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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少爷喝醉了呀,怎么办才好?
府里那些下人多是新招来的,对主人甚至都还没见到过两回。想要他们不要命的往火里冲不太可能,但都在帮忙扑火。以前的老人,老徐太老,然后只剩下厨娘和扫地的小丫头,也指望不上。算下来有功夫底子的人就展凤一个,她听到喊声,飞快起身赶过来,抢过身边下人手里的一桶水就往身上浇,然后冲进着火的小院。
方府在朱雀大街上,一时旁边也有人来帮忙。
这个时辰,李谪还在批奏折,他是不知道外面的动静的。但值夜的段康看到了,从方府方向冒出来的浓烟。赶紧找来小太监,“赶快去探,到底是哪处着火了?”
须臾,小太监回报:“大总管,是方将军府上着火了。”
“什么?”段康不敢耽搁,推门进了御书房。
李谪蹙眉:“何事?”
“方将军府上失火了。”如果说段康之前还心存幻想,想着这是不是皇上安排的,但看到李谪震惊的推开桌案一立而起,也知道不是了。
“皇上,您不能就这么去啊。”看李谪直接就要出去,段康急忙拿来一套便服。李谪匆忙换上,然后直接奔入夜色,往火光冲天处飞驰而去。
段康站在殿门口,“还没换鞋呢”算了,他也赶紧给自己换了身衣裳追随而去。反正只要不是龙袍那么招摇,那些臣子自然看见了当没看见。
待李谪奔到,大火蔓延之势已被止住,但小院的火还没有熄灭。不过亭台楼阁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幸好这是栋独立小楼,方府其它地方虽然也有波及,尚不严重,无人员伤亡,火也都扑尽了,只余此处,却是火势过大,扑之不灭。
“你家主子呢?”李谪抓住一个下人就问。
那人如何认得他,但看到来人气势不凡,面目有几分狰狞,一时说不出话来。李谪接连问了几个人都无果。
段康这时候也到了,抓着人直接问:“你家展总管呢?”
这回问到了,下人指着被落下横梁砸中,随后被人抢出的展凤,“在这呢。”
李谪移步过来,“泼醒!”
段康不敢怠慢,立即抢了桶水把人泼醒再说。治伤什么的都缓一步了。
展凤幽幽醒转,首先入目的便是那双金龙靴,然后往上看到立在面前的李谪,打了个激灵,摇摇晃晃站起来。
“皇、皇”
段康站在李谪身后,猛给她打眼色。她看到了,没当着满府下人的面把皇上叫出来,但竟抓着李谪的衣袖,眼里满含希冀小声的问:“我家少爷,是您藏起来了么?”
11
眼见李谪脸色不对,段康忙拉开了展凤,“凤姑娘,你说什么呢?怎么会是我家爷做的。”
展凤喃喃道:“一场大火,然后就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不是么?”
段康无语,实则他也是这么想的。
一场火过去,然后说方云纪因为醉酒,死在火里,尸骨无存。这是最好的掩饰。甚至避免了小敛时更换衣物被人发现是女儿身。到时自然是可以杀人灭口,但这样是最省事的。
李谪不理会二人,眉目带煞的就看着还未灭尽的火。半晌说出来一句:“不用救了,把人驱散。”
暗卫立即将救火的方府下人及邻人驱散。四周的火源已然断了,只有这一栋小楼还在噼噼啪啪的烧着。看那火势,里头有人也早让烧焦了。炎夏人讲究入土为安,本来众人还想着,抢出尸体来安埋。
“少爷自己也说过,如果战场上遭遇不幸,如果还能找得到,也不必马革裹尸,就地烧了,随风而逝便好。”展凤轻轻呢喃。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既是方将军的意思,倒的确比看到一个烧成焦炭的遗体来得好些。
李谪冷笑,抬脚离去。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烧起来了?”今夜喝得醉醺醺的方府新主人这才被叫醒,匆匆披衣被人搀了过来。结果却在外围被暗卫拦住。
“这怎么回事?”方颐远远看到展凤,“展总管,这些是府里的人么?”他刚来,还不及立威,府里下人有不识的也正常。可那这些人,怎么都不像进府时列队来欢迎的老弱残兵。
“侯爷,是宫里的人。”展凤轻声答道。
刚才听说走水了,方颐的酒醒了一半,现在听说宫里来人,另一半也惊醒了。他四处张望,“宫里来人了,怎不见弟弟出来?”
