门神,复夺了快活林,施恩以此敬重我。後被张团练买嘱张都监,定了计 
谋,取我做亲随,设智陷害,替蒋门神报仇:八月十五日夜,只推有贼,赚 
我到里面,却把银酒器皿预先放在我箱笼内,拿我解送孟州府里,强扭做贼, 
打招了监在牢里。却得施恩上下使钱透了,不曾受害。又得当案叶孔目仗义 
疏财,不肯陷害平人;又得当牢一个康节级与施恩最好。两个一力维持,待 
限满脊杖,转配恩州。昨夜出得城来,叵耐张都监设计,教蒋门神使两个徒 
弟和防送公人相助,就路上要结果我。到得飞云浦僻静去处,正欲要动手, 
先被我两脚把两个徒弟踢下水里去。赶上这两个鸟公人,也是一朴刀一个搠 
死了,都撇在水里。思量这口气怎地出得?因此再回孟州城里去。一更四点, 
进去马院里,先杀一个养马的後槽;爬入墙内去,就厨房里杀了两个丫环; 
直上鸳鸯楼,把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都杀了;又砍了两个亲随;下 
楼来又把他老婆儿女养娘都戳死了。四更三点跳城出来,走了一五更路,一 
时困倦,棒疮发了又疼,因行不得,投一小庙里权歇一歇,却被这四个绑缚 
将来。”那四个捣子便拜在地下道:“我们四个都是张大哥的火家。因为连日 
博钱输了,去林子里寻些买卖,却见哥哥从小路上来,身上淋淋漓漓都是血 
迹,却在土地庙里歇,我四个不知是甚人。早是张大哥这几时分付道,‘只 
要捉活的。’因此,我们只拿挠钩套索出去。不分付时,也坏了大哥性命。 
正是 ‘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误犯着哥哥,恕罪则个!”张青夫妇两个笑道: 
 “我们因有挂心,这几时只要他们拿活的行货。他这四个如何省的我心里事。 
若是我这兄弟不困乏时,不说你这四个男女,更有四十个也近他不得!”那 

… Page 184…

四个捣子只顾磕头。武松唤起他来道:“既然他们没钱去赌,我赏你些。”便 
把包裹打开,取十两碎银,把与四人将去分。那四个捣子拜谢武松。张青看 
了,也取三二两银子赏与他们,四个自去分了。 
     张青道:“贤弟不知我心。从你去後,我只怕你有些失支脱节,或早或 
晚回来,因此上分付这几个男女,但凡拿得行货,只要活的。那厮们慢仗些 
的趁活捉了,敌他不过的必致杀害,以此不教他们将刀仗出去,只与他挠钩 
套索。方才听得说,我便心疑,连忙分付等我自来看,谁想果是贤弟!”孙 
二娘道:“只听得叔叔打了蒋门神,又是醉了赢他,那一个来往人不吃惊! 
有在快活林做买卖的客商常说到这里,却不知向後的事。叔叔困倦,且请去 
客房里将息,却再理会。”张青引武松去客房里睡了。两口儿自去厨下安排 
些佳肴美馔管待武松。不移时,整治齐备,专等武松起来相叙。 
     却说孟州城里张都监衙内也有躲得过的,直到五更才敢出来。众人叫 
起里面亲随,外面当直的军牢,都来看视。声张起来,街坊邻舍谁敢出来。 
捱到天明时分,却来孟州府里告状。 
     知府听说罢,大惊,火速差人下来简点了杀死人数,行凶人出没去处, 
填画了图像、格目,回府里禀复知府,道:“先从马院里入来,就杀了养马 
的後槽一人,有脱下旧衣二件。 
     次到厨房里,灶下杀死两个丫环,厨门边遗下行凶缺刀一把。楼上杀 
死张都监一员并亲随二人。外有请到客官张团练与蒋门神二人。白粉壁上, 
衣襟蘸血大写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楼下搠死夫人一口。在外搠 
死玉兰一口,奶娘二口,儿女三口。——共计杀死男女一十五名,掳掠去金 
银酒器六件。”知府看罢,便差人把住孟州四门,点起军兵并缉捕人员,城 
中坊厢里正,逐一排门搜捉凶人武松。 
     次日,飞云浦地保里正人等告称:“杀死四人在浦内,见有杀人血痕在 
飞云浦桥下,尸首皆在水中。”知府接了状子,当差本县县尉下来。一面着 
人打捞起四个尸首,都简验了。 
     两个是本府公人,两个自有苦主,各备棺木盛殓了尸首,尽来告状, 
催促捉拿凶首偿命。城里闭门三日,家至户到,逐一挨察。五家一连,十家 
一保,那里不去搜寻。 
     知府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面,各乡、各保、各都、各村,尽要排 
家搜捉,缉捕凶首。写了武松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三千 
贯信赏钱。如有人得知武松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 
家宿食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府一同缉捕。 
     且说武松在张青家里将息了三五日,打听得事务篾刺一般紧急,纷纷 
攘攘,有做公人出城来各乡村缉捕。张青知得,只得对武松说道:“二哥, 
不是我怕事不留你久住,如今官司搜捕得紧急,排门挨户,只恐明日有些疏 
失,必须怨恨我夫妻两个。我却寻个好安身去处与你,——在先也曾对你说 
来,——只不知你心中肯去也不?”武松道:“我这几日也曾寻思,想这事 
必然要发,如何在此安身得牢?止有一个哥哥,又被嫂嫂不仁害了。甫能来 
到这里,又被人如此陷害。祖家亲戚都没了!今日若得哥哥有这好去处叫武 
松去,我如何不肯去。——只不知是那里地面?”张青道:“是青州管下一 
座二龙山宝珠寺。我哥哥鲁智深和甚麽青面好汉杨志在那里打家劫舍,霸着 
一方落草。青州官军捕盗,不敢正眼觑他。贤弟,只除那里去安身,方才免 
得;若投别处去,终久要吃拿了。他那里常常有书来取我入夥;我只为恋土 

