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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在场聆听的全是文臣,对武臣向来有防范之意,此时一听,便无不觉得皇帝的顾虑和考量,极是有理。
见诸人并无反对意见,赵桓又道:“提点刑狱,仍归刑部。当今天下丧乱,营田转运非比寻常,既要收归中央,亦不能薄了前线将士,此中干系甚大,也不仅仅是一个财权,悉归户部,亦不能显其重要。以朕的意思,命赵开为尚书左仆射,三司使,统领全国财权营田,再加上劝农征税,悉归三司。这样一来,户部重为闲曹,可精选干员升入三司,诸卿以为如何?”
第四十五章
众人只道皇帝今日召见大臣,是为了商量新相人选一事,不料赵恒几句说过,却是又将中央职权重新区划,怎料皇帝轻飘飘几句话,便使得朝局将有大变。
若是仅仅变动中央,倒也罢了,依着皇帝所说,连同地方各司使和权力,也是被重新调整了许多。
这一类的地方与中央的权力分配,财政的使用与上缴,垂直体系的建立与使用,在现今的中国,尚且不清不楚,中央与地方的财政与权力分配,经过好多次的改动。
可怜在宋朝时,在场的虽然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却如何能在脑袋里有这样明确清楚的分析与预判。
赵桓不过寥寥数语,做的却是他深思熟虑,经过一年多的打磨自己心腹可任用的官员队伍,经过对军队的进一步掌控,经过赵构已死的现实考量,然后方有此举。
收回财权,直属中央,然后剥离军队中的若干权力,也直属中央,然后又将执法与司法诸权分立,一样收回中央,垂直体系,甚至连营田这样的军农一体的事物,亦收回中央部门。
如此一来,地方官员手中的权力,已经被削弱到极限,而军队亦变为只管做战,甚至厢军改革后,地方的驻防军队,亦是由中央一手掌握。
赵桓心中清楚,中央太过集权,并非好事。
然而在中国特定的条件下,最大的中央集权,反而容易将一团散沙一般,由儒家学说和宗族势力组成的地方政府架空。凡事由中央掌握,则事必事半功倍。
在宋朝,地方官员地事情极少,大事上禀,小事交给宗族处理,水利卫生很少过问。治安司法搅和不清。地方太大,很难有科学和有效的管理,在古代的交通和通信条件下,以儒家学说立国,天子治士大夫,而士大夫凭借着自己的道德权威来镇压地方,地方则有宗族长者和官绅一体治理。凡事讲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多一事不如小一事。如此泄泄沓沓,敷衍了事,逐渐成为缠在古代中国的痢疾。无法医治。
秦朝的失败,就是它原本在关中川蜀使用了细腻和严苛地法制,在小范围内。可以制定并执行,而放之全国时。就显示出它的不具弹性和无法实施的严重弊端。
加上始皇好大喜功,于是自秦之后。汉朝以始,中国历朝政府,都放弃了对地方的真正控制,转为无为而治的大宗旨。在这样的总体思想氛围下,变法,亦就是政治的改变和进步,举步维艰。
而科技地进步,更被视为奇技淫巧,会破坏社会的整体结构,纵得小利,也会使天下变的更不安定。
至于明清,官员以熬资格来取代政绩,已经成为潮流和约定成俗的定规,起因便是如此。
赵桓深知此中情弊,更知道不在这一点上有根本的改变,想使得中国社会脱离往下去地泥沼,而转为有健康肌体和思维,渐惭强盛,而不是靠一两个天赋英才的帝王,就只有从整个体制上来着手。
他不是救世主,却有信心在自己手中的几十年,使得中央集权政策能发挥出它应有地效能,至于身后事,历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开了头,则自然有人继续下去。
赵桓的这些考量,在场地人纵是聪明绝顶,也断然不知所以。
虽然觉得变更户部与三司的权限有些多事,各人却无法知道其中深意,当下一个个俯身答应,对皇帝地这些决断并无异义。
赵桓暗自发笑,当即吩咐,此事的细节交由几位宰相协同处理,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各地的财权事权收回。
此事处断完毕,赵桓神清气爽,当即又将岳飞奏书传示群臣。
几个宰相看完,却是不便先讲,只得待赵鼎与张浚先看完,由得枢密先说。
张浚皱眉看完,只道:“武臣敢说帝王家事,大逆不道,陛下给他的批复虽然断然柜绝,也加以训斥,臣只是以为还要略加惩处,才能杜绝此风。”
赵鼎也是宗室,此次事关皇帝权威,倒是难得与张浚意见一致,当即也道:“臣意也是如此,陛下处断的太过宽仁了。”
赵桓并不以为然,答道:“祖宗向来以宽仁为务,现下也是要武臣效力的时候,这岳飞也是出于忠枕之心,训斥几句也就罢了。”
赵鼎红头涨脸,亢声道:“陛下,这话说的不对。我朝向来宽文臣而严武臣,武臣不曾读书,不知大义,而且手握重兵,稍有不慎,就是泼天大祸。况且.祖宗宽仁,也知道将人处之以法。太祖当年,待大臣和百姓多么宽仁,有一次东京失火,太祖大怒,下令将引发大火的小卒捆至闹市,扔进火推活活烧死。行刑之日,太祖亦是不忍,那小卒惨叫声令得东京百姓毛骨悚然。太祖道:唯有如此,方能为来者戒!”