“少爷他”展凤瞟一眼欲走未走的李谪,见他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展凤指指还在烧着的小楼,“少爷没能出来。”
方颐的视线落到地上,“你胡说!”两个时辰前,弟弟还在厅堂上舞剑呢,道别的时候,他嘴里喃喃的念着:“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不可能,不可能的!”方颐摇头,然后看看众人,嘶吼一声冲过两个暗卫的拦阻,扑了进来。暗卫听说是方将军的哥哥,倒也没下死力拦他。只盯着不让人随意近李谪的身。
“弟弟、弟弟,怎么缘分这么浅哪,愚兄今日才见到你啊”
李谪已走到院门,听到这动静撇撇嘴角,问送出来的展凤,“你方才是替朕圆场呢?就没嘱咐你这么来一段?”
展凤张张嘴,无言以对。
段康见她被横梁砸出的伤口在沁血,“皇上,凤姑娘的伤口还在流血呢。”这可是方将军看重的人。
李谪点头,“下去包扎,然后进宫来。”
“是。”
段康不住回望,会不会有个万一呢?万一真的有万一呢?他没皇上跟凤姑娘这么乐观,云将军那可是后宫的眼中钉啊。
“你看什么?”李谪问。
段康不敢说。
李谪横他一眼,“她要是这么容易死,还活得到今天。可恶,以为一把大火就什么都了断了?”
“皇上,您说这火是方将军自己放的?”
李谪冷哼一声,迈步进了段康随后安排等候在方府后门的软轿。他方闻走水,的确是大吃一惊。到了火场细细一想,这分明是云霁的金蝉脱壳,更可恨的是,人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连自家的庙都烧了。
“可是,”段康呢喃,“为什么要带走个新进府的丫头呢?”他瞟眼轿帘,没再说什么。皇上是让气糊涂了,等他自己慢慢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吧。段康现在可一点不想被炮灰。
李谪站在火场,想到的就是那日在御书房云霁亲口答应进宫,他欣喜若狂的心境。那时她虽然没有什么主动的表示,但靠在他怀里,并无推拒的姿态,任他亲近。他还庆幸,她待他,终不是那么决绝,终究给了他一个弥补的机会。原来,只是为了麻痹自己么。
“朕倒真不该给她过继个兄长来,这样她就更加不用担心方家日后的事了。”
因兰陵将军意外身故,端帝辍朝三日。方府设了灵堂,供人祭拜。
李谪此时正在乾元殿询问勘察火场的结果。事关兰陵将军,有司不敢怠慢。最后竟是大理寺都参与了进来。但带来的消息并不乐观,火场烧尽,里面确实找到残余的骨殖,但不能断定人数。
据展凤所说,当时只有小丫头琳琅值夜,以备云霁醉酒后口渴要水。
另外,现场勘察,找到有人夜入方府的痕迹。这么一来,这就成了谋杀案,而非失火。
李谪揉揉额角,刚刚才把何家一党清扫干净,这个时候明面上不宜再大动干戈。何况,太后的千秋还有百日就要到了。于是大理寺以失火结案。
“去查查那个值夜的小丫头。”李谪认定云霁当时不在火场中。
“是,奴才这就安排人去查。”段康忙应道。
“不用费那个事,把展凤叫来。”展凤进宫后,被段康安置在宫人住处。
“展凤,朕怎么从不知道你是如此鲁莽之人,不知根底的人就敢往你主子身边塞。”
展凤呐呐道:“其实是知道的,琳琅是西陵人。”
“啪!”李谪一掌拍在案上,“那么,就是故意的了?”
展凤在这样的目光震慑下,吞口唾沫,“少爷,不是,小姐说不妨,放身边看着。”
李谪下地来,段康忙上去帮他穿靴子。被一脚蹬开,“去问问那些蠢材,从那里出的城门,走的那条道,到底查清楚没有?”把西陵人放身边看着,分明是一早就计划好了。
“是。”段康答应着,一溜烟出去,结果撞见太后的銮驾过来。忙忙的迎上去:“奴才叩见太后!”
太后下了轿子,“出这么大事,你不在皇帝身边伺候着,跑出来做什么?”
“回太后的话,是皇上撵奴才出来的。”段康是猴精,说皇帝差他出来,然后太后问差你出来做什么,那他是说说还是不说呢?
“连你都让撵了,里头谁在?”太后讶道。
“回太后的话,是方府的女总管在回话。”
“你去吧。”那个女人怎么在里头?
