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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到这个样子。谈何容易啊。因此啊,对佛家就有了因缘,然后他就进去,拿一套书,这个拿回去看,《指月录》,我的妈呀,天下的书我都不怕,就怕这个书,怎么看都不懂,不晓得讲些什么东西,不过,很好看,非常可爱,好像很多的宝贝,好像懂,好像不懂,所以一本《金刚经》,《指月录》就是如此因缘。有一天,我跑到葛岭,里西湖后山,说我那个侄子啊,这几年叫我侄子,杭州给我找个房子,还是找里西湖,他嘛,永远做不到,我也永远不想要了。这个葛岭后面有个玛瑙寺,那个时候,庙子蛮多的啦,我们常常跑去玩。有一天,跑去玛瑙寺,进去了礼拜天,出来个和尚,很奇怪,那个额头长得鼓鼓的,就像画上的一个罗汉的样子,他忽然看到我,我也……以前这个庙子常去,没有看到过这个和尚,这次突然看到,他也看到我,合个掌,两人打声招呼,他突然问我,先生,你来玩。我说,我常来的,我住前面,讲什么呀,他就问我,你怎么那么有心啊,我怎么样这一点忘记了,怎么样。他就问我,心在哪里。我说,在这里啊,心在这里啊,我就指心头。这个不是你的心,这是肉团心,你应该把你的心找到了。我也愣了一下,他也就进去,我回来问,四仔眼和尚,圣士啊,我说,玛瑙寺来一个怪和尚,相貌很好看,像个罗汉,刚才我去,他还……我们两个对话几句,他还批评我只晓得肉团心,不晓得真心,这个和尚他敢批评我,我很傲慢的。我这个朋友呀,四仔眼说,你碰到他了,这个和尚不太容易出现的。我说,你知道他。他说知道。我说是这个庙子啊。不一定,他神秘兮兮的,你碰到他太有缘了,不大容易出现的哦,他讲的对,他说你,那么因此我们两个谈谈,谈到佛呀,由道家、佛两个人,都搞这一套。我说,什么叫禅宗呀。他就告诉我,禅宗那个《指月录》。我说,我都翻了,我晓得那个释迦牟尼拈花微笑,都知道,看了,故事知道了,我说,那你参禅的,参话头的。对,我参话头的。我说,你有这一点了解跟谁学的呢。他说,我这个得法的师父是月溪法师。我说,月溪法师又跟谁学的。他说,南京一个铁牛老和尚。铁牛老和尚又跟谁学,他一路讲下去,他说这个临济宗的传承,他说,我说那你怎么……他说呀,月溪法师在棲霞山,南京住茅蓬。我这个朋友是宁波人,出家当和尚,他说,我嘛!到处参学了,就晓得月溪法师开悟了,得道的。他说,我就找到他了,他对我态度很严肃,最后嘛,我是骂也好、打也好,不过,他没有打,我就赖在那里不走,不走啊。他住他的茅蓬里,他也不做饭,不烧茶,那么,我给他烧茶,给他做饭,这里又有个故事,等于明朝的憨山大师到盘山顶上,看到一个和尚住茅蓬,这个住茅蓬啊,看到人来,也不理,专门打坐,下坐就经行,在山顶转圈子,做饭呢,到了晚上,这个憨山大师一看,这个是了不起的人,就不走了,到了晚上,这个住茅蓬的和尚就煮饭,自己煮,自己添起就吃了,憨山大师在旁边,他理都不理,好像没有人一样,照旧打坐,晚饭吃了以后,夜里又在山顶经行,这个憨山大师也跟著他转,回头都不看他,憨山大师很聪明,看到就赖上这样一个人,第二天,不到时候,他就把他的米缸打开,煮饭,把他不晓得豆豉什么弄起来煮菜,做两份,到时间,拿两个碗,摆在那里,憨山大师自己做好饭,添菜吃,那个住茅蓬和尚一看,饭做好了,也拿起碗添起吃,也不讲话,这……这古人的禅风啊,很妙啊。所以我那个朋友讲啊,他……我就像憨山大师一样,跟著他煮饭、烧茶,后来他教我参话头,他说,我有一天……我说,你参什么。念佛是谁?有一天,我正在煮菜,那个锅铲在锅里炒……炒菜,下面火烧得很大,这一炒下去,一炒,一边炒锅铲,炒菜,一边是参话头,念佛是谁……,这一铲,念佛是谁,那个锅铲碰到锅啊,啪一下,就愣了,定在那里,好像明白,结果菜也焦了,他说,我就……月溪法师过来看我这个样子,一笑,你对了。