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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见到他,关扬已经快要将这个人忘记了。
见到姜云的时候,他正蹲在院中的池子边上钓鱼,正好在一条大鱼上钩,他扯着鱼线往上一甩,那条鱼便在空中翻腾着朝关扬头上砸来。
关扬轻轻侧身避开,可怜的鱼便一头栽到了地上。
姜云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了声“可惜”,不知是说鱼还是说人。
对于这个将一座城池治理得井井有条,十几年繁荣安定的城主,关扬还是很敬佩的,想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听母亲说过不少姜云年轻有为的事,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和母亲口中的另一个人一起出现的。
“姜城主。”关扬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姜云的眼睛慢慢瞪圆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着了许久。久到关扬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东西我带到了,不知城主还有何吩咐?”
姜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那告辞了。”关扬面带疑惑地转身走了。
姜云依然一动不动,目光始终落在关扬的身上。
直到关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姜云才慢慢回过神来,圆圆的脸上满是凝重:“带来的东西呢?”
在一旁侍候的青衣布衫的老者恭谨道:“在这里,要马上送过去吗?”
“不急,会有人替你送的。”姜云一甩钓竿,鱼线向后飞去,勾住了那条正在泥土里打滚的大鱼,然后将它投进了鱼篓里。
出了姜云暂住的别院,关扬心中愈发疑惑不安。
事实上,在此之前,关扬早已找到了这里,并暗中潜伏了一夜,他本想打探点什么别的消息,或者弄清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但始终是风平浪静的,一丁点异样也没有。
这个结果不是关扬想要的。于是第二天,他亲自去了。
这一次仍然没发现什么值得他高兴的线索。
太平静了,平静得令人不安。
逍遥子是江湖第一神医,即使是一城之主,想要找他帮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姜云却有办法让逍遥子给他送来了药。
为什么要送来呢,他有病不能亲自去看吗?又或者,有什么重要的原因致使他不能离开?
关扬觉得自己抓住了一点头绪,看来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当夜,关扬再次来到了飞云苑。
他蹲在极远处的一个树桠上,像睡觉的鸟般一动不动,但眼睛却是睁着的,耳朵也在仔细聆听着四面八方的细微声响。
对于感兴趣的人或事,关扬总有特别好的耐心。
深夜,飞云苑中灯火通明,为数不多的随从在房间厅堂中来回穿梭,悄无声息地忙来忙去。
关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心中一动,轻轻从怀里摸出一只竹筒似的物件。这是一把吹箭,内种暗设机关巧簧,只要一口气,便能将藏在其中的铁针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去,不需要任何技巧。
更令人称奇的是,配套的铁针根根细若竹签,短小锋利,光线下激不起任何反光,实在是偷袭暗杀武器之首选。
关扬对着不远处的树下,射出一支铁针,树根上顿时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紧接着,又是“咄咄”两声闷响。
关扬一惊,赶紧屏气凝神,瞪大了眼睛。
只见光影中一阵影影绰绰,有人出现又消失了,那人刚走,关扬便跳下了树,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
那人显然不知道已经给人盯上了,兀自在那里盯飞云苑的梢,直到天将亮时才动身返回。关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揪出幕后之人的好机会,当下也不管姜云了,跟在那人身后七拐八拐,走了大约有二三里地,四周渐渐少见人烟,才跃入了一堵围墙中。
关扬大眼一看,登时怍舌不已,这哪里是围墙,分明是缩小版的城墙吧,这么高大宏伟延绵数里,里面住的是什么大人物?
关扬想着,纵身跃上墙头,脚还没站稳,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接着破空之声接连传来,一道劲风裹挟着利刃擦过面颊,割得肌肤生疼。
竟然放箭!
关扬下意识摸了把脸,身子一歪,从墙头翻了下去,来不及作任何考虑,拔腿就跑。羽箭跟随着飞过来,发出“嗖嗖”的尖锐声响,箭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不会拐弯,没多久就失去了目标,再次沉寂下来。
那边,关扬正远远地绕着围墙飞快地奔跑,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躲避身后可能会有的追捕,二是他想看看这么戒备森严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了,御剑山庄!
