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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蔓君却是纹丝不动站在那儿,弄得朱子然颇有几分忿怒,差点维持不了脸上那温文尔雅的表情。
“叶姑娘,请进府里吧,家父早已等着姑娘到来。”朱子期终于忙完赶过来道。
叶蔓君这才抬脚踏进了汝阳王府,有朱子期在她身边做陪,她安心许多,走了一会儿,似想到什么,方才停下转头看向隐有薄怒的朱子然,“朱三爷,抱歉,你刚才与我说话时,我正走神间,这才没有应朱三爷的话。”
“叶姑娘不用太在意,在下并未误会叶姑娘。”朱子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明白得很,这叶蔓君是对他有极大的意见,只是他细思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个京城娇客?怎么会让她对自己戒备如此森然?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好。”叶蔓君似松了一口气道。
朱子然的面皮不禁抽搐了一下,这个叶姑娘肯定是装的,一定是,终日啄雁,这回反被雁啄,这滋味儿相当的不好受。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朱子期的嘴角微微一翘,嘲讽地看了眼三弟,没想到他也会有踢到铁板的一刻?这个三弟自幼就会装模作样,他历来看不惯,两人互相并不对盘,还不如他与死鬼嫡兄的感情来得深厚些。
“在见王爷之前,既然到了汝阳王府,少不得要向过世的世子上一注香,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叶蔓君道,以前可以当做看不见,可现在这王府白幡遍布,就不能再视而不见,不去上一注香倒显得她的礼数尽失。
就算是陌生人尚也要去灵堂鞠个躬,更何况这人差点成为她的丈夫,这关系渊源颇深。
朱子期闻言,停下步子,“你真的要?”
叶蔓君看着他点了点头,“世子出殡在即,既设有灵堂,之前因我水土不服没有前来上香已是过意不去,现在再避而不去就是不合礼数,也是对故去世子的不敬。”
这样的解释十分合理,朱子期也拿不出话来反驳她,尽管不大希望她与那个疯魔的嫡母会面,但她既然提出来了,他就不能置之不理。
“叶姑娘这又是何必呢?”朱子然不理解地道,那个嫡母可不好惹。
“我已说过,这是对过世世子的尊重。”叶蔓君似柔柔地解释,可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坚持。
朱子期赞赏地看了眼她,不是因为她噎了自家那虚伪三弟的话,而是诚如她所言,如果她进府都不去灵堂上香鞠一个躬,必会成为他日人们嚼舌根时的一个污点。
“既然如此,那就往这边走,灵堂设在此路的前方。”他拐了个弯领着叶蔓君前去灵堂。
朱子然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个叶蔓君,他看不透了,她到底意欲为何?就算不去上这一注香,又有何干系?
叶明澜与叶旭融这对堂叔侄也没有拦下叶蔓君,他们其实已经来给这故去的世子上过香了,但诚如叶蔓君所说,她不去就不合道理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转向往灵堂而去,很快就有人把消息报给了朱陈氏听,此刻的朱陈氏还在灵堂里面哭儿子的死去,这是她在一听到叶蔓君进府就开始的行为,她要让世人知道叶蔓君有多薄情寡义,进府也不来上一注香鞠一个躬,让人去戳叶蔓君的脊梁骨。
“你说她已经过来了?可有看错?”朱陈氏忙追问。
“没有,王妃,确是二爷和三爷领着她过来的。”下人忙给自己分辩。
朱陈氏站起身来,一旁的侍女扶起她,只见她冷冷一笑,“来得好,来得妙,我还巴不得她来呢。”
这个叶蔓君油盐不进,她派去行刺她的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就铩羽而归,不知道是何人出手要叶蔓君的命,那会儿她奔到儿子的灵堂,祈求儿子把叶蔓君带到地府去陪他。
只是事与愿违,后来传来的消息却是叶蔓君命大迈过这一劫,她又恨得牙痒痒的,并未放弃的她,在假好心遣马车去接叶蔓君时命人在吃食上做了手脚,可这叶蔓君还是没中招,这让她又更恨了。
可现在,这女人终于要来与她面对面,朱陈氏握紧手里的佛珠,静静地伫立在那儿看着儿子灵堂上的白花。
同一时刻汝阳王朱翌也收到了消息,“你说叶家嫡女往灵堂而去了?”