我就给他磕头,如此者再住三个月,天天在这个境界里头,天天在这个境界里头啊,我觉得……这就是憨山大师讲的,憨山大师的,荆棘丛中下足易,月明簾下转身难。像你们现在杂念纷飞,妄想、烦恼断不了,一路都是荆棘、杂草,都是刺你的,在这个乱当中一脚踏下去,把它踏平还是容易啊,念念清净,心心皆空,随时都可以做事,随时无念,等于清风明月,万里无云,无云的境界,比方,月明簾下再转身,由空再转,再进一步就难了,结果踏过了这一步呢,等于可以到了重关了,你们注意哦,不要随便闭关哦,依禅宗规矩来讲,不破本参不入山,没有住茅蓬住,没有住山的,住茅蓬的资格,不破本参,就是破初关,不到重关,不闭关,到了重关再追求进一步,破第三个末后牢关,那就有资格闭关了,这都是老规矩,你们大概“莫知样”啦,不知道啊,现在我讲真的故事给你听,要听不要听,还是要腿,还是要听呢?征求诸位意见,民主时代要投票的,要听不听啊?要听!好,要听再讲,不听,就不讲了。好啦,他说我呀,到这一步就问月溪法师,怎么样再向上一著,踏破初关。他说月溪法师很了不起,告诉我,你赶快下山吧,另找明师去,我告诉你,我也只到这个地方,我还在想参进一步呢,找不到善知识,我也只到这里,他很诚恳的要我走,你到处参访去,也许找,如果你找到一个高的,你来告诉我,我也去。他说,世界上没有善知识很苦,因此,我离开月溪法师是我得法师父,不过,他那个出家师父也了不起的,湖北人,一辈子没有庙子,做一个活动的维摩龛,这个东西我还没有看过,出门就身上背得很重,随便到哪里,等于我坐的这个位子那么大,一到那里,一拉起来,一个顶,等于电话亭那么,活的,不住庙子,头陀行,晚上前面一拉,就坐在里头了,这个师父一辈子也是了不起的高人。这个……我说,那后来你找到没有?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说,我还始终在这个境界里。我也听听很有意思。所以这个和尚朋友,后来抗战起来,我一直在四川,我们一路,后来死在四川自流井,也是到这一步,那么,大概入定的时候,给徒弟认为死了,埋掉了,才通知我,我痛苦的气得不得了,我从四川宜宾走路到自流井,一看,已经埋下去了,依我晓得,他是入定,这个秘密他徒弟哪里知道,因为他定很难,他就告诉我,最近得了一个秘方,道家的,用外物,用药使自己得定。我说,你得了什么仙丹啊,他说,白蜡,白蜡是树上长的,做蜡烛的那个白蜡。我说,这种……他说稀饭里头放一点白蜡,做了吃下去啊,就杂念妄想会少,会定。我说,有这个事?当然,我不会去试,他老兄大概去试,后来一定是白蜡吃多了,我想拿现在医学讲啊,这个白蜡的油性把心肌闭塞,也是一种定相,也是一种病态。那么,这个徒弟懂嘛?慢慢他反正功夫蛮好的,打坐,过几天,常常有许多人入定了,给人家抬去烧掉的。你们注意,所以你们学佛参禅,在那个外行堂子里头,尤其过去的出家人,没有身份,只有个戒牒,那里来,家在哪里都不知道,烧啊,送涅槃堂一把火就是了,那个广钦老和尚在台湾,广钦老和尚亲自告诉过我的,他说,在福建鼓山他入定,在洞里头,六、七天不出来,和尚要抬去烧了,刚好弘一法师到了,他说,弘一法师救我一命,弘一法师说,你们干什么。他说,我们这里有个年轻和尚在山上,住洞,涅槃了。他说,这样啊。那个山洞好不好,很好啊,他说,我去看看,弘一法师看了半天,告诉他们,等,再等两天看看,算不定入定去了,第九天出定了,假使不是弘一法师一挡,我第六天就被他们烧掉了,所以他很感谢弘一法师。所以你们要注意哦,所以出家人,修禅定,这个东西身边一定带,有时候入定,怎么都出不来的,只要这样在他耳边一敲就出定了,他就晓得南怀瑾还在禅堂里,要我出来了,他嘛知道了,所以这个很重要,一方面带到这个好化缘嘛,没有饭吃,站在门口,叮一敲,饭就来了。讲到哪里了,讲到他,所以后来我跑到自流井,一辈子,这一件事我没有做好,好朋友啊,最好的朋友,在他坟前一拜,跟日本人在打仗时,假使有一天胜利我要回浙江时,一定把你骨灰,把你骨头烧了带回去,后来,我回来也没有再去,所以还欠他,不过,他跟我来了,跟我来会投胎来,一转身就迷掉了,哪里有这个本事,这些账我都知道的,是我的什么人,我都知道。好,所以讲到月溪法师,我就知道这个人。