御剑山庄?!
这里竟是御剑山庄!
关扬心中陡然想起慕容易的话,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到豫州就是找御剑山庄的呢,难道御剑山庄里有什么吸引自己的东西?
还有,御剑山庄的人为何要监视着姜云,姜云明明知道自己处于别人的眼皮底下却无动于衷,难道也是为了掩饰什么?
关扬紧盯着远处高阶上宽广的黑漆大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御剑山庄”四个灌金大字,蹲在大门两旁威武的石狮子,以及两排石雕似的带刀护卫,心道谜底就在这里面,然而要进去却是个大问题。
此时天已大亮,天空中飘荡着些雾气,显得有些灰蒙蒙的。
一行人渐渐出现在视线内。
这似乎是个很长的队伍,穿过小树林朝这边走来,除了为首几个穿着统一的高大汉子,后面的人均是无精打采,脚步虚浮,一看便只是普通人。
关扬当下便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加入队伍,混进去!
这个队伍真的很长,前头的已经到了门前,后面的人还没有走出林子,粗略一算,得有二三百人吧。
领头的和门卫碰过头,便开始往后走,引着后面的人分成两列站向两边。
关扬飞快地从林子里窜出来,刚刚在最末尾站住脚,前方大树后就拐出了两个中年大汉,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地将每个人都过一遍,似乎在核对人数,关扬默默低下头,万分庆幸自己没直接扑过来,而是谨慎地冒充了其中一个人。
“喂,叫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关扬被推搡了一下,迷茫地抬起头:“啊?”
“啊什么啊,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关扬瞪着前面一人的后脑勺,使劲想了想,半天憋出一个字:“羊!”
那两人愣了一下,随即漏气似的喷笑了出来:“哈哈,一个傻小子!”
关扬搓了下手指,心中阴测测地道,有这么好笑吗,当心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让你的笑容更加灿烂。
“行了走吧,还等着交差呢,别看人傻,力气可不小”
“让他跟疯老头作伴去吧,那老家伙成天念叨儿子呢,哈哈”
关扬一面继续装傻,一面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果然是来干活的吗,都是成年的男人,不过到底是什么活,竟需要从外部招募这么多人,也太不安全了吧!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不安全因素。
关扬不是第一次来御剑山庄,但走大门进来却是第一次。
然后他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因为这里荒无人烟,突兀得好像一个山头。
领头人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走了很远,然后在一个疑似大土坑的地方停下,坑底似乎有简易的成排的建筑,还有炊烟,有人在活动,“今日现在这里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开始干活!”
然后从坑底呼啦啦涌出一片人,三三两两地将他们拉了下去。关扬一下子摸不着东西南北,在人群中四处跌跌撞撞,直到一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把这个傻子送到疯老头那,给他解闷儿,让他给我好好干活儿!”
一个人唯唯诺诺地应着,拉了关扬就往坑底走。
关扬汗颜,自己这是无意中找到了一棵好乘凉的大树么?!只不过那个疯老头,到底是何许人也?
希望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099 疯老头)'
关扬被带到疯老头面前的时候,疯老头正在玩命地往灶里钻,幸好此时尚未开火做饭,灶里没有火,只有灰。
来人对他的行径见怪不怪,大声叫了他几声,疯老头的动作一顿,开始往外爬。然后,关扬就看到一张黑乎乎年老的脸。
疯老头一看到关扬就不动了,两道目光刷子似的在他身上来回上下地扫,眼中有惊讶,似乎还有一点高兴。
来人对疯老头终于不发疯了感到很满意,声音也缓慢了不少:“疯老头,我们给你找了个儿子,不过你以后要更加拼命地干活,这样才能养活你和你儿子!”