云霁被火烧死的消息传到清宁殿,何太后倒是愣怔了好久,没了?其实除开和李谪的关系,方云纪并不讨人嫌。那么标致的人儿,举止有礼,进退得宜。
“皇上在做什么?”
小太监答道:“只知皇上在乾元殿闭门不出,在做什么打听不到。”
“蠢材!”前些日子,乾元殿一个小太监把皇帝说过的一句话告诉给了徐贵妃,当即被活活杖死。然后,段康便把乾元殿换了一次血,连着太后安插过去的人都被一并清除了。李谪等这个由头已经很久了,总不能明着给太后没脸。
“随哀家过去看看。”要是那个漂亮小子真的是死了,她就去安慰安慰他。
李谪在里头,听到太后驾到的声音,皱皱眉头,他娘又来凑什么热闹。
虽然云霁管展凤叫凤姨,但其实她不老,才二十八岁。因为是方文清房里的丫头,所以云霁才这么叫的。
太后进去,展凤忙掉转方向给她磕头,而李谪则躺在榻上,两眼发直。
太后问:“皇上,你问完话了么?”
“嗯。”
展凤在太后目光示意下退了出去。她在宫中每日也无事,就是被扣在这里了。
李谪小的时候,何未央其实没什么为人母的自觉。两个儿子都是乳母带大的,到了岁数上学堂。除了怀胎的十个月,其它时候其实很疏远。母子关系自然生疏,但不管怎么样,总是亲生母子。
她走到塌前坐下,“皇上,你没事吧?”
“没事,朕能有什么事?”李谪答道。心头只盼他娘赶紧回清宁殿去享清福去。
何未央看他这副模样,却是动了恻隐之心。之前她怨怪李谪逼死何惧,但何惧又何尝没有逼死李灏。所以,恩恩怨怨,都是咎由自取。现在看到他痛失所爱,不禁伸手拍拍他的肩,“人死不能复生,但你要相信不管他在哪里都是在关注你的,阴阳有时就只隔了一层纸。”
李谪被拍了两下,心头怪异。他小时候见到的母妃都是明艳绝伦的,巧笑倩兮的伴在父皇身旁。即使生病,也不过淡淡慰问两句。守在床头的,始终都是乳母。后来十岁离宫,二十四岁才从漠北回来,母子关系其实是很淡的。不过是炎夏以孝道治天下,一些面子上的功夫而已。
12
话说李谪这时突然见太后展现母爱,实在有点不适应。他是故意没起身行礼,晨昏定省,他娘总是给个后背。他就借着在悲伤,懒得起身。没想到得到这个对待。
他坐起身,“母后,儿臣无事,不必担心。”他一贯知道,这个母亲,美则美矣,但除了在意的人跟事,其它的等闲不上心。她伴在父皇身旁,也仅是因为他是皇帝,能给何惧他想要的权势。今日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嗯,这样的性格,最后能登上太后宝座,两个儿子先后称帝,真是多亏了好舅舅何惧披荆斩棘了。
何未央长长叹了口气。
“母后,你不是有些反感儿臣同小霁的关系么?”
何未央横他一眼,“我何曾反感过,只是你不该为了一个少年,迟迟不立后。你要怎么宠他爱他,都是你的事。只要不影响到正事就是了。我可没想过要他死。他画的观音像我倒挺喜欢的。”
李谪心道:娘呐,原来你的接受度这么高。想想也是,他娘是让他舅舅养大的。何惧是法家,一切从功利出发。从不曾拿三从四德管教过妹子。好像父皇就喜欢他娘这样的女人,美丽、简单。而他娘,自己本身就是一生痴缠于一份禁忌的爱,比旁人,对另一份禁忌的爱尺度是宽了一些。
“母后,你是怪儿臣没有依舅舅的意思,封何家的女儿为后。”
“是,你对何家的人太狠了,他们终归是我的亲人。”
李谪揉揉头,那个小崽子他不是没杀么,只不过,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而已。
“前些天礼部提选秀的事,母后替你操办吧。眼看你也无心在宫里这些人里再立一个继后,不若这次选一个。再爱一个人,他不是跟前,你就只当没这个人,自己就好过些了。后位,还是不宜虚悬太久,你的原配皇后也走了一年多了。”
何惧死后,李谪本以为他娘说不定就此枯萎了,结果萎靡了一阵,又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