月溪法师和峨眉山闭关楞伽经
(本篇文章南师讲了很多自己的故事)
我一到昆明,听说月溪法师在昆明,他是昆明人,俗家姓吴的,父亲还是前清的一个举人,祖父又是什么,都是世代,俗家官很大,我一到昆明,住在昆明唯一的大饭店,商务饭店,最漂亮的地方,听说月溪法师在昆明在他家乡本地,他难得回来,多半在海外、香港,我就打听打听,昆明人讲过,他是吴家的少爷出家的嘛,他家里世家,很大,王侯府第一样,那个房子是王侯将相的房子,我就跑到吴府上拜访,拿个名片,找月溪法师,刚好在家,他一看到我很高兴,我一看,这个和尚完全是怪头陀,头发留得这样长,披到肩膀,眼睛一只看不见的,一只很发亮的,穿一个……穿西装的,皮鞋,打一个绑腿,上面穿个和尚衣,拿个手棍,一个俗家,在他自己家里,出来看我,很高兴,我就叫他,法师啊,我应该叫你师父。他说怎么搞的。我说,你有个徒弟,叫圣士师,你还记得吗。我还记得啊,我一直找他。我说,他已经死掉了。怎么死掉啊,我说,这样……,怎么搞的,他说,他没有找到。我说,师父啊,他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他死掉,我就代表他叫你师父,其实我没有皈依他,这就是,线装书读多了,中国文化读多了,好朋友的长辈,自己也认为自己长辈一样,可是他对我啊,很客气,他不敢麻胡了,大概我这个人呀,傲慢不成的样子吧,这个后来,我们三言两语就谈正题了,我说法师啊,师父,你现在还是当年那个程度吗。他说,这个时代,我说,听说虚云老和尚。我见过,好朋友,好朋友,他手一摆,我看这个样子,就不问了,我说,扬州高旻寺来果和尚听说……好朋友,我都见过,都好朋友,他学问好得很,结果嘛,谈谈啊,我们俩变成好朋友,过三天,他到商务饭店来看我,这个商务饭店门口,等于现在五星级的旅馆门口有卫兵,站著,要衣冠整齐才准进去的,法国人开的,他这一幅装样,你看,穿一个短褂,不像短褂,长袍罗汉褂,长袍不像长袍,踢哩踏啦的,头发留得这样长,眼睛一只看,好像瞎了一样,也不瞎,小一点,剩一点点,另一只满亮光的,不修边幅,穿一双皮鞋,西装裤的皮鞋,找个绑腿,拿个手棍,龙头拐杖,卫兵挡驾,他就硬要进来,他是昆明的世家啊,但是人家不管你,你世家,你家以前你祖父做过皇帝,现在他不认识你这个烂和尚,卫兵不准,我正好出来房间阳台上看一下,一下看到一个和尚这个样子,我一看是月溪法师,卫兵不给他,我晓得他来找我,我嘟……赶快就跑到楼下去,打个招呼,我说,我的客人,这个看门的卫兵,不好讲,我就把他带进房间,然后我们两个一谈,就谈到证道以后,证到空性以后,肉体一死就不再来了,入了涅槃就不再来。我说,法师你还是这个见解吗?那当然啦,涅槃不再来的。我说,大法师你的修持,你的见地只到这个程度吗?他说,怎么不对呢?我说,不要说别的,楞伽经上面讲的,无有涅槃佛,亦无佛涅槃,小乘的罗汉,是停留在有余依涅槃,偶然不来这个世间,不过请长假,请短假而已,小乘还不究竟,有一天要回心向大乘,大乘到了佛,证得无余依涅槃,每一个成佛的,都再来任何十方世界,度一切众生,这个教理,我说你都应该了解。他说,教理是那么讲的,实证是我这个境界。我们俩个抬起杠来,抬了半天,我那个一为了真理前面,本人素不低头的,我就站起来,我说,你这个见解,你还再去修三十年。他说,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啦,不过我们俩还是好朋友,为了佛法,古人有句话,宁可将身下地狱,不把佛法作人情。那怕是父子也好,兄弟也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