“是的,王爷。”
朱翌挥挥手示意这禀报的下人出去,背着手踱到窗前,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枝丫,这叶蔓君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果如儿子所说,这女子之识大体让人不容小觑。
“王爷,这叶姑娘果然是好的,放她回去京城似乎有几分可惜,就这行事,比当年的王妃高出不止一截。”一旁的谋士道。
朱翌道:“本王也明白这个道理,对了,圣上那边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圣上怕是不打算召回这叶家嫡女,王爷,既然圣上有意要将人留在汝阳王府,那不如我们主动上书请求将这叶姑娘许给继任的世子为正妻。”其中一个谋士道,“这样一来,必能打消圣上对王爷的疑虑,也省得汝阳城再起战事。”
“不可,王爷,这一女不侍二夫,虽然叶家嫡女未与世子拜堂成亲,但这名份早已定,哪能这般行事?”当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汝阳王府的姿态放得太低,弟娶嫂子为妻与礼教不合。
“有何不可?你怎如此迂腐?只要这叶家嫡女行事稳重,这事就绝对可以操作……”
“再如何稳重,她也是过世世子爷的未婚妻,这让世人如何看我们汝阳王府?这世上没有女子可以为妻?非要一个女子嫁不成兄长嫁弟弟,闹出这样的笑话来,我们王府的颜面尽失……”
“你也真是可笑至极,没有拜堂何来的夫妻?”
几位谋士意见产生分歧,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就差站起来撸袖子打起来。
朱翌轻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两拨人马这才稍稍歇了歇嘴,没片刻工夫,又有人打圆场道:“王爷,如果您真的如此看重这叶家嫡女,不妨让她抱着世子的灵位拜堂成亲,这样一来全了她的名节,又让世子的遗腹子有个名正言顺的嫡母……”
“这主意不错,相信叶家嫡女能教好世子的遗腹子,有他来给叶家嫡女养老送终,想来京城的襄阳侯府也不会反对。”
渐渐又有一派人马发出不同之声。
只是这想法太损了,支持叶蔓君成为下任世子正妻的人并不苟同,冷哼一声,“这样不是打襄阳侯府的脸,人家能同意?圣上那儿也能交代得过去?世子的遗腹子不过是说得好听,可名不正言不顺,叶家嫡女肯吃这个哑巴亏?”
“没错,只怕这叶家嫡女抵死不同意上吊自尽了,到时候我们王府水洗不清,叶家肯善罢甘休?人家可是天子脚下住着的,真要给我们王府穿小鞋,有的是机会。”
“……”
场面又热闹起来,各方人马尽抒己见。
朱翌听着几方的辩驳,这叶蔓君确实以以安置,让她回京不妥,留在汝阳城就得为她正名,见到场面渐渐失控,他用手敲打着桌面,“都给我安静。”
几路人马这才安静下来。
“等本王见过这叶家嫡女,自有定夺。”
“是,王爷。”
这场争论的中心人物叶蔓君并不知晓自己的命运被人拿来练舌根子,只见她一身素衣走进这白幔铺地的灵堂,两眼一瞍巡就看到了汝阳王府朱陈氏,随后缓缓摘下头上的帷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与她有着同样来历的妇人,只见这王妃同样一身素衣,头上插着两枝不起眼的珠钗,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哭过,这脸色十分的难看。
她没有过态的打量这朱陈氏,朱陈氏却是从上到下看个仔细,这个叶家嫡女果然长得一如画册所画那般,心里不禁叹息,这样的美人,她的儿子却是无福消受了。
叶蔓君上前给朱陈氏见礼,“见过王妃,臣女来迟,还请王妃见谅。”
这是客套话,朱陈氏在面对叶蔓君的时候,表现出一副体贴的样子,忙弯腰扶她起来,“叶姑娘别这么说,你身子不适的事情我都知晓,千里迢迢到汝阳城来,这一路也辛苦了,本王妃都能理解的。”轻拍了一下叶蔓君的手,“你也别恼我没去看你,一来这灵堂缺不了人,二来你对我似乎也有些误会,我这是怕耽误了你养病……”
“王妃言重了,哪来的什么误会?只是那起子下人行事有差罢了,臣女又岂会因而记恨王妃?”叶蔓君正色道。
她说客套话,她焉能不会说?有些窗户纸对方不扯破,自己也没有必要太冲动就扯破,还不如这般打起嘴仗还好些。
“那就好,我多怕你对我误会大了,往后不肯跟我亲近,那就糟了。”朱陈氏一副终于放心的样子。
“王妃与臣女一样都来自京城,会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咳咳……等臣女的病情稍有起伏,必会来陪王妃说说话。”叶蔓君佯咳了数声,表示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朱陈氏见状,气得牙痒痒的,这个女子太过可恶。半晌,她勉强笑出来,“那好,我等着。”