… Page 185…

难移,不曾去得。我写一封书备细说二哥的本事。於我面上,如何不着你入 
夥。”武松道:“大哥,也说的是。我也有心,恨时辰未到,缘法不能辏巧。 
今日既是杀了人,事发了,没潜身处,此为罪妙。大哥,你便写书与我去, 
只今日便行。”张青随即取幅纸,备细写了一封书,把与武松,安排酒食送 
路。只见母夜叉孙二娘指着张青道:“你如何便只这等叫叔叔去?前面定吃 
人捉了!”武松道:“嫂嫂,你且说我怎地去不得?如何便吃人捉了?”孙二 
娘道:“阿叔,如今官司遍处都有了文书,出三千贯信赏钱,画影图形,明 
写乡贯年甲,到处张挂。阿叔脸上见今明明地两行金印,走到前路,须赖不 
过。”张青道:“脸上贴了两个膏药便了。”孙二娘笑道:“天下只有你乖!你 
说这痴话!这个如何瞒得过做公的?我却有个道理,只怕叔叔依不得。”武 
松道:“我既要逃灾避难,如何依不得。”孙二娘大笑道:“我说出来,叔叔 
却不要嗔怪。”武松道:“嫂嫂说的定依。”孙二娘道:“二年前,有个头陀打 
从这里过,吃我放翻了,把来做了几日馒头馅。却留得他一个铁界箍,一身 
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一条□【字形左“衣”右“集”】色短穗绦,一本度 
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沙鱼皮鞘子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 
戒刀。这刀时常半夜里鸣啸得响,叔叔前番也曾看见。今既要逃难,只除非 
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须遮得额上金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 
相,又和叔叔相等;却不是前世前缘?叔叔便应了他的名字,前路去谁敢来 
盘问?这件事,好麽?”张青拍手道:“二娘说得是!我倒忘了这一着!— 
—二哥,你心里如何?”武松道:“这个也使得,只恐我不像出家人模样。” 
张青道:“我且与你扮一扮看。”孙二娘去房中取出包裹来打开,将出许多衣 
裳,教武松里外穿了。武松自看道:“却一似我身上做的!”着了皂直裰,系 
了绦,把毡笠儿除下来,解开头发,摺叠起来,将界箍儿箍起,挂着数珠。 
张青孙二娘看了,两个喝采道:“却不是前生注定!”武松讨面镜子照了,自 
哈哈大笑起来。张青道:“二哥,为何大笑?”武松道:“我照了自也好笑, 
不知何故做了行者。大哥,便与我剪了头发。”张青拿起剪刀替武松把前後 
头发都剪了。 
     武松见事务看看紧急,便收拾包裹,要行。张青又道:“二哥,你听我 
说。好像我要便宜,你把那张都监家里的酒器留下在这里,我换些零碎银两 
与你路上去做盘缠,万无一失。”武松道:“大哥见得分明。”尽把出来与了 
张青,换了一包散碎金银,都拴在缠袋内,系在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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