他顿了一顿,最后总结道:“太祖垂训不久,望陛下能细思此事,给岳飞一个处分,方可为来者之戒。”
两位枢密说完,宰相并各部大臣,亦都上前说话,一致请求,让赵桓给岳飞处分。
赵桓却是料不到事情会演变至此。
以他之见,岳飞得罪的是他这个皇帝,而自己的诏命拒绝之后,又加以训斥,却又显的宽仁,诸臣必定无话可说。
怎料宋朝文官对武臣的防范和敌视心理,竟是如此强烈。皇帝固然驳回,他们竟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加以处分,方才甘心。
“朕意如此,卿等不必再说。”赵恒忍耐半响,终于发作。
他面色铁青,向着群臣道:“岳飞固然不是,然则朕知道他一片忠枕,况且荆湖乱起,朕已决定让岳飞前去平乱。此事枢密亦是没有异议,前方将士用命,怎可处置主帅,令三军失望。”
若是换了别事,赵框如此发作,必定已经将群臣震摄,没有人再敢上前。怎奈此事在这些文官心中,却比什么三司改制要重要过一百倍,而这朝会中又都是升朝官,俱都是赵框信任和重用的要官,宰相与枢密意见俱是相同,其余各官亦是上前,争先恐后,仍然喋喋不休。
赵桓面露苦笑,只觉得乱蜂蛰头一般,当真是苦恼之极。
宋朝的传统,是绝对不以言语罪人,赵恒虽然阴招频出,使得群臣忌惮,但是传统的力量惊人,今日朝会闹成如此,没准也是这帮大臣压抑久了,借着这个名头,同心协力,一起同这个铁碗皇帝别别苗头。
见赵桓只是不理,赵鼎向来以刚直和脾气暴烈闻名,当即不假思索,又向皇帝道:“陛下,当日东京失陷,陛下诸子失陷军中,不可查察,今陛下又无子嗣,康王亦薨,若是对岳飞不加惩处,不论大臣小臣,皆可议论陛下家事,陛下以后将如何自处?”
他说的顺嘴,又接着道:“陛下励请图治,原是好的,然则朱皇后亡没于乱军之中,其余诸妃亦都不存,今陛下安顿有时,也该选取郧旧人家女子,重新册立皇后,后妃,总是一时半会并无子嗣,也可以稍绝人口。今陛下后宫虽然并不乏人伺候,却无名目,怎能使天下人敬服耶?”