叶蔓君这才看向世子的棺材,对这世子未婚夫,她没有多少感情,自然也就哭不出来,遂也就不勉强自己了,遂脸带哀凄地看向朱陈氏,“王妃,臣女想给世子爷上一注香,希望他能早登极乐。”
“诶,好。”朱陈氏亲自接过下人点燃的三注香递给叶蔓君。
叶蔓君接过,一脸庄重地转头面前灵堂前,恭恭敬敬地给这没缘份的未婚夫上香,尽管心里对他不以为然,但死者为大,该有的恭敬,她一样也不会少。
鞠了三个躬后,她把手中的三注香递给侍女,让其代为插到香炉中。
朱陈氏冷冷地看着这个仪式,袖下的手指甲狠狠地抠着手心,险些要抠出血来,眼睛望着儿子的棺材,心里的不甘从未有一刻沉重地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朱子期一直在警惕地朱陈氏,这个女人上一刻看着正常,谁知道下一刻她会做出什么惊悚的事情来,还是别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害了叶蔓君。
叶旭融和叶明澜对视一眼,还是上前与叶蔓君一样上了一注香,没有表情地朝朱陈氏道了声“节哀顺变。”
朱陈氏用帕子按去眼里的泪水,给二人回了一礼。
未待叶蔓君客套地告辞,她又上前拉住叶蔓君的手,“上回那个仇嬷嬷对你不敬,我已罚她……”
“这事臣女知晓,既然仇嬷嬷已经付出了代价,那臣女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叶蔓君道。
“你没有误会我就好……”朱陈氏似松了一口气道。
朱子期不再给朱陈氏留下叶蔓君的机会,上前打断两人的寒暄,“母妃,父王还在等着见叶姑娘,叶姑娘不宜在此久留,莫让父王久等。”
“二哥所言正是。”朱子然上前附和了一句,意图加大朱陈氏与朱子期之间的矛盾。
朱陈氏狠狠地剜了这两个庶子一眼,两人都不是东西,冷哼一声,“我与叶姑娘正说着话,何时到你们插嘴?没大没小,这不是让叶姑娘笑话我们王府没有规矩?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庶子就是庶子,我可是你们的嫡母,轮得到你们指挥我如何办事?”
这样不给半分颜面的话,叶蔓君没想到朱陈氏当着自己的面就敢说出口,不禁略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朱子期,原来他一直在朱陈氏这儿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与朱子期相比,她娘对待庶子庶女的态度好不少,从来就没有在人前打过他们的脸,除非他们做得太出格则另当别论。
“母妃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子期不卑不亢地道,明显不将朱陈氏的挖苦与蔑视看在眼里,“母妃不用为此动怒。”
朱陈氏冷哼一声,“你父王那儿自有我去说,用不着你们多管闲事。”转头又一脸和蔼地看着叶蔓君,“对了,那胆敢行刺你的姜嬷嬷,我已令人处罚她了。”
叶蔓君总算感觉到这朱陈氏喜怒不定的一面,心里的提防比任何时候都高,正要说上几句客套话准备离去会一会汝阳王,结果却听到朱陈氏高喊一声,“把姜嬷嬷带上来。”
叶蔓君皱紧眉头,这个朱陈氏到底要做什么?她微微转头看向朱子期,后者给她一个淡定的眼神。
没多时,下人就抬了一个肉球上来,这肉球没手没脚,被下人一扯头发露出一张憔悴等死的脸来。
叶蔓君与姜嬷嬷相处有过数月时间,自然能凭轮廓认出眼前这个肉球就是姜嬷嬷,看到她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眉间紧紧一皱,她的胃液一阵翻滚,实在恶心至极。
朱陈氏看到她的瞳孔睁大,嘴角微微一笑,“她的手持钗欲伤你,我自然要废去,她的脚奔向你欲行不轨,我自然也要废去,如何?叶姑娘可满意?只要她哪儿冒犯了叶姑娘,我就废她的哪儿?”上前围着成为肉球的姜嬷嬷,她弯腰提起姜嬷嬷的头发,逼她抬起头来,朝叶蔓君又道,“你说废去她这双招子如何?让她胆敢对你不敬,叶姑娘,你甭怕,万大事儿有我给你做主,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呕……”
这声音一出,打断了朱陈氏的言辞,也打破了满堂的静默。
京城,襄阳侯府。
林珑侍候了叶钟氏用了药,坐在她的床边给她按摩身上的肌肤,“婆母,不用太过于愁怀,昨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