疯老头好像压根没听见那人的话,冲进棚子里手忙脚乱地开始布置桌子板凳,拉着关扬在桌边做好,又冲到旁边的灶里开始做饭。
来人看着他择菜的那股兴奋劲儿,更加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心情不错地走了。
关扬这才发现,疯老头果然是特别对待的,他独自居住在一个角落里,而其他人,住的都是大通铺,吃的是大锅饭。
一路走来,发现这坑底其实别有洞天,大的出奇,容纳几百人绰绰有余,他们住得好吃得好,完全不像被虐待被囚禁,但坑外又有人把守,明显的不准随意走动,这到底是和用意?
关扬发现,这个御剑山庄真的是越来越古怪了。
“吃饭!”疯老头将一大碗面条放在关扬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关扬只当他思子心切,对他的怪异视若不见,捧着大碗小心地吸了一口,面汤很热,香味扑鼻,引人食指大动。更何况关扬是个饿死鬼,二话不说呼噜噜就将整碗的面条喝光了,而后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起身就想往外走。
疯老头一阵风似的拦住他,目光深沉:“你去哪儿?”
关扬这才回过神来,他刚才吃的太过投入,以至于习惯性地就想付账走人,当然付账这项可免,因为他身上从不带钱。
疯老头动作利落地收了碗。
关扬只好抓了抓头发,呆愣地转身在板凳上坐下,开始望着天空发呆。毕竟对一个傻子来说,发呆是做起来最容易的事情。
夜色逐渐笼罩天空的时候,坑底渐渐热闹起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而后声音又逐渐消减下来,最后归于平静。
关扬始终注意着四周坑外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有人出去,可是人却还是离开了,莫非,这坑底有暗道?
关扬眼睛一亮,刚想过去看看,一只大手忽然拍在他肩膀上,“你睡觉去!”
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将他推回了屋里,上了锁,才满意地走了。
关扬自始至终未做丝毫反抗,听声音判断疯老头走远了,才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然后从裤腿里解下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掏出一颗药丸吃了。
这颗药可以解百毒,呆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当然还是谨慎点好。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疯老头,关扬总觉得他很不简单,大概是杀手的直觉太过敏锐,因此即使看上去疯老头对自己百般照顾,但他潜意识里还是不愿与他太过接近。
夜深人静时,关扬缓缓在不大的屋里转了一圈,看得出这里极其简陋,只有一张大床,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日用的小东西,还有一把竹制的大弓,取下来拉了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竹身崩裂了。
关扬吓了一跳,竹弓差点脱手而出,赶紧照原模样挂回墙上,也不敢转悠了,他看出这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想了想,抬头观察了一下竖在屋子中央的顶梁柱,纵身跃上房梁,动作轻巧熟练地揭开瓦片,小心翼翼地钻了出去。
出乎他的意料,坑底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灯火照明,也无一个守卫人员。
关扬将暗夜潜行的功夫发挥到极致,悄无声息在房屋的阴影处来回穿梭,结果发现这里竟是一片死寂,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之前所见的那些人统统不知去向了!
大概是这阴森漆黑的夜太有恐怖的气氛了,饶是关扬从不信鬼神之说,也不由得心中大骇,起了一层了鸡皮疙瘩。
黑漆漆寂静无声的夜已经够令人胆战了,那么若是不知何处再传来断断续续的人语声呢,岂不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关扬的神经已经绷得像弓弦一样紧了,这个时候他本应该僵硬在原地,或者吓得手软脚软,然而他的身体却做出了和大脑截然相反的举动——他悄悄地——缓缓地循着声音靠了过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关扬已经能够听出那是个好听的女声,明明是黄鹂般的清脆嗓音,却偏偏故作深沉,说话一板一眼的,她似乎正在交代着什么,不时还有另一个声音应答。
关扬在一处足够靠近声源的安全地带藏好,偷偷探头看了一眼,虽然周围并无灯火亮光,但他还是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出那是一个体态娇小的女子和一个男子,两人说话声压得很低,只能偶尔听见只言片语,譬如“确保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