赵鼎只顾顺着自己意思去说,却是不曾看见,赵桓脸色难看,面部阴云大作,眼看就要发作。
张浚早知不对,虽然他与赵鼎向来有着歧见,两个人也全无交情,甚至交恶,但是当着此事,他敬服对方敢言,看到赵桓脸色不对,只得连声咳嗽,想要打断赵鼎说话。
赵鼎说的正自开心,听他咳声大作,却是斜了张浚一眼,以示鄙夷。
张浚心中怒火大盛,再也顾不得什么大臣之风,斜身一步,表示不与此人共进退。
不但他觉得过份,在场诸臣,亦是觉得赵鼎太过逾越。
靖康之变,虽然是群臣百姓的伤心事,而首当其冲者,却是赵桓。
被逼向金人下跪,父子称臣被废,皇帝之尊,囚于北国蛮荒之地。除此之外,自己的结发妻子害怕被辱,自尽身亡,而其余嫔妃也星散零落,要么死于沟渠,要么被金人掠去为妾。而城破之时,几个子女也离散不知去向,其中滋味,又岂是外人能够了然。
正因如此,赵恒回来后不肯改号,也不再册立皇后和后妃,诸臣心中都是了解,赵鼎因着岳飞一事,直揭皇帝疮疤,委实是过了一些。
赵恒到没有众臣猜度的那么凄惨的心理活动,只是被这伙大臣抱起团来当众顶撞,万分不爽而已。
好在他也知道宋朝风气如此,若不是有蔡京二十年的破坏,只怕比现在还要强硬直率许多。
忍了又忍,终于回过脸色,向众臣道:“诸卿既然如此坚持,那么就给岳飞一个小小处分,然则荆湖招讨一职,不能换过他人,只需让旁人知道,不可如此轻率,便也是了。”
他刚刚还是脸上浓云密布,此时竟又是俯允众人所请。
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赵恒允了此事,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挫折感。
岳飞也确实需要稍加敲打,或者各人的想法,并无错处。
况且,他们在这种事上与他争执并无关大局,只要政事不多加阻挠,便已足够。
第四十六章
待诸多政事议定,朝会结束,诸官向皇帝行礼之后,开始退出。
赵桓命人将赵鼎留住,请他到后宫清漏阁相见。
张浚正自暗中发笑,只觉皇帝虽允众人所请,毕竟还要对赵鼎加以训斥。却不料自己抬脚刚行几步,又有小宦官上前,请他亦到后宫阁内。
到得此时,自然是皇帝要与枢密商量军事,不但赵张二人,还有几个枢密院承旨,也被一并召入。
前线形式已是紧急,金兵动员几个月,前锋部队已经开始与宋军边防力量小有效战,双方互有斩获,而金兵因为天气的关系攻势并不大,宋军也摸不清楚对方主攻的方向,只得固守防线,不敢轻率出战。
双方彼此都很清楚,决战和大战的时机,必定是立秋之后。而时光荏再而过,盛夏已过,各个地段宋军的对面,金兵调动越发频繁,显然是大战将起。
想到这里,张浚也将自己心中的杂念抛下,紧跟赵鼎之后,往着后宫而去。
宫室疼小,各人不过走了盏茶功夫,穿过几条深巷和朱门,便已到得后宫阁前。
此是赵恒办事和召见大臣的地方,虽然地处后宫花园不远,却是拆掉了不少房屋,整出大片空地,周围侍卫林立,防备的很是森严。
只是如此重地,阁门外不远处,却有一群相扑力士。正光赤着上身,顶着烈日卖力互博,不停吆喝。
张俊与寻常宋人一样,也极喜欢看人相扑,只是此时此刻。却是皱眉摇头。
待到阁门处,早有几个文学常侍,侍奉在外,随时准备被皇召见。
张浚冷眼去看,见这些身着绿袍的官员,看向不远处地相扑力士,一个个也是皱眉不已。
他忍不住向一个比较熟识的常侍调笑道:“徐常侍,既然不堪吵闹,不如将他们驱赶开去。”
那徐常侍连忙摇头。答道:“岂敢岂敢,他们亦是常侍,大家品秩相同。怎可如此孟浪呢。”他说罢连连摇头,不敢再说。
想来是因为这伙相扑力士自缘故,吃了不少的苦头。
宋人的两大体育运动,一个是便是踢球,另一个就是相扑。
皇宫内院,也拳养相扑力士,混地好的力士,还加以常侍官衔。
而赵桓重视相扑,甚至有打算让相扑力士更加显耀,使得这种民间娱乐活动。更加繁荣,在宫中和军中,形成制度。
文人贵戚也看相扑,却在内心鄙视这些以力气和搏击技巧吃饭的人,以赵桓的打算。恨不得让这些手不提四两的老夫子们,也下场搏击一番才好。
张浚也顾不得与这徐常侍探讨皇帝的举措是否合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得他入内参详。
一脚迈入。只见皇帝正端坐阁中,便连忙低头,急步趋前,向着皇帝跪地行了一礼。
因着适才朝会时已经见过,便也一跪起身,在内侍送上来的椅子上坐下。
赵恒的脸色,也与刚刚不同。
适才虽不是大朝会,也基本上集中了长安城内地升朝官,有很多话,私下讲来无妨,而在几百人面前讲来,却只能让赵恒难堪。
他自己也很奇怪,后宫他宠幸的宫人不少,算算也有十来人,一年多来,竟还没有人受孕。
此事一天不解决,他的心里始终是有不安。
近来兵事紧迫,加上很多改革地事要提上日程,赵恒心中压着事情,在房事上便更不着紧,如此一